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约好了大年初六外出。叶荒凉提前几天就交代好了洞里的守卫布防，这次真的是絮絮叨叨、千叮万嘱，直把小春烦得几乎要撒手不管。
“我们日落前就回来，若有急事便用赤焰筒联系。”叶荒凉一边说着，一边把身上的佩剑系好。
他这次也是各外的小心，唯恐再碰上什么意外，所以特地去兵器库里挑了把削铁如泥的好剑。他自己受伤没什么，可要是伤着那位可就糟糕了。
唐云从洞里出来，看见雪地里停放着一个轿子不像轿子、马车不像马车的东西。两条细长的木板上架着个座椅，前面还连了根绳，妥妥地系在毛球的肚子上。
“这是何物？”
“啊，这是本帮主特别为你定做的雪地拖车！”叶荒凉简直嘚瑟的不行，“怎么样，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唐云：“……”
“我说过，这回出门一定不会像上次那样。你只管舒舒服服地坐在上面，有毛球拉着你，一点力气都不用花。”
“这样合适么……毛球毕竟还小。”
“你可千万不要小看这熊孩子，它劲大着呢。”叶荒凉满不在乎地说道，“况且还有我在啊，咱爷俩可以轮流。”
唐云：“……”
在唐公子的坚持下，毛球终于还是套着辆空车上路了。唐云原本有些担心叶荒凉的眼伤，好在天气倒是阴沉阴沉的，太阳被阻隔在厚厚的云层后面，根本没有机会露脸。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把脚下的积雪踩得嘎吱嘎吱作响。
“再过两个月山上的雪就该化了，到时候咱们去九龙镇，好好喝上一杯。”叶荒凉兴致勃勃地说道。
“你忘了，我不能下山。”唐云轻描淡写的就把他堵回去。
“啊？”叶荒凉尴尬了，“那要不我把酒带回来……”
“不必。”
“唉，唐兄，别这样嘛……”
“等等——”
唐云突然停下脚步，俯身查看。
叶荒凉赶忙一起蹲下来，果见雪地上两枚极浅的足印。
“怎么像是没穿鞋啊……”
“这几天一直飘雪不断，这足印应该不是最近才留下的。”
“肯定不是七杀帮的人，”叶荒凉很确定地说道，“自从上次出事之后，我就严令禁止大家外出了。”
“会不会是林牧？”唐云提醒他。
叶荒凉看了他一眼，心跳突然加快起来。
“这么冷的天居然还敢逗留在外，难道这鬼书生真的赶着去做冻死鬼？”
他们循着踪迹再往前跟了一段，直到那足印渐渐淡出，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你打算怎么做？”唐云问道。
——很明显，眼下只有他们两个人，是去探险还是追凶只能二选一。再不然就是回去找帮手，把这荒凉山彻底搜个底朝天。
叶荒凉直起身子，凝神眺望远处。
“这条路好像是通往那个神秘石窟的方向。”
“嗯。”
“那我们就接着走吧。”
“那林牧呢？”
“不知为什么，我总有种感觉……“叶荒凉喃喃道，”我们想要的答案，恐怕到了那里就都有了。”
……
这次熟门熟路，两人没花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石窟的入口。唐云带着叶荒凉绕过九宫阵，毛球却死活不肯进去，叶荒凉无法，只得将它留在了外面。
“你乖乖在这里等我们，不准乱跑。”叶荒凉像训儿子似的告诫熊崽。
唐云有些好笑，用火折子点起火把，抬脚往里走。
叶荒凉上回来的时候眼睛受了伤，洞里的情况也没怎么看清，这会儿跟在唐云身后东张西望，还时不时停下来这里摸摸、那里敲敲，短短的一段路倒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之远你快看！”
——突然，叶荒凉像是发现了什么，兴奋地叫了一嗓子。
唐云闻言走近，拿手里的火把照亮。
只见墙上凿刻了一头猛虎，脚踏妖蛇、回首不怒而威，额头上是古纂铭文一个“叶”字。
叶荒凉的心狂跳起来！
“这是咱们叶家军的徽记……”
唐云也有些高兴。
看来这里必定是和叶家军的有所关联，不枉费他们辛苦奔波一场。若真能找到些以往的残影碎片，也算是能够少许安慰下某人的追思之情……
“继续走吧。”他轻轻唤道。
叶荒凉收拾心情，点点头。
两人沉默地往前走，很快就到了上次路过的那个分岔路口。这回唐云还是非常坚决地指示向左。
“右边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不能去？”叶荒凉问道。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唐云淡淡地说道，“只是觉得如无必要，还是不要尝试的好。”
