第二卷-风涌江宁 第二十章 心悦君兮问君可知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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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宣瞬间一滞,紧接着便是无数道目光朝他而来。
傅敏蹙眉,“你说什么?”
若晚扑地跪下,看了看傅敏,又转向安王,颤抖道:“今日是殿下的寿辰,来贺寿的礼物都在这库房里了,方才我从这里经过时,听到屋内有人在说话,一开始我以为是管事在清点核对礼单,可是却突然听到了”世子”、”事成”几个字。”
“我便觉得有些不对,仔细一听又发现其中有个声音很是陌生,之前也从未在府中听过。于是我一时好奇,就躲在了窗户下面,听到那个陌生的声音是个男人,而另外一个声音,正是晓潋。”
“信物就在其中一只琉璃玉瓷里面,安王喜玉器茶盏等物,定然会对这套琉璃玉瓷很上心,你记着,等安王将这套琉璃玉瓷挪到藏物室后,你就将猫放进去,毁了琉璃玉瓷。”
若晚道:“那个男人就是这么说的。后来等他走了,我便进了库房,问晓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知她一听就变了脸色,还要来掐我的脖子灭我的口,我……我吓得将她一推,她的头正好磕在了柱子上,就……就……”她说着便看了一眼那染血的柱子,连连磕头道:“殿下饶了我吧,我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
“一派胡言!”说话的正是陈迅,“那琉璃玉瓷是我父王亲自挑选的,更是由世子与我亲自送来的,你且说说,究竟能有什么信物藏在里面?”
早已有安王府的下人听了若晚的话后去寻那套琉璃玉瓷了,此时刚刚呈在众人面前,递给安王道:“殿下,这便是温王府的贺礼了。”
陆宣的太阳穴忽地一跳,心中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安王阴沉着脸将盒子揭开,露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套大小不一,玲珑剔透的彩玉琉璃碎纹瓷瓶。他一个一个仔细看过,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最小的一只瓷瓶底部,转向陆宣:“这是什么?”
下人将瓷瓶递送到陆宣手中,他迎了光一看瓷瓶底部,瞬间脸色苍白。
以泥胶覆底,上面正写着“晋唐之谊,此物为盟”八个小字,一旁还刻了一朵小小的兰花。
北晋的国花,正是木兰。
陆宣摇头,“这套琉璃玉瓷我昨日还看过,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说着又看了跪地不起的若晚一眼,“我从不曾设计过什么,这婢女的死与我无关。”
陈迅也道:“保不准是这婢女在撒谎,这贺礼是我父王所备,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
人群中不知是谁道了一句:“白家在朝廷和江湖各有势力,温世子从前不正好拜在白家的江湖门下?如今又偏偏这么巧,就他送的贺礼被栽赃了。”
安王眼中早已冰冷一片了,傅敏小声对他道:“此事重大,稍有不慎只怕要累及两座王府,还是先查清楚,不要妄下结论。”
“陛下才对殿下的态度有所好转,便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现在只要这些人出了王府,不消一个时辰,消息就能传到陛下耳中去,到时候殿下只怕难逃”通敌卖国”四个字。”安王身边的一个门客低声道,“殿下忘了白家的下场了?如今之计,唯有将这一切都推到温世子身上,让人觉得殿下是遭他陷害,才能让陛下打消疑虑。”
这话句句说到安王的心坎上,他看向陆宣道:“你究竟因为何事要陷害本王?”
