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兄。”
    安顿好东舜的门人，陌白及和使君子坐在地上调息，忽然就听到了这个让他们心里一松的声音。陌九说从远处的山林跑来，远远地，就能感觉到一股雀跃之情。
    “九说，你去哪里了。”陌白及睁眼看向小师弟。
    “我在抓九尾狐呀，师兄你看。”陌九说晃了晃手上那片灰白毛绒，九条巨大的尾巴垂落在他的肩膀上，几乎将他整个人裹住了，略有些红的小脸满是兴奋，期待得望着陌白及。看情形并不知道自己中了搬运术已经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地方，也没有遇到危险。
    “嗯。不错。”陌白及应道，接着闭目。
    ‘这个陌白及，一点也不知道保护小孩子的积极性。’使君子见状摇摇头，开口道，“呀，小兄弟真厉害，一人之力捕获灵狐，术法超群，英雄少年，前途无量啊。”他眉飞色舞地竖了大拇指，好像是自己捕到了一般。
    “使前辈，你是师兄的好友，我记得你。”陌九说笑得一派天真。
    “是啊是我，我们刚刚还携手大战了一场呢。”使君子说着转头看像陌白及，却发现他已经用了宁息术疗伤，闭了五识，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身形微晃，显然伤得不清。
    使君子盯了他一瞬，伸手微探了探陌白及的脉，一下子收了笑脸，正色道，“九说，你的救世主师兄受了很重的伤，你赶紧想办法把那只灵狐喂他吃下去，不然他可能以后都只有三成灵力。”
    “啊。”陌九说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望着陌九说，一脸惊忧。
    “我绝对没有开玩笑，你看看我们周围，再看看你师兄吐的血。”使君子说。
    陌九说这才放下九尾狐，好好注意到他们的境况，二人脸上，身上、四周皆一片狼藉，陌白及的青衣上溅着斑斑血迹，唇被血晕染的久了，呈暗紫色。
    使君子一身白衣脏污破烂，头发上还沾着不少细枝碎叶，灰头土脸，只一双眼睛还奕奕乱转。陌九说忙堆起树枝，用术法生起火，再双手一撕，将那灵狐一扯两半。
    “哎呀，你不要那么暴力嘛，多美的小狐狸。”使君子一下闭上眼，不忍卒读。
    陌九说径自去忙碌着，用自己的剑和使君子的剑将九尾狐串起，手持着翻烤。
    使君子闭眼不看，只若有若无的闻到一股糊味儿。
    不过两刻，狐狸就烤好了。陌九说双手举着两把剑上叉着的两半狐狸，到两人面前：“师兄请用，使前辈你也受了伤，也用一些。”
    “这么客气啊哈哈，不用叫我前辈了，叫君子哥哥就可以啦。”使君子没想到九说会如此考虑他，满心欢喜地睁眼，脸上满满地笑。不过，等他的目光移动到眼前那一大块黑糊糊的分不清皮肉的毛团后，笑就凝住了，
    “没去毛？？”
    本来毛绒可爱的小狐狸被撕得鲜血淋漓、面目狰狞就不说了，此刻被直接火烤多时，只能见一片焦黑，毛皮相黏，散发出一股比相繇的黑水好闻不了多少的味道。
    使君子偏过脸，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团毛糊物推向陌白及，“你师兄受的伤重，真的很重，理应他全用了的好。”
    “师兄他现在……”陌九说看了看还在宁息状态的陌白及，不知道该怎么办。
    使君子看看毛糊物，又看看陌白及，手指点了点下巴，说：“这好办，喂他，赶紧的，不然灵肉一会该没用了。”这东西醒着的人会吃？
    “这……。”陌九说明显不知该怎么办。
    “诶，你师兄平日里血食吃得又不少，你不喂就我来喂。”使君子伸手接过剑，忍住丢掉这一整个难看至极之物的冲动，扯下一块灵肉，塞入陌白及口中，然后拍着陌白及的领口，一点一点将肉往下顺。
    就这样喂了大半日……
    “你师兄挺能吃啊。”使君子眼看着一大半灵狐都进了陌白及的肚子，拎着剑晃了晃。
    他正又撕下一块毛糊物往陌白及嘴里塞，陌白及嘴唇一动，眼睫轻颤，就醒了。
    四目相对。
    使君子平日里从不怕人看他，只有别人怕被他看，可此时，他凝视着陌白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的眼眸好像有什么引力，看得使君子心往下一坠。
