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失归  第十七章 前尘篇之薄雾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6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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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君子自然没有去什么茅房,他转去东舜的内堂,悄悄跃上了屋顶,却没想到,那里已经有一个人。虽然也是蹲在那里偷听,但却仍是月光如水水如君的模样。
    “陌倾城。”使君子用口型向陌白及打招呼,轻手轻脚地移了过去。
    陌白及看他一眼,似乎也没什么惊讶之情。
    屋檐下,果然没有让使君子失望,四位门主聚在一起,三位端坐着,一身紫纱的西灵蓁蓁站着,情绪似乎十分激动,“此事绝对与我西灵无关!”
    舜虞摆了摆手,开口道:“现下已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那事态,得立刻做决定了。”说完他就看向恒舒和陌德音。
    可陌德音和恒舒,统一地沉默着。
    舜虞只得又开口,道:“德音仙君,我知你如今不便插手尘世的事,但此事你若不表态,祭灵一事,我们其他三门也不敢妄下决断。”
    “就没有其他的解法么。”陌德音终于开口,声音带了一丝疲惫。
    “我阅遍古籍,也只得这一个解法。”舜虞道。
    “什么古籍,载得如此诡法?”恒舒道,他是个不太擅长言辞的人,用语生硬。
    舜虞听了并不恼,他曾和恒舒一同修习过,恒舒天资卓越,辈分在他之上,如今二人虽平起平坐,舜虞对恒舒仍然保有一份尊崇之情。他解释道:“恒门主,此法确实来自禁术古籍,但因那事本来就非正常事,还望容涵。”
    恒舒听了,不再言语。
    舜虞接着唱独角戏:“三位门主,若是我一家之力能解决之事,我也不会烦扰各位,实在是如今事态紧急,还请各位为苍生着想,多多体谅。”
    静默一瞬。
    “祭灵一事非同小可,东舜门主再容我们考虑几日吧,或许有旁的良策。”陌德音终于又开口,声音低沉。
    恒舒虽未说话,但点头认同。
    “好,相信各位门主是明事之人,当懂得,此事宜从急,不宜从缓啊。”舜虞苦口婆心,一脸沉痛。
    屋内的交谈结束,使君子和陌白及从屋顶上默默跃下。
    两人一同走了一路,都各自在想着事,气氛有些微的凝重。
    “我听得不是太明白。就先来说说这搬运术,那日共移位者五人,距离也不近,这施术之人修为不会低于第三界,且搬运术有时限,不过三刻就会失效。那日四门一同入林,除了西灵,我们都中了术,如此看来,似乎西灵嫌疑最大。”使君子小声嘀咕着。
    “不是西灵。”陌白及说道。
    “对,没错。虽然她们一门最早退场,看起来好像是最能得利之人,但却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来这么一出。相繇虽然险恶,但我总觉得作术之人的目的好像也并不是要我们的性命。”
    “嗯。”陌白及点头。
    “那你师父口中的祭灵,又是什么意思?”使君子问道。
    “祭灵,散修为于血肉,自碎成粒,让灵力尽数为对方所吸。简单说,就是灰飞烟灭。”陌白及说道。
    “那么,是因为某种原因,要人去祭灵。”使君子渐渐有些明了:“这太平世道,怎会还需用此等邪术?”
    “若是一人性命可保千万人,也可为。”陌白及道。
    “啧啧,听起来这祭灵的人选若是不落在小白君头上,都是可惜的。”使君子皱皱鼻子,道:“反正我是怕死怕得很,可千万别是我。”
    陌白及不答,使君子转头看向他,只见他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笑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只怕,不愿的,不是我们。”陌白及沉声道。
    此句一出,使君子便笑不出来了。这祭灵之选看来与四门弟子脱不开关系,他想到了方才师父良久的沉默,从来都是世人悲逝人,身死只一瞬,只是这悲痛和绝望,都留给了别人。
    …………
    使君子和陌白及听完了墙角,就各回各处,没有他话。
    第二天天刚刚亮,使君子就翻身起床。这时间他的师兄弟已经去练功了,他刚受伤回来,所以近日无人叫他。使君子打定主意,匆匆收拾了一点行装,留了一封短笺,以他的脚程,顺利的话,来回一日一夜,应该就足够了。
    使君子轻手轻脚地带上门,一路顺利地出了东舜山门。
    “君子。”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使君子闻声后背一僵。
    陌白及站在离他一丈处,不知为何换了一身黑衣,却是悦怿似秋霜,将他的肌肤衬得更加莹然。
    “小白君如此装束,莫不是和我一样准备跑路的?”使君子不得已,停下笑问道。
    “你知道他在哪儿么。”陌白及言简意赅。
    “不是吧陌白及,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什么。”使君子揉了揉额角。
    “你又为何要去找他?”陌白及明知故问道。
    “这不是以防万一嘛。你说万一要是得我去祭灵,我这父母之仇还怎么报呀。”使君子道。
    “为何一定是你?”陌白及看着使君子,眼里带着探查之意。
    “我也不希望是我呀。但是这原因,我说了你真不一定相信。”使君子道。
    “你说。”陌白及道。
    “我其实说过啊,从小我遇到的怪事就多。就比如十人中会有一人踩进一个屎盆子,那么那个人十有八九会是我,你信么。”使君子神态无奈。
    “信。”陌白及道。
    使君子挑眉。
    “我知道它在哪儿。”陌白及不再问,走到使君子身边,目的明了。
    “但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没必要跟着我的。”使君子突然理解了以往被自己纠缠过的人,感觉这是被报应回来了,忍不住想扇自己两个大嘴巴。
    陌白及却并不答他,径自在前面引路。使君子见状,召剑想立时遁走,却不想墨色人影身形一闪,唰一下定住了他。
    “不是吧,又来?”使君子绝倒。
    …………
    “相繇如今只剩一首,我一个人能对付的。”使君子僵在陌白及的剑上,极不情愿得由陌白及带着飞。
    “站稳即可。”陌白及也不多说。
    “行行行,你就飞吧。”使君子站在那个四平八稳的身影背后,心中异样。逐兽过后,陌白及对自己的行径几乎了如指掌,似乎事事都不出他所料。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得了他青眼,得这般看顾。
    罢了,白来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飞了大半日,他们便到了。
    原来,那片湖就在回廊镇边上,叫十踪湖。回廊镇其实是使君子的出生地,只是父母故去后他再没有去过,所以没有印象。
    一落地,使君子便直奔向湖边,“相繇,你出来,你爷爷又来找你了!”
