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风涌江宁 第二章 木秀于林风雨必摧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08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新年初二,宫中一道圣旨在半柱香内便传遍了整个江宁城:罢免白蔚江宁禁军统帅一职,并将其贬为禁军中最低等的禁卫。
满朝文武皆是大吃一惊,前一日还只是闭门思过,扣罚俸禄,今日便被贬到了最底层,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圣意难测。
午后,大理寺中传来消息,除夕夜中抓捕的刺客乃北晋人,并招供声称受命于白蔚的副卫彭春。唐帝闻之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彭春关入大理寺严加拷问。
新年初四,北地传来急报,北晋趁着陈唐将士守卫不备,在除夕夜偷袭了粮营,白昭派其副将刘坤前往追击,一日一夜下来,竟然无一人归来。白昭遂带了三千人亲自追击,深入敌营。据侥幸逃回的士兵来报,白昭一行人误入了北晋的埋伏,至今不知生死。
消息传来时,朝野上下一片哗然。白苒当即便请缨重返北地,唐帝允之,并派了徽州团练使李进为护军,携粮草与白苒一同前往北地。
晚枫居得到这一消息的当日,陆宣便火急火燎地下了山,直奔温王府而去。白茂虽然不许众少辈们与将军府往来,却还是从心底里关心这一系亲属的,可眼下除了温王府,已经没有更快更好的法子可以打探到将军府与朝廷的现况了。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陆宣心里却有数,当即也顾不上其他,一路快马而行,直奔温王府邸而去。
陈闵见了他,自然是又惊又喜,与他闲话问候几句后,便进入了正题。
陆宣问及李进乃何人,陈闵道:“此人原是翰林院的一个芝麻官,后来巴结上了高骢,便一路升至徽州团练使,此次陛下派出李进,亦是高骢的枕头风吹的。”
“他的话,陛下就真的采纳?可那李进不是一个文官吗?”陆宣皱眉道。
“除夕夜时,正是他替陛下挡了关键的一剑,才救了陛下一命。加之陛下本就宠眷他,如此一来,便将他看得更重了。而且粮草本也要派人押运,高骢将李进这么一提,陛下也就顺口答应了,哪儿还管李进究竟是文官还是武官。”陈闵道。
陆宣问道:“那白统帅那边呢?”
陈闵道:“白蔚仍是奉命闭门思过,尚未入职。那北晋的刺客咬死声称受制于他的副卫彭春,后来又死在了牢中,便是死无对证,无法从此处下手了。如今,只对彭春严加看守,日日都要审上好几遍,可彭春拒不承认此事,就这么一直胶着着。”
陆宣道:“那刺客定然是北晋的死士,故意来栽赃白统帅的。这天底下哪有这么蠢的人,竟会动用自己的下属来谋刺君王?”
“你说的不错,我今日一早便进了一次宫。除夕夜一事后,陛下本就惊魂未定,紧接着北地又出了事,陛下哪里顾得上深究这背后的细节,三言两语便打发我回来了。”陈闵对此亦是无奈,道:“如今只愿白将军能迅速平息北地的战事,否则白蔚这疏于管制一罪,还不知何日能够洗清。如今的白府,可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那敬国公府呢?他们不是与白家结了亲吗?”陆宣又问道。
陈闵道:“敬国公府倒是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如今正是非常之期,只怕还是避嫌为上吧。你看与白府结亲的其他宗族,不是一样闭口不提吗?”
陆宣道:“那北地那边可有新的消息了?”
陈闵摇头:“白将军现在最快也才到滁州,与战火交界处还隔了两三日的路程,北地现况如何,京中也无人知晓。”
陆宣不解道:“可北晋此举怪异啊,他们屡屡受挫,怎么还有胆子来偷袭粮营?”
陈闵稍稍压低了声音,道:“此事我略有猜测,你听听就好,莫要外传出去。”陆宣点头,听他道:“焉知北晋屡次铩羽不是他们的计谋?”
陆宣整个人一怔,道:“您的意思是,北晋这些时日与陈唐的对仗,都是故意输的?”
陈闵点头,“北晋故意在年底时分输战,就是要激起陈唐将士的骄蛮傲气之心,认为自身所向无敌,那么在除夕夜这样的日子,定然会放松警惕,从而更易偷袭。”
“可……”陆宣想了一下,道:“白将军治军一向严谨,怎会不让人留心呢?”
“这便是关键了。”陈闵深吸一口气,面色严肃,“白将军偏偏不在北地军营。”
陆宣背上突然冷汗一冒,脊梁骨上都是一寒,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京中……有北晋的暗探?”
陈闵道:“只怕不止京中,那暗探怕是朝中一员,亦或是数人也不止。”
“既然如此,您为何不上报陛下呢?”陆宣问道。
陈闵摇头叹气:“我没有证据,如何能凭白怀疑朝中众臣?若是所猜有误,反倒会遭人诟病。再者,陛下身边的那位,是我三言两语的几句猜测之词就能动得了的吗?”
陆宣这才记起,怂恿唐帝召白苒回京的正是高骢,急道:“莫非那高骢就是北晋的暗探?”
陈闵否认道:“这个倒不见得,此人的背景我也略知一二,他祖辈三代都是江宁人士,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姑苏,说他是北晋的暗探,我倒是不信。”
陆宣道:“难不成,他还是受控于人?那他又是何时起得到陛下宠眷的?”