“可万一左边那条道走不通，不还是得折回来？”
叶荒凉脚虽跟着他走，却还是一步三回头，偷偷摸摸地瞟向另外一边。
“——此洞地处东方震位、幽深避日，右道山壁凹陷且地势逐渐下行，有违阴阳之宜，主凶……”
唐云见他不死心，只好继续规劝。
“你也试过门口的阵法……既进来了，就一定要步步小心，不该招惹的尽量不要去招惹。”
“知道知道，我就看看么……”叶荒凉吐吐舌头。
……
左道很短，不多时便走到了尽头。
叶荒凉抬头看看面前那堵高大的石壁，心里禁不住有些失望。
“没路了，接下来怎么办？”
“路当然是有的，只不过被暂时阻断了而已。”
“暂时阻断？”
“这石壁上有刀斧劈凿的痕迹，应该不是天然而成。而且你看……”
唐云弯下腰、拨开地上的砂石，用火把照亮石壁的底部。
“这里和地面有条接缝，看上去应该是道门。”
叶荒凉忙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发现一道不易察觉的密缝。
“之远你太厉害了！眼神怎么这么好。”他说着，拔了腰间的佩剑便要去撬。
这石壁少说也有千斤重，唐云没有武功，不能直接把他拎到边上去，所以只有看着某人像白痴一样在硬邦邦的石头地面上刨。
尝试了片刻之后，叶帮主终于意识到这种做法只是在徒劳无功，于是吁口气把剑扔一边，运功、吸气，改用身体撞。
唐云：“……”
最后，叶帮主一拍脑袋，“唉我怎么这样蠢……这种地方，肯定是埋了机关才对。”
唐云见他在那里上蹿下跳忙活了半天，忍不住开口道，“别找了，这门你打不开的。”
“没试过怎么知道？”叶荒凉仍不死心，在墙上到处摸来摸去，但凡发现个小窟窿就拿手指头伸进去抠。
到最后，唐云也被他的愚公精神感动了，叹口气把火把放到地上，跟着一起找。
他们正专心致志地各处研究，忽听甬道里传来一声嘶哑的尖叫，在安静的环境下听起来尤为瘆人！
二人几乎同时停下了手，相对都有些骇然。
“你听到了吗？”叶荒凉心惊肉跳地问道。
唐云点点头，“好像是从那头传来的。”
叶荒凉屏息侧耳——甬道里一片寂静，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听错了？”他喃喃道。
唐云刚想说你没听错，冷不防那嘶哑的叫声又再响起，这次当真“悠扬婉转”，让得人恨不得把耳朵缝起来。
“什么鬼东西？！”叶荒凉捂着耳朵骂道。
“不是鬼，是人。”
唐云说完最后一个字，已从地上捡起火把，快步地返身走了出去。
叶荒凉暗道，文弱书生一个，胆子倒是贼大！于是赶紧跟在后面贴身保护。
两人一前一后重又回到之前的岔路，这回轮到叶荒凉犹豫了。
“你不是说这条道主凶么，当真要去？”
唐云眼神灼灼地望着幽深的入口，只说了句“你在外头等着”，抬腿便要进。
叶荒凉急忙将他拦住，脸上有些愠怒。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这种情况，怎么说也该是我来开路吧？”
“你尚有家仇未报，不值得犯险。”唐云说道。
叶荒凉喉咙一梗，只觉得有股暖流直往上涌。
一直以来都是他习惯去保护别人，从没想过也会有人这样顾着自己。看似少言寡语的唐公子，却原来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你让开。”唐云微微皱眉。
“我一个人在外面害怕……“叶荒凉笑嘻嘻地拉住他的手，“咱俩还是一起进去吧，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你就给我抹点口水啥的。”
唐云：“……”
唐云甩不脱这条大号鼻涕虫，只好任他拉着手往前走。
这次二人自是加了千万个小心。一路行来，只觉脚下地势越来越低，渐渐的竟能闻到一股潮湿的水气。
叶荒凉轻笑道，“也没遇上什么机关暗器嘛……你说这是条凶道，看来不过如此。”
“不要掉以轻——”
唐云话还没说完，突然足下踩空，一只脚陷入坚硬的地面。
“小心！”
叶荒凉马上就想要拉他，冷不防背后一物风驰电掣般地射来。叶荒凉一惊，忙放开唐云的手，转身避过。谁知脚刚着地，立刻也陷入地面，直没入脚踝。
叶荒凉第一个反应就要飞身跃起，却被唐云急切的声音喝止。
“莫动！”
叶荒凉一怔，身子也跟着沉下来。
唐云将手中的火把高高举起。
跳动的火光之下，只见洞顶和四周石壁上如蜂窝状布满了黑洞洞的凹槽，凹槽内是闪着幽光的箭头，全部对准了两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