    湖面无波无纹,并没有任何反应。
    “哎,这丑蛇怕了。”使君子皱了皱眉,“他要是不出来,我们是很难在湖里将他除去的。”
    陌白及收了剑,凝视着湖面,若有所思。
    “哎,小白君。你会不会一种法术,能将这湖里的水分离出来。”使君子把脸凑到陌白及跟前谄笑:“我知道你肯定会的是不是?”
    “不可,湖里尚有其他生灵。”陌白及拒绝了。
    “一刻,只用一刻就好了。”使君子想了想,补充道。
    陌白及不答,但似是有些动摇。
    没想到,他们正说着,湖面突然搅动,水面高涨,片刻,扬起一个巨大的黑脑袋,正是相繇。
    “有什么冲我来,不要扰了这十踪湖的清净。”蛇首上一双蓝色的眼睛大如明灯,芯子一吞一吐,脖颈上鳞片如根根铁杵,剑拔弩张。
    “好得很,好得很。我以后会给你烧一炷香的。”使君子不欲多等,拔剑而起,直直向蛇首冲去。
    “小心!”陌白及拦他不住,只得御剑紧随其后。
    相繇独首轻摆,并不躲闪,张口向使君子吐出一个巨大水球。使君子持剑欲斩碎水球,却不想恍若砍于无物,那水球浸漫过他的剑柄,直接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相繇再张口一吞,使君子一下子被吞进了蛇腹中。
    原来那不是什么水球,那是相繇的脏器——纳,传说中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能噬下千军万马,百镇千城。
    “无知小儿。”相繇哈哈厉笑。
    陌白及见使君子中了圈套,眉头紧锁,一面御剑直上云霄,一面口中吹哨,引来飞鸟无数。可惜相繇千年异兽,摇首摆尾间,湖面上就落了大量鸟类的尸体。陌白及凝出十道剑气,齐齐向相繇刺去。可相繇周身坚硬如铁,除了打落几片鳞片,尽是半分没有损伤。
    可惜他短期内,也无法再结灵箭。
    陌白及沉吟片刻,飞身而上,直直向蛇首飞去。相繇故技重施,再吐纳器,陌白及不躲反迎,也被一口吞了进去。纳中气味逼人,且混杂无数人、兽、物的残骸,劈头盖脸的向陌白及砸去。陌白及灵力未全部恢复,躲闪不及,站立不稳,一下子被污物包裹,直直地摔落到黑底。
    陌白及的眼睛再能视物的时候,眼前就是这样一幕景象:
    地上燃着一堆木头和布缕,火堆旁坐着使君子,使君子,在做针线……
    只见他拈着一根绣花针,绞着几股线,佩剑随意丢在一边,一面招呼陌白及,手一面翻飞,落针成形,有模有样。
    “你在做什么?”陌白及问道。
    “绣花呀。”使君子手不停歇,唇边带笑,“没想到这丑蛇还吞了这么多针线,皆是上上品,颜色一点没坏。”
    “你会做针线?”陌白及本想问你为何会在此时做针线,不过想了想使君子这个人,觉得没什么必要。
    “是啊,这人呐,不都得有门手艺么。你的手艺是什么呀”使君子张口咬封边的线。
    “从未听说北恒还要修习针线。”陌白及道。
    “哎呀,我是无师自通的好么。”使君子盯着手上的物事,“而且听说,我娘,就很善于做针线。”
    陌白及眼睫一动,不再言语。
    “喏,给你。”使君子将一个虽然不难看,但外形四不像的结举到陌白及面前。“这是我赔你的剑穗。我知道你那剑穗那晚上用来打我了。”
    陌白及看着那显眼的红,手指动了动,但没有接。
    “我知道你要说这颜色,红色怎么了,红色多好看呀。你看看你们南陌,素色的衣服,银色的佩剑,穗子也是白的,这一身也太素了吧,别人平时看着多无趣呀。”
    “我们是修道,不求人顾盼。”陌白及坐下,开始默默调息。
    “行行行。”使君子干脆走过来自己将那穗子系在了剑柄上,“若是其中置艾叶,白芷,金银花,有驱虫之效。”
    陌白及抬眸,深褐色的眸子看了使君子好一会。使君子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像是丝毫不知自己如今在相繇腹中。
    “你收了吧,毕竟你帮我这许多,就当谢礼了。”使君子又重新拿起来一根线,随意摆弄着。“兄弟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呀?”
    “你为何问我?”陌白及看向他。
    “嘿嘿,要是不能出去,小白君你会这么轻易进来吗?”使君子挑了下眉角,一脸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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