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天干物燥野火生  第1章 梦里花(改后)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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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from《十年》陈奕迅(《黑白灰》)
    捱到午休,好不容易甩开了胶皮糖一样的唐糖。蒋秦和我大老远跑到离文学院最远的商学院餐厅用餐。
    “你怎么没告诉我要来这里教书?”气鼓鼓的指控道。
    不以为意的揉乱我的头发,他懒洋洋的道,“我跟你提过啊!你都没注意!”
    放下筷子,将碗筷一推,我道,“我不吃了。”
    嘻嘻笑着将筷子放回我手里,他意有所指的道,“这套小把戏你都玩了十年了!换点新花样吧!再说他又不在!”
    听得此言,我睫毛微垂,刻意掩去眼里的神色。
    他笑,在我鼻尖轻轻一弹。“原本就有好几所学校都发了邀请。恰好这边开出的条件不错,他又说你在这儿上学。横竖都是赚钱,既能顺便盯着你,又能借机揩那死小子的油——何乐而不为呢!”
    埋头,默默吃完大半碗饭,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最近见过他?”
    他说是。“前天才一起吃过饭。他现在是忙人,不比咱们这些闲云野鹤,想见一面,不太容易。”
    掩饰的笑笑。不知怎么,嘴巴里忽然充满了紫毒的味道,那条胳膊又出现在眼前,心里一痛,不由地甩甩头。于是我不再言语,只是低头一口一口扒着碗里的碗,却已渐渐不晓得,吃到嘴里的,究竟是苦,还是咸。
    而蒋秦,依然懒散的支着下巴,以了然一切且包容一切的目光,淡淡的看着我。那目光,竟似藏着悲悯,让我无法与之对视。
    只一瞬间,我突然无比讨厌起心理医生这个行当。
    吃过饭,蒋秦提议出去走走。于是两人缓步走在校园小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昱嘉学院的绿化在全市各大学校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也因此,处处有树木,处处有荫凉。即使在这六月的日头下,也不觉得晒。
    刚走到一株茂盛的白桦树下,电话响了,接起来,是唐糖。她说,接待处有人找。
    “学公办说是个男的。会不会是杜哥哥?”她补充道。
    我有些怔忡。说实话,现在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我对蒋秦说,“好像是我哥,你跟我一起去吧。”
    蒋秦笑笑,揶揄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
    我没搭腔,装作没听见。
    然而接待室里等着的,并不是杜睿添。
    许是出身的关系,江若凯身上的警服在我看来竟有些刺眼。
    “你来干什么?”皱着眉,我的口气不善。“该不会是件件案子都要警民合作吧!”
    他笑笑,“小丫头,你不觉得只有警民齐心,才是天下太平的根本么?”
    冷哼。唇角故意扬得高高的。
    一旁的蒋秦突然用兴奋的变了调的声音冲口道,“小江?你是江若凯?”嘴巴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蒋秦!医大心理系的蒋秦!”
    眉毛轻挑,江若凯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当然记得。真是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后来出国了?几时回来的?”
    自顾自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蒋秦道,“是出国了。去了美国,才回来没多久。混了有些年头了,可还是觉得自己适应不了那边的快节奏。”说着,他话头一转,一把抓过我。说,“这世界还真是小!你和蓂子居然认识啊!喏——”他指着我,“这位小妹妹,就是当年我治愈的第一个小病人!你们不是都嚷着要见一见么?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是她?”鹰眼里悄无声息褪掉所有颜色,只余犀利和探究。“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听闻此言,我微微一怔。上次生病住院,似乎也听江医生和杜睿添说过同样的话。只见蒋秦的神色里也透着说不出的古怪,似有些紧张,又有些小心翼翼。
    半晌,他问,“你姐姐……绮梦,她现在好吗?”
    点点头,江若凯道,“还好!她在市立中心医院上班,现在已经是主任医师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动,脱口道,“江医生是你姐姐?”
    他笑,冲淡了唇角的阴影。“傻丫头,当然是我姐。你以为是什么关系?情人?”
    被他一语道破心事,我脸上一红,下意识躲开他的目光。想起那些日子对他们三个关系的猜测,竟然是错误的,不觉有些失落。
    有些差异的看着我,蒋秦道,“蓂子,你不会是连绮梦都认识吧?”
    点头,笑笑,我说,“前段时间住院,江医生是我的主治医生。”
    Athena西餐厅。
    绮梦。
    江绮梦。
    我在心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同时暗暗打量她。
    脱下白袍的她,纤弱到让人丝毫无法将她与手术台上见惯生死的医生联系在一起。
    若我在宣颖姿面前是只丑小鸭;在她面前,便是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这种感觉并不单单是容貌上给人的冲击。
    论漂亮,她不及宣颖姿;论可爱,她不到唐糖的一半。
    然而她只是静静的坐着,浅浅的笑着,幽幽的蹙着眉,也能让周围的人,蒋秦也好,江若凯也好,甚至是我也好;莫名的觉得安心,仿佛生活便是这样就好。
    中午,蒋秦自作主张安排了晚上的聚餐。
    本来是可以拒绝的,他们三人的重逢与我并无多大的关系;然而那句“当年的那个孩子”,像一根逗弄着猫咪胡须的毛线绳,撩拨地我失去了往常的自制。
    事不关己才可以高高挂起。
    与我有关的,我不得不,也必须在意。
    坐在他们身边,我安静的沉默着。
    话题,几乎都在蒋秦和江医生两人之间展开:旧日趣事,老同学,别后种种境遇。
    但是,听得出,他们都在小心翼翼的避面提到一个名字。那个我想听,却又害怕听到的名字。
    江若凯和我,这两个尽职的陪客,各自埋头解决着盘里的食物。
    Athena的牛排一向有好口碑,只是今天可能主厨有些心不在焉吧,七分熟牛排竟然只有三分熟的火候。微微透着红血丝的牛排让我不得不努力克制反胃的冲动。握着刀叉抉择良久,还是敌不过心中的梦魔,悄无声息的放下餐具,专心听他们讲话。
    然而几乎在放下刀叉的同时,江医生就发现了我的异状。
    “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不舒服么?”她道,居然心细如发。“还是吃的东西不合胃口?我看你盯着食物好半天都没动。”
    看到我盘子里的猩红一摊,蒋秦了悟的拍了拍额头。刚要说什么,江若凯已无声的将自己没动过的那份与我交换。
    “她有晕血症。”蒋秦赶忙解释道。
    本以为江医生会追问,不想她却以了然并且带了怜悯的眼神微笑着看我。
    我心里一颤。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难道她——知道我会晕血?
    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江医生淡淡的笑了,“我们跟你哥哥从前都是好朋友,你的事情,听说过一些。”
    勉强挤出笑,不知该做何回答。
    我从来不惯被人看得如此透彻,没有秘密,无所遁形。好像被人剥光了衣服,袒露人前。
    如今这般,让我觉得全身都不自在。
    又过了一会儿。
    江医生看看表,说,明天早上还有个会诊。得走了。
    蒋秦看看江医生,又看看我,颇为为难。
    我料他还有话相跟江医生单独谈,便说道,“蒋大哥,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江医生不同意,说天这么晚了不能让我一个人走。
    正在为难中,江若凯出其不意的说,“我送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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