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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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阵阵,血气弥漫,原本气势宏伟的殿门遍布着斑驳的血迹,上面有各式各样的伤痕,刀砍的,箭刺的,都不知道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弄上去的?
生死存亡关头,一个人的力气究竟有多大,肉体凡胎没几个敢去体验的,倒是这无辜的殿门给做了个很好的示范。
眼前的显国皇宫,弁津城最华美的地方,此刻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整个充满了无望的气息。
“你准备怎么办?”楼骁奇问从一开始就在发愣的袁清洹,这个男人刚才英勇无比,仿佛要把整个天都给捅穿了的样子,现在又沉默得好像随时准备消失一样。
“能怎么办,”袁清洹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轻描淡写的回他,“召集那些还没死的大臣,商议一下,尽早举行登基大典。”
楼骁奇看着他一片虚无的眼神,又看了看四周沉默着搬动尸体的士兵,心情很是复杂。
如今只有袁清洹才是最适合的皇位继承人了吧,先皇当初义无反顾的立了与皇室并无一丝血缘关系的他为太子,是不是也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他的那些亲兄弟没有一个可信的,反倒是这个无意于皇位的义弟才跟他是一条心的,最起码袁清洹会善待他的孩子和他的臣民。
一个穿着中郎将战袍的男人走了过来,对着他们行了一礼后说,“太子殿下,这些尸体如何处置?”
“找个地埋了吧……不,直接烧了吧,烧了清静,”他的表情自刚才起就没有什么变化,现在依旧是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只在说到“烧”这个字眼的时候,眼中似有火花,满满的疯狂之意。
楼骁奇总觉得他想烧的不止是那些尸体,还有目所能及的一切。
他很能理解,因为这场战争几乎毁了他的所有,这个对什么都浑不在意的男人,此刻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而不久后的将来他便真的只能过这种称孤道寡的生活了。
“你叫几个人去把那些大臣请来宫里,就在这地方,务必在这里被清理干净之前,不拘手段。”袁清洹说话的声音冷得像是冬日里屋檐下的冰凌。
身后等着听他吩咐的小太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连忙行了礼下去叫人了。
“我想打到虞国去,把他的儿子带回来。”袁清洹看着人离开,目光深深地投向远处,声音极微的开口说了一句话。
楼骁奇知道他现在最想做的可能就是这件事了,除了在逃的旭王袁清和,被先帝送往虞国为质的大皇子可能是显国皇室唯一的正经血统了,于公于私他都应该把人救回来。
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就不吭声了,他知道袁清洹只是一时间心绪难平,这种不顾大局的事情,他不会做。
袁清洹果然也就是说了发泄一下的,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甚至用闲聊的口吻问他:“你知道近几年一直在传的那个传说吗?”
楼骁奇几乎是马上就想起来了,接道:“殿下也相信这些东西?”
袁清洹露出了这一天的第一个笑容,“我信不信无所谓,关键要看天下人信不信,只要他们信了,不是真的我也能给它变成真的。”
这一天里,他就在这个地方吓得那些大臣一辈子一到这里就心惊胆战,心惊胆战的直接影响就是,他们在上朝时对于皇帝的决定大多时候都选择了默默无闻的支持。
对于袁清洹继位一事,朝中几乎没有反对的声音,动作迅速的准备了登基大典,正式迎新皇上位,改国号天祈,新帝尊号天启,登基几年的时间里,将显国治理得井井有条。
天祁八年,虞国无条件送回了在虞国为质的显国大皇子,天启帝甚喜,给大皇子赐名为“赭”,寓意其一生尽享荣华,还亲拟了国书送至虞国,表示愿与虞国修好。
这一年,袁歌六岁,袁赭八岁。
白白净净的小皇子,成日里想着怎么样能够避过父皇考校功课,如何到那边密集的萱草丛里多打几个滚。
偌大的显国皇室,只有袁歌一个皇子,连个旁系的亲王都找不出,只有一个外姓王,忠靖王楼骁奇,而忠靖王对那个位置是肯定没兴趣的,所以哪怕他只有六岁,也知道自己以后肯定会有一个新身份——皇帝。
在他眼里,皇位已经成了他的“私有物”,而袁赭的出现意味着,这不一定属于他了,他不见得有多喜欢当皇帝,但是从小到大认为的所有物,突然间可能不是自己的了,普通人都受不了,何况是袁歌这个从小吃穿不愁,有求必有应的皇子。
这一天,在袁赭到来之前,袁歌依旧是那个傻乎乎的把皇位当成自己所有物的小皇子。他一早起来听小木子说父皇不在宫里,就暗戳戳的准备着逃学,去那片父皇视为珍宝的萱草丛里玩耍一番。