陈闵回忆了片刻,道:“约莫是四年前亳州之役的时候。”
“白家军在那场战役中损失惨重,正是他在陛下耳边吹风,不许白家军招募新兵吧?”陆宣道。
“正是,恰逢那时边境动乱,到处都是流寇匪徒,白将军便将他们全部招了降,对陛下只说是人尽其用。不过那一次,陛下也并未多说什么,只让他好好看管那帮新收编的流民,这才让白家军的人数又多了几个。”陈闵讲道。
陆宣心中逐渐了然,微微放松,道:“只要白将军尽快赶至北地,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了,白府贬了白统帅一人,陛下应当不会再追究什么了吧?”
陈闵道:“就如今的形势来看,除夕夜一事应该到此为止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同时侧首一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出现在了视野中。老妇见了他二人,先是一愣,马上就推开搀扶着自己的丫鬟,急匆匆地朝陆宣来,嘴里喊道:“孙儿!”
观其周身的装扮与服饰,陆宣立刻就知道了老妇的身份,已经先起身来,客客气气地对她躬身行礼,清冷地叫了一声:“老夫人。”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妇,正是陈闵之母宁氏。
闻得他如此生疏的称呼,陈闵心中复杂万分,却又不忍心责怪他,道:“宣儿,这是你祖母。”
陆宣只是淡淡一笑,并不称喊。宁氏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出来:“我苦命的孩子,你这些年究竟是在哪儿遭罪?怎么生得这么瘦?上次来的时候怎么没有多住上两日,也好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陈闵悄悄地看了看陆宣的脸色,见他神色平静,丝毫不为之所动,心中知道他定然是不喜,却又不能直说,便问宁氏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宁氏道:“我这一把年纪了,指不定明日就要去见你父亲,难道都不能看看自己的孙儿吗?”说着便握住了陆宣的手,对他道:“好孩子,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陆宣轻轻将手一抽,往后退了一步,客气道:“老夫人多礼了,只怕陆宣承受不起,师门中尚还有事,我就不做停留了。”
最后一句话听得陈闵恍惚一阵,随即垂下了眼,不复作声。宁氏见他这就要走,慌忙拉住他道:“有什么事比回家更要紧?”
陆宣想起母亲十多年来的孤苦,心中不免一阵心酸与愤懑,脱口而出:“我与这里没有任何关系,今日不过是路过,顺便拜访一番罢了。”
宁氏瞬间呆滞在原地,陈闵无声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既悲戚又无奈。
陆宣的太阳穴突突地直跳,他竭力平复了一下心境,对二人施礼道歉,依旧是那样清冷的声音:“对不起,方才是在下失礼了。”说完又施一礼,转身便走。
一时又传来清脆悦耳的铃声,永安匆匆赶来,险些与陆宣撞了个满怀,叫道:“哥哥!”
宁氏一见到她,立刻喜出望外,“永安,快跟你哥哥好好说说。”
祖母发话,永安不敢不从,便笑盈盈对陆宣道:“哥哥这是要走?已近午时了,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吧。”
陆宣推辞道:“不必了。”
永安走近了几步,对他低声道:“父王自从见到你后,不知有多欢喜,你就顺顺他的心意,留下来用一顿饭吧。”她情意恳恳地商求着,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裳。
陆宣侧过身来看了一眼陈闵,见他也望着自己,眸中目光温暖,又带着一丝盼望,心中顿时一软,答应下来:“好吧。”
见他终于松口,三人都是欣喜一阵,宁氏便命人下去布置了,自己则又抹了一把泪,问他道:“好孩子,你这些年还好吗?”
陆宣看了她一眼,心中虽是不快,却又碍于陈闵的脸面,只简短道:“还好。”
宁氏眼中满是悔意,道:“当初都是我的不对,不该让你流落民间,这些年,我心中也很是煎熬,一直想着,若你还活着,若能再见你一面就好了。”
陆宣平静道:“托您的惦念,我活得挺好的。”
宁氏道:“上一次你来时,我与你母亲去寺里进香了,后来还是永安告诉我的。我便天天盼着你还能回来,这些日子都不敢出府一步,就怕又与你错过了。”
“母亲?”陆宣反问一声,突然笑道:“我母亲陆氏早就不在了,不知何时又冒出了一位?”
气氛一瞬间凝结起来,永安看着宁氏那阴晴不定的脸,小心地摇了摇陆宣的胳膊,又紧张地看了陈闵一眼。
陆宣丝毫不为所动,宁氏沉默半晌才道:“我便知道你是因为这个才记恨我,我如今也不辩解了,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子,可千错万错,你终归是我温王府的长子。”
“您就不担心,我是假冒的?”陆宣冷笑道。
“哥哥!”永安几乎要吓得跳起来,对他道:“话可不是这么乱说的,你与父王如此肖像,谁敢怀疑你的身份?况且你出生的时候,宫里的太医都来过,更有记录你生辰八字的金碟玉牌在,只需禀明陛下,哥哥便是温王世子呀!”
陆宣轻声一笑:“你们打的,果然是这个主意。”
永安自知说错了话,忙道:“怎会?父王与祖母都是真的思念你,日后承袭父王的爵位,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陆宣看向她道:“你可知,这世上并非人人都向往这皇亲世家,我现在很好,对袭爵一事没有想法。”
宁氏脸色突变,正要说话,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已有下人前来告知:“王妃与迅公子来了。”
作者闲话:
依旧是交代大背景~~~~
准备认祖归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