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浴强壮筋骨之说本是无稽之谈。旁人倒也罢了，常青山乃一派宗主、博闻广识，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唐云淡淡地说道，“你这个师傅，怕是别有居心。”
    叶荒凉大大咧咧挪开些坐。
    “管他居心不居心的，反正现在人都死了，死无对证。”
    唐云看他一眼，不予置评。
    ……
    又静坐了会儿，空中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哨声。
    叶荒凉听在耳朵里，忍不住笑道，“终于有人打到猎物了，看来咱们今晚有烤肉可以蹭。”
    谁知他话音刚落，耳畔又是几声连绵的呼哨接连不断地响起，竟一声比一声急促。
    两人面面相觑。
    “听起来倒像是有人遇险。”唐云皱眉道。
    叶荒凉猛地站起来，“砰”的一声撞到了屋顶。
    唐云：……
    “我去看看！”叶荒凉急急道。
    ——门板刚一拉开，一阵寒风随即扑面而来。外面一片冰天雪地，吹积来的雪堆已经在门口筑起了一尺多高，快要埋到了膝盖。
    叶荒凉犹豫地回头看。
    “你赶紧去吧……”唐云说道，“不用管我。”
    “可是你一个人……”
    “无妨，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叶荒凉点点头，“那你等着我，我很快就来接你。”说完，他把背上的箭囊解下来交给唐云，然后下定决心似的，提了口气纵身出门。
    ……
    没有了那人的牵绊，叶荒凉施展开轻功在雪地上如飞鸟般掠过。
    随风一起飘来的呼救声断断续续，他一边飞奔、一边辨别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好一会儿，终于寻到了一处开阔的平地上。
    风雪中，封喉剑王芊、白骨刀宋金重和不留天君杨素正围在一个伤者身边，神情焦灼。
    躺在地上的那个脸上血淋淋五条抓痕，血肉模糊得已看不清面貌，身下一大摊血渍染红了白雪，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明生死。
    三人见到叶荒凉顿时大喜，赶紧过来打招呼。
    “怎么回事，是谁受伤了？”叶荒凉走过去，蹲在伤者的身边。
    “是庞兄弟，他刚才被熊袭击了。”宋金重忙解释道。
    庞范？
    叶荒凉心里一惊——这是云霄阁的兄弟！
    他赶紧封住了伤者身上的几处要穴，手掌轻轻按在他胸口输入真气。无奈庞范的伤势过于严重，熊爪已深入颅骨眼窝，面部肌肉亦被撕扯下来好大一片，眼见着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叶荒凉丧气地松开手掌，脸上颇为愠怒。
    “你们这么多人，怎么还会出这种事？”——莫名其妙折损了一条人命，大路如叶荒凉也忍不住语气有些重了。
    “叶帮主，您错怪二位了……”王芊拱手道，“杨兄和宋兄也是听了我的示警刚刚才赶到。”
    叶荒凉深吸了口气，从地上慢慢站起来。
    “这么说，庞范遇袭的时候，只有你在跟前？”
    “正是。”
    叶荒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突然冷笑，“王少侠倒是丰采依旧……看来受攻击的只有我这倒霉兄弟一个。”
    王芊叹着气，一脸追悔莫及的样子。
    “我与庞兄循着野兽踪迹到此，说好分头围捕。谁知我行到半路忽听庞兄惨叫，赶过来时恰好看见一头棕熊匆匆离开，而庞兄已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我实在不该留他一人独行，如今发生这等惨事，都是我的罪过！”
    叶荒凉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写什么。
    “帮主，事出意外，这也怪不得王兄……”宋金重赶紧开口打圆场，“我以前老家在东北那边，每年都有人死于棕熊之手。那熊瞎子蛮力惊人，庞兄弟怕也是一时不慎，才被这畜生所伤。”
    “我只是在想，今年倒是稀罕……”叶荒凉眼里闪着精光，“我和唐公子方才也被两头熊袭击。”
    “竟有此事？！”宋金重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往年一入冬，荒凉山便很少再见到野兽的踪迹了，今年却有棕熊屡屡伤人，的确蹊跷！”杨素皱眉道。
    “唐公子可还安好？”王芊忍不住问。
    “他现在在一处安全的地方。”叶荒凉点点头。
    “帮主，我们现在怎么办？庞兄弟的遗体……”杨素问道。
    “先抬回去，择日火化……”叶荒凉抬头看看天色，“发信号，通知所有人狩猎结束、立即回山洞，不得在外面逗留。”
    “是。”
    “是，帮主！”
    杨、宋二人取出赤焰筒点燃，一束光柱直冲天际，暗灰色的云层中噼啪闪亮五色烟火。
    王芊撕下内襟，用布将庞范那惨不忍睹的脸层层包裹起来。众人把自己的雪板垫在死者的尸身下面，用绳子绑紧固定，以便在雪地上拖行。
    “我现在去接唐公子，咱们在洞里会合。”叶荒凉道。
    其余三人赶忙点头说好。
    叶荒凉举步刚要走，突然又犹豫着回转身来。
    “待会儿一定会有人问起庞兄弟的死因……你们且不要多言，把遗体送到春姑娘那里，由她暂为处置。”
    “是。”
    “一切按帮主所言。”
    三人抱拳得令。
    叶荒凉这才稍稍放心，提气往唐云的方向去了。
    ……
    刚才看到庞范出事，叶荒凉心中总有种隐隐的不安。想到留了唐云一人在那破败的茅屋之中，不知可遇到什么未知的凶险，脚下更是片刻也不敢耽搁。
    一路飞奔赶到，茅屋似乎还是自己离开时的样子。
    叶荒凉松了口气，抬腿推门进去。
    “唐兄，我回……”
    ——后面两字生生掐断在喉咙里！
    茅屋内景致依旧，甚至之前铺在地上的毛毡子也还健在，然而人却已经不见了。
    叶荒凉背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冲进屋内四处查看，没有发现任何打斗挣扎过的迹象，一颗心总算稍稍放下。
    ——难道是这家伙等不及自己回来，一个人先回去了？
    叶荒凉于是紧跟着钻出门寻找。
    他刚才来的时候走得急，没注意雪地上竟已多了两条雪板划过的痕迹——人果然是出去了，然而方向却是不对。回山洞明明应该向左，雪板的痕迹则指示向右。
    叶荒凉跟着那唐云留下的划痕走了一段，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然后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都起来了！
    ——只见那条形的划痕边上星星点点散落着几个奇怪的梅花状足迹，竟是一路跟紧了雪板的主人而去。
    叶荒凉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足迹，忍不住拿手指戳到这些小洞里，想要模仿那野兽的行动。但无论他怎么试，都觉得这动物非得是靠着三只脚在奔跑才说得通。
    叶荒凉站直了身子，背上的汗扑簌簌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