这孩子没经过什么大事儿,也看不出有何治国之才,但是那一堆的小心思就跟用不完似的,整整齐齐的码在他心里,要用一个就拎一个出来,往往都能让人措手不及。
他带着小木子就去了净妃的望昔宫。
净妃也是一个很神奇的女人,她没有任何母族的支持,对于她的来历,一向没有人能够说得清,只知道在这个没有皇后,甚至连贵妃都没有的后宫里,她的品级是最高的。而我们不思进取的小皇子只知道,凡事拉上林姨娘,责罚都能少一半。
萱草丛离望昔宫并不算远,平时也是净妃自己打理的,这种打理也就仅限于浇浇水,除除杂草,看起来跟野生的也没大区别,只是长势略好。
袁歌看见萱草丛的时候就甩开了林净的手,跟只脱了缰的小野马似的,撒着欢跑过去了,林净哭笑不得,又担心他摔了,忙催着身边的宫女太监们跟上去。
这可苦煞了那帮子、宫女太监,全顺着他怕他磕了摔了,不顺着他又怕他闹脾气。
袁歌哪里知道别人的难处,跑进萱草丛里就跟只小野猫一样,来来回回,变换着不同方向滚了个遍,也是那些萱草生命力够顽强,就这样也仅仅就是折了个腰,长上几天依旧蓬勃向上。
“娘娘,皇上让你现在回望昔宫。”皇上身边的德公公行色匆匆的跑过来,对着林净行了一礼后道。
一向稳重的净妃娘娘突然站起来,脸上似开心又似紧张,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稳,“去把殿下带过来。”
说完这一句又神色恍惚地坐下了。
一群人很快带着明显还不尽兴的皇子殿下走过来,此时的小皇子身上泥迹斑斑,头发上还插着几根萱草,原本梳得顺滑的头发跟个鸟窝一般。
一开口就是撒娇的口吻,“姨娘,我还没玩够。”
林净终于从恍惚的状态中出来了,笑着帮他捡了捡头发上的萱草,语气无比温和的哄道:“以后姨娘再带你来玩。”
袁歌显然不太高兴,但是还是同意了,只是又确认似的问了一遍:“姨娘真的会带我来吗?”
林净被他这慎重的口气逗笑了,点头道:“姨娘答应了就肯定会做到的。”
“好,”袁歌点点头笑了,他对林净很亲近,除了他的父皇和义父楼骁奇,就林净对他最好了,林净是女子,比袁清洹和楼骁奇两个男子细腻得多,袁歌只要对着她撒撒娇,她一般都会顺着他。
林净看着只到自己腰间的小孩子,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满满的都是信任,一脸的纯真让人恨不得把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拿来给他,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是这样?
“歌儿,如果姨娘给你找个小哥哥陪你玩,你会喜欢吗?”林净抱起袁歌,边帮他擦着小脸边问他。
袁歌笑嘻嘻的道:“会的,我可以带他来这里玩,姨娘,你说的是丞相家的顾宥颐吗?”
林净原本不知道他为什么提到丞相家的小公子,想了片刻后记起皇上说过要给袁歌找伴读的时候提到过顾宥颐,说他聪明好学,性子稳重,最适合跟袁歌这种一时都安静不了的人作伴。
“不是,姨娘说的不是他,”林净抱着怀里的小肉团子朝望昔宫走去,期待又有些害怕,手不停的抚摸着小袁歌的脑袋,仿佛这样能够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般。
袁歌觉得今天的姨娘有些不同,但是又不知道不同在哪里。
直到跟着姨娘回到望昔宫,看到父皇和义父,以及他们旁边站着的小男孩。袁歌发现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因为从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小男孩,也因为第一次看到姨娘哭。姨娘哭得很伤心,脸上精致的妆都哭花了,泪水就跟下雨一般哗哗的往下淌,而那个精致的小男孩,抬着肉嘟嘟的小手轻轻地拍着姨娘的后背。
袁歌自己呆呆地站着,他有些不高兴,因为那个精致的小男孩就进门的时候看了他一眼,而且是很短暂的一眼,他莫名的有些不爽。就像他很想吃桂花糕,而父皇又说他牙疼不给他吃一样的难受,不是,似乎比那更难受。
所以,当父皇一脸期待的看着他,问他要不要这个精致的小男孩做他的小哥哥的时候,他一脸嫌弃的说了“不要”。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懂事的,或者说胆小的,父皇和义父说的话他都会听,因为不敢不听,但是就这一次,哪怕父皇脸色难看的瞪着他,他依旧说了:“不要,我不喜欢他。”
那个精致的小男孩听到他这句话,终于又看了他一眼,仅仅就一眼,淡淡的扫过来,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去。
就这一眼,让袁歌更讨厌这个所谓的小哥哥了。
但是没办法,这个小哥哥依旧留在了宫里,而且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躲都躲不开。
这个小哥哥留在宫里的身份是显国大皇子,他的皇兄,净妃的儿子,姓袁,名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