陆宣双腿都在发抖,可一想起陈闵,想起温王府上下百余人,他便有了勇气来,坚持道:“这事与我无关,与温王府无关,殿下不论怎样问,我都只有这一个回答。”
宁王站在一旁许久了,见他二人互相对峙着不愿让步,道:“二皇弟,说不定温世子真是不知实情,被人设计了呢?我看不如上禀父皇,请他老人家来定夺吧。”
安王冷冷地看他一眼,道:“这件事就不劳皇兄操心了,我自有打算。”说着便命人带若晚下去,声令严加看管,不许出任何差池,又对陆宣道:“既然世子不愿认,那便只好请温皇叔出面了,在事情查清之前,还得请你去宗正寺静养两天。”
大河忍不住插嘴道:“安王殿下,此事绝不是我们世子做的,一定是有小人想挑拨温王府与安王府的关系而刻意为之,还请殿下三思,不要误入他人的圈套啊。”
安王府的管家呵斥他道:“殿下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陆宣将大江一护,道:“别为难他,大不了,我去宗正寺便是。只是这件事非我所为,我绝不认。”
傅敏开口欲言,安王迅速地看了他一眼,将他的话生生地逼了回去,命令府中的亲卫兵道:“还不去请温世子?”
陆宣广袖一挥,淡漠道:“不用了,我自己会走。”
“世子哥哥!”陈迅在后面唤了他一声,又求安王道:“论理,此事我兄弟二人都有责任,可哥哥贵为世子,怎能去那种地方受苦,不如换我去吧。”
“你胡闹什么!”陆宣心中的火正好没处发,此时便劈头盖脸地将他斥责了一顿:“你还是多掂量掂量自个儿的重量,安王殿下面前也是容得你来讨价还价的?”说完对两旁的亲卫兵道:“不是要去宗正寺吗?”
呵斥完陈迅后,陆宣心中便开始后悔了,他虽是为陈迅好,不希望他卷进来,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露露地揭示他身份低微,是不是太过了些?可他一时也是气急了,来不及多想便说了那么多,只愿陈迅能够明白他的苦心,不要放在心上。
事情不到半个时辰就几乎传遍了整个江宁,唐帝自然也听说了,当即便宣了陈闵入宫,问及来龙去脉后,淡淡道:“事关皇家,此事自然要详查。”
陈闵跪下道:“温王一脉单薄,臣弟也只有这一个孩儿,求陛下网开一面,让他回府吧,我定会天天看着他,再不会生出其他乱子了。”说着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求陛下成全。”
唐帝叹了口气,朝他挥挥手,“罢了,这几日没有朕的允可,他不能踏出温王府半步。”
陈闵喜出望外,连连谢恩,出了宫直奔宗正寺去。见到陆宣时,只觉得他整个人好像都瘦了一圈,心疼道:“他们可曾对你动刑?”
陆宣摇头,见陈闵的额头还是红的,心中亦是难安,道:“我在宗正寺也挺好的,您何必巴巴地去求陛下?”
陈闵指了指牢房内那张又湿又薄的草席,道:“这样也叫好?”
陆宣笑道:“遮风又挡雨,还管饭吃,这地方其实挺好了。”陈闵眼圈一红,叹气道:“是爹没护好你,还让你吃了这样的苦,早知会出这样的事情,我就该亲自出面的。”
“是我自己没用。”陆宣自嘲一笑,“一不小心着了旁人的道,反而连累整个王府为我担惊受怕。”
父子二人各自谴责,一路上渐渐无言,陆宣想起白昕从前与他提过的“人心”一说,心中又是叹气又是自讽,事到如今,他才领略到这世间的龌蹉与不堪。
温王府门口,主子家丁们站了一地,见陈闵平安地将陆宣带了回来,都是略略舒气,宁氏惊魂未定,反复地抚着胸口舒气,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陆宣没什么心情与众人多说,自己一个人默默回了房,见白昕端坐在书案前,对他歉意一笑:“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白昕缓缓起身,走到窗前不动,静静地望着外面的景色,道:“今日之事我也全部听说了,阿宣,你以后一定要当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走一步需得看三步,凡事都要未雨绸缪才行。”
“嗯。”陆宣点头,“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的,一定不会再有下次了。”等了半天都没听到白昕再说话,见他又一直背对着自己,陆宣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搭在他的肩上,叫道:“师兄,你今日怎么了?”照白昕一贯的性子,应是早就守在王府门口等他回来的,今日怎么突然转了性,还能稳稳地待在房内?