    “那个，你醒啦。”使君子蓦地跳开，将手中的烤狐狸扔得远远的。
    陌白及没有多说什么，面无表情地拿掉嘴边的一丝狐狸毛，平平常常地咀嚼着塞入口中的毛糊物，动作一点不犹豫，神色淡淡。
    使君子心下暗暗服气，“小白君真是八方不动，稳如泰山。”
    “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得想法子赶回去。”陌白及开口道。
    “是，师兄。”陌九说手一拱，自去寻了一片平地躺下。
    山林里的夜总是格外清幽些，月亮和星光在枝叶间半遮半掩，透着微光。
    使君子和陌白及两人相对而坐，使君子不敢再肆无忌惮地盯着陌白及看，眼睛四处乱转，突然说道：“三柄灵箭三阶灵力，还能划出那道剑气，小白君你离散仙阶怕是不远了吧。”
    陌白及的眼眸转向他，半晌淡淡说道：“彼此彼此。”
    “嘿，那你可是抬举我了。”使君子笑着，侧身垂头，准备也就地卧下休息。
    突然，“唰”得，使君子就被人定住了穴道，下一瞬，他口中被塞入了一团焦腥硬扎的毛糊物，胸口再被人一拍一滑，那团东西就被咽了下去。
    “唔我……咳咳咳咳”，穴道又瞬间被解开，使君子按住嗓子猛咳。
    这一系动作发生不过一瞬，他满脸惊疑地看向那个唯一可能的出手者，陌白及却是闭眼正坐，神态肃然，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不是吧，你…你这报复…咳咳咳咳咳。”使君子毕竟受了伤，这一激动前胸后背处顿时一阵阵疼，引得他躬起了身，说不出话，只不停捶地。
    “你的伤严重么。”陌白及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许是怕吵到陌九说，刻意压低了音量，听起来比往日柔和了很多。
    “咳咳，我没事，比起你的伤，怕是连个毛也算不上吧。”使君子并不抬头。
    “九尾灵狐极其有效，不必担心。”陌白及说。
    “我担心什么，有事也是你自己自作自受。”使君子没好气，径自躺下睡觉，拿背对着陌白及。
    “灵力，修炼了就是让它在适当的时候派上用场。”身后声音又响起。
    使君子感觉到腕上一凉，陌白及搭上了他的脉，他急忙抽走，“用不着，我祖上三代行医，我自己清楚地很。”
    “若我刚刚没有尽力一试，那每每想起，我曾经可以救人但却没有尽力去做，日后肯定时常后悔烦忧。”陌白及难得说这么多话，还是这般轻柔的声音。
    但是使君子却听得很不得劲儿，“陌白及你什么意思，在说教我么。你愿以苍生为己任就去好了，我该做什么不用你来教。”他将手猛地一甩。
    半晌，没有声音。
    使君子转头，却发现陌白及半卧在地上，眉头紧皱，面色一阵一阵发红。他赶紧上前扣脉，发现陌白及体内灵气乱窜，额上滚烫，但手脚却冰凉，一身虚汗。“不好，这是灵狐肉吃得太多，先前太虚，而后又补得过剩了？”
    使君子盯着那张脸看了一瞬，叹了一口气，“你长得这么好看，说到底又是我把你喂成了这样，我也不能就让你死了。”
    他将陌白及立坐起来，掌心相对，缓缓施力，一寸寸安抚过他体内的灵脉，过程耗神耗力，使君子本就有伤，只一刻体力就难以支撑，“不行，陌白及，别睡。你得一起运转灵力，才有用。”
    陌白及没有反应，使君子咽下喉头涌起的腥甜，继续叨叨：“这样吧，我跟你说个点好玩的事吧。我这个人呀，因为过于天赋异禀，所以呀，稀奇古怪、特殊的事儿遇得特别多。
    小时候和师兄师弟去武道场，结果轮到我举剑的时候，那剑灵突然反噬，和其他剑打了起来，到最后有三把上好的剑断了剑柄，我师父心疼了好久。
    还有，等我大了一点的时候，我头一次去息林里练凝息术，要封闭五识。那练功林子北恒用了几百年，里面的鸟兽和草树从来都是安安分分的，偏偏那天，你猜怎么着，竹子开花生妖怪，我回神睁眼的时候，它正勾着我的脖子，尖牙离我只有一寸！”
    陌白及听了使君子这许多话，倒是有了反应，缓缓睁眼，气息渐渐平稳，只是脸色发暗，郁结之气似乎更重了些。
    “你醒了就好，按着我灵力的走序运力。”使君子见陌白及醒转，知道凶险之处已过，心下一松，但这一泄力，他便觉得眼前有很多飞来飞去的小星星，身子一歪，一下子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