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知道他心里想的是谁，只摇头道，“林牧身边所带的都是家养的毒虫，一般只作来防身之用、不会轻易攻击人。”
    “难道就没有例外？”
    “据我所知，没有。”
    “我也没说一定是他……”叶荒凉叹气，“不过以这种一天死三个的速度，开春前咱们山上的人岂非都要死绝了？”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林牧和王芊。”
    “只怕是不好找哇……”
    门外的众人只见两人一直在房内窃窃私语，好奇想知道他们到底说些什么，却偏偏伸长了脖子也听不见。有性子急的便忍不住高声喊道，“帮主，我们现在怎么办？”
    叶荒凉向秦越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地走近来。
    “秦大哥，你可曾见到鬼书生？”
    “早上你们出去狩猎之后，他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说是肚子疼……”
    “肚子疼？”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秦越皱眉道，“这家伙有事没事总喜欢到处乱逛，难得今天这般老实。”
    “他一整天都在房里？”
    “午饭之前好像在床上睡觉……后来杨素他们送庞范的遗体回来，所有人都乱作了一团。春姑娘命我看守议事厅，我就没太注意他了。”
    叶荒凉沉吟不语。
    “帮主，难道杨宋二人的死与鬼书生有关？”秦越问道。
    “现在也只是怀疑。”叶荒凉摇摇头，“秦大哥，麻烦你找几位弟兄先把尸体抬到议事厅去……搁在这里搞得人心惶惶的。”
    “是。”
    “还有，让大家尽量不要落单。多安排一些人轮流值夜，以免再发生什么不测。”
    追魂手秦越拱手领命。
    “——帮主，杨兄弟他们究竟怎么死的？你和唐公子查了这么久，总不能就这样把我们糊弄过去吧！”
    人群中猛地冒出一声喝问，引来阵阵点头附和。
    叶荒凉环视四周，颇感为难。
    “呃那个……简单点说，不留天君和白骨刀两位应该是……被虫子咬了。”
    “？？”
    ——四下里一片哗然！
    “不错。”叶荒凉十分正经地看着他们，“所以待会儿大家睡觉的时候，切记要焚点熏香之类的东西，趋避蚊虫鼠蚁最是有效……”
    众人瞠目。
    唐云在边上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蹭着他肩膀过去，轻轻唤了句“走吧”。
    叶荒凉如获圣旨，赶紧屁颠颠地跟在后面一路小跑而去，等众人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叶帮主已经转过弯道溜得没影了。
    ……
    两人默不作声的往前走，去的都是同一个方向。
    到了鬼书生的住处，房间里果然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丝毫人气。他的隔壁邻居王芊显然也不在家，寂静的甬道里鬼气森森，只有那丁点儿星火，在黑暗中一跳一跳。
    “不出所料啊……”叶荒凉苦笑。
    唐云倒不觉得有什么气馁，用火折子点了油灯，屋里一下子就亮堂起来。
    靠内壁安放了一张石床，床上的被子鼓鼓囊囊隆起一块，看着倒像是什么人在睡觉。叶荒凉走过去拿手捅了一下，软绵绵的没有什么阻力。
    “我猜鬼书生化身变作了老棉袄？”叶帮主眨眨眼睛。
    唐云：“……”
    叶荒凉一把掀开被子——里面果然裹了件棉衣外加一只枕头。”
    “看来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唐云道。
    “你说的对，当初我的确不该心软收留他……”叶荒凉忍不住叹气。
    “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不宜太早下结论。”
    “宋金重和杨素刚死，这边林牧就玩失踪，怎么想都不可能脱得了干系。”
    “没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包括我在内。”
    叶荒凉一怔，转头看向他。过了会儿才讪笑着解围道，“唐兄又说笑了……你刚才明明和我一起在验尸，哪里会有分身之术跑去杀人？”
    “谁说杀人必得亲自在场了……”
    唐云脸上似笑非笑的，看得叶帮主心里一阵阵发毛。
    ——事情居然往一个诡异的方向拐了过去，实在是始料未及。
    “咳咳……我们还是再好好想想人去哪了吧……”叶荒凉清清嗓子，赶紧悬崖勒马。
    “有没有可能已经下山了？”
    “棉袄都脱了，外面冰天雪地的怎么跑……”叶荒凉撇撇嘴，“庞范出事后，小春已经加强了防守。如果杨素和宋金重真是鬼书生所杀，那他也只能藏身在洞里。”
    唐云想了想。
    “叶帮主，你对洞内的路径都熟识么？有没有什么隐蔽的暗道可以藏身？”
    “暗道倒是不少，只是都太过狭窄，并不足以让人通行。”
    “这样一来，倒越发有意思了……”唐云轻轻一哂，“两个大活人凭空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
    当晚，唐云十分惊讶的发现叶帮主居然抱着被子铺盖跑到了他的房里，美其名曰为了要保护唐公子的人身安全，不能让他落单。
    唐云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窄小的石床，好脾气地问他打算怎么睡。
    叶荒凉拍拍胸脯，表示自己一向皮糙肉厚、哪里都将就得了。唐兄你放心尽管高榻安枕，我睡地上就好。
    唐云劝了几次让他回自己那里，统统遭到无视。再到后来他也懒得劝了，索性任其自生自灭。
    叶荒凉靠着撒泼赖皮的看家本领，硬是给自己谋了个地铺睡，于是喜滋滋地打开铺盖躺下去，嘴角快翘到天上去了。
    睡至半夜，叶荒凉只觉得身上一阵阵躁动难安，于是开始翻来覆去地烙煎饼，心中忍不住诧异：难道自己还认床？换个地方睡就不行了？？
    他正在没头没脑地胡思乱想，冷不妨听床上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别折腾了，上来吧。”
    叶荒凉脸一红，“把你给吵醒了哈……”
    “我并未睡着。”唐云淡淡地说道。
    “那个……你继续睡你的，我保证不会再发出任何声音了。”
    唐云叹了口气，翻身坐起来。
    “叶帮主，请你上来睡。”
    叶荒凉讪讪地抱着被子上床，含羞带怯地缩到另一头的角落里。
    唐云此刻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若不是几十年的礼仪教养早已经根深蒂固，真想一脚把这人踹出去。
    “你这又是何故？”他依旧好脾气地问道。
    叶荒凉脸都要红成猴子屁股了，幸亏是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见。
    “那个……我脚有点臭……”
    唐云：“……”
    最终，叶帮主总算调转方向，跟某人并头而卧。这下子果然脚也不抽了、身上也不躁了，天地间一片祥和……
    从唐云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清冷香气一丝丝飘进叶荒凉的鼻子里，有如催眠药物，让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之远兄，你家的朝花玉露真好，下次我也想尝尝……”
    ——声音渐渐低下来。
    身边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说要来保驾护航的某人自己倒已经沉沉睡去了。
    唐云侧过头，只觉两道温热的气流轻轻喷到他的脸颊之上，在这冰凉阴寒的石床之上，竟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