白昕微微偏了脸来,以自己的左手覆上他的手背,哑声道:“阿宣。”
“嗯?”陆宣轻声应着,见他缓缓转身,低垂着眼,道:“有些话,我怕再不告诉你,就来不及了。”
陆宣心中一紧,问道:“你要告诉我什么?”话毕,便感受到自己手背之上,白昕的手竟在隐隐发抖,他的喉结反复蠕动,最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对陆宣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说的那位贵人是谁吗?”
“是谁?”他对此一直很好奇的,顺口问道:“你要带我见见吗?”
“打开看。”白昕却递了一只巴掌大小的胭脂盒子来,陆宣下意识去接,不大明白他的意思,问道:“怎么了?”
白昕重述一遍:“打开。”
他不明所以地开了盒子,只见盖子内部还镶了一面青铜小镜子,笑道:“现在的玩意儿越来越精巧了,连镜子都能装在里面了。”话一说完就想起白昕让他开盒之前说的话来,不经意便瞟了镜子一眼,这一看才意识到自己已是一脸愕然。
“你什么意思?”陆宣轻轻扣上了盒子,转向白昕。
“你想知道的,刚刚看的便是。”白昕道。
陆宣以为他又在跟自己玩笑,道:“这样的事情,别随意拿来玩闹。”
白昕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也不会接受,所以我也一直不敢同你说,就怕你心中介怀,怕把你推得更远,最后连看我一眼都不肯。我也知道你总是觉得我轻浮,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从未对旁人轻浮过,这一次,我没有与你闹着玩,我是真的……真的很心悦你。”
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陆宣脑中一片嗡嗡的耳鸣声,他看到白昕眼中的那丝急迫,看到他覆着自己的那只手越抓越紧,忽然不知何处来的力气,猛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藏在袖中,轻轻摇头。
白昕轻轻地迈进一步,他便往后小退一步,一直到窗边墙角,他已经退无可退。一切都太过突然,陆宣还在细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兀自出神间,唇上忽地一暖,鼻息下,尽是他平日里最熟悉不过的气息。
陆宣整个人都懵了,白昕所说的那个放在心尖上的人是他?思绪蓦然一转,那日晨时,白昕将他压在身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白昕说的那句话也再次出现在他的脑中。似忽然惊醒一般,他用尽全力推开了白昕,胸膛大势起伏,喘气不止。
白昕被推到三步之外,见他以手背擦了擦嘴唇,似是颇为厌恶。尤不死心,赌上最后一丝希望,道:“我今天只想问你一句,你对我……究竟有没有半分……”
“没有!”不等他说完,陆宣便一口回绝,偏过脸去,不再看他。
白昕眼中的迫切的光芒已经渐渐泯灭,只对他苍淡一笑:“你放心,我知足了。”
“师兄……”陆宣手心全是冷汗,他动了动嘴,却不知该对白昕说些什么。花了许长时间才敢再视白昕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却是相顾无言。
良久,陆宣转过身去,淡淡道:“我给你备马,你赶紧走吧,别再回来了。”话音刚落,后颈上一阵剧痛袭来,陆宣瞬间便没了意识,整个人都倒在白昕怀中。
白昕面色仍旧苍白无色,他低头看了看怀中昏死过去的陆宣,抄起他的背和膝弯,将他打横抱起,轻轻放在榻上,又取了毯子来给他盖好,随之静静地默视。
“先行一步,若有来生,仍盼相逢,千万珍重。”白昕将那块钟形的暖玉留在他的枕畔,快速地起了身,不敢多做停留,唯恐自己会后悔这一决定。刚要开门,手指又微微颤抖,他回过头来,又看了软榻上的陆宣一眼。
“保重。”白昕总算狠心下来,门一拉开,就看到言豫正立在外面,他眼中闪过讶然,“言先生?”
言豫看了他半晌,问道:“你当真要如此?”
作者闲话:
默默心疼浥尘,现实总是这么残酷
你们放心青谣以后要哭坟的
第二卷近尾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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