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四章什么叫天长地久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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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能说什么,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拨开他在我身上移动的手,低声问道,“有人像我们这样看电影吗?”
    散场时身边的女孩几次三番想开口同我们说话,最终却还是被他男朋友拉走了,看得出来,她十分激动,并且有非问不可的问题,而他的男朋友制止了,因此我没有机会听到。
    澈抱住我的腰,不让我动,戴了帽子的脑袋靠在我背上,气息若有似无。
    “你不想回家吗?”
    他摇摇头。
    “可我想。”
    “我的家在约意,而我再也回不去了。”他轻轻地说。
    我指的是我们在柏林的房子。
    “你还想回约意?”我撇过脸,看了眼澈,他闭着眼睛,安静地呼吸,只是搂着我腰的手收得很紧。“那里究竟有什么好的?”让你如此留恋?
    我已经有多少年没把约意当家了?爱他的时候,我会说很肉麻的话,只要你在我身边,哪里都是家。
    “是没什么好的,可我就是想。”澈这才拉起我,牵着我的手往外走。人群已经基本散去,磨磨蹭蹭像我们这般的实在是少。他又低头看了我一眼,笑道,“如果你死了,你想葬在哪里?”
    我极度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
    他却很坚持,摇了摇我的手,示意我快点给出答案。
    眼前一片苍茫,灰绿的色泽,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至少没法爱上,而这就是柏林给我的感觉,灰绿,整片整片的灰绿。
    如果我死了,会葬在这片土地上吗?
    文艺的诗人说,为什么我的眼中总是饱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我不够文艺,因此也说不出这种话,做不出这种表情。抹一把眼泪,然后假惺惺地说,我对这片根本不熟悉的土地爱得深沉,请求德国政府,收留我这个无确切身份的流浪儿,好心地让我葬在这儿吧!
    可你想我怎么回答?我知道,你其实是想说,如果我死了,请把我带回约意,我想葬在那儿,我最近身体实在差,不知道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先打个预防针,到时候千万别被我躺在那儿,心口完全不跳动的样子吓着。
    我抬起头,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外面阳光不好,可他的眼睛始终是灿烂无比,这双眼睛,能照耀多少人呢?他为了爱情,把他的子民都抛弃了。闻暮流泻的阳光,巨大的水镜前扭曲上流的水,加起来都比不上他眼中一分华彩。
    我这朵开在灿烂阳光下的小花,还在那不识抬举。
    所以我说,“我不知道我死后该葬在哪里,但我知道你死后该葬在哪里。不要再和我谈这个问题了,我不想听。”
    他握着我的手,微微笑了笑,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戏笑我。
    管他呢,无所谓了。
    “你还想去什么地方?只要你想,我都陪你去。”他忽然加大了嘴角的弧度,快乐起来,晃了晃我的手,与我十指交握,淘气地一眨眼睛,“算是补偿你!”
    我望着他,干干地笑,心想着,如果论补偿,你欠我的哪是几天能补得了的?如果你敢先死了,那我们就更加没完,所以你最好老实点。
    当然,这话我不能说,说了可别成谶语,如果实在要我张口,我就勉强来上一句,大娘我现在体弱,禁不起你刺激。
    “想去哪里玩就直说吧,我有的是钱!”我豪爽地拍拍上衣口袋,歪嘴一笑,“你最好有本事把它们都花掉!”
    玩当然简单,我一辈子不就是玩下来的吗?青春,岁月,美貌,有什么是我耗不起的?只是开心吗?谁晓得?我也不晓得。
    那时候在遮芳穹,对了,我有多久没有想起遮芳穹这个名字了?曾经花了那么多心思在里面,一手建起来的地方,竟然这么容易就被遗忘了,还有住在遮芳穹里的人,曾经被我欺骗了感情,而又对我浪费的感情的人,我也忘了。肆无忌惮地笑闹,不管该死的身份,不管该死的名利,也不管该死爱情,就那么嚣张狂放地活着。
    杨泊舟,英俊的哥哥,他想救我出来,却最终将我救入了另一个深渊,白白陪我耗了一辈子,真真正正的一辈子。泓澈,他是那个深渊吗?像是巨大的黑洞,吸引着无力的人们,悲惨地沉沦?
    我看着他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终究,他也是陪我耗了一辈子,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他身边,虽然他还活着。
    生活有时候真他妈的可笑。
    如果哪天我真的死了,还有什么能证明我真的存在过呢?一件衣物?一块湮没了光芒的出生宝石?还是两个性格古怪的儿子?
    什么是能舍的,什么又是不能舍的,谁也说不清,就像一开始,我和澈不顾一切的相爱着,简单而又愉快地生活,抛弃了世俗的眼光,作为彼此的一部分而活着,甚至还有了孩子,可后来呢?后来我们分开了,为了一些道不明的原因,总之,我们是分开了。再后来,孩子也大了,我们也合好了,只不过,中间隔了两百多年。
    每当人们遇到问题,发生了争吵,总是爱问一句话,为什么你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上,为我考虑考虑呢?我不想站在谁的角度上为谁思考一下,因为我懒,而且我也不认为有这个必要,每个人都有他的处事原则,只要不背离自己的原则,怎么样做都无可厚非。你什么时候看见过我指着他的鼻子,责怪他,喂,澈,当初你为什么那么残忍的对我?你怎么不自己试试拿把刀剖你自己的腹部?
    “泊雁,我很困,怎么办?”澈边走边依在我身上,有点重,苦着脸细眯着眼问,帽子里的头发也因为一天的疯狂而散乱地落着,到是有几分潇洒。
    我哈哈一笑,挑起一抹金发,戏问道,“大祭司,风中凌乱啊!”
    他打掉了我的手,随即却也笑了起来,声音低低的,只是脸上有着明显的困倦,几乎是半趴在我身上,高高的人却弯着腰,样子似乎是吃力。“真的困,别闹我了。”
    我却笑不出来了。我怕了他的困。
    走到他身前,半弯下腰,“我背你!”
    他蓦地就挺直了腰杆子,连连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忽然发现其实不怎么困!”
    我一撇嘴,保持着那个动作没动,“你不是说要把我当老婆对待的吗?怎么,忽然又不行了?”
    “老婆是用来疼的!”他一本正经地说。
    我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谁告诉你的?”
    “今天在门前遇到的一个小女孩,她说她叫甜心,这话就是她说的。”澈比了比,在腰处划了道线,示意她的身高,“我以前没听说过这话,但想想似乎有道理。”
    脑海里立刻就浮现了那个坐在秋千上不停地问美人鱼下场的傻女孩,请允许我用下场一词,然后就想,为什么当初的傻姑娘忽然开窍了,还告诉澈这么深奥的话?澈这人清雅的几百年都没弄懂这个道理。
    “我又没说不让你还。等我累了,再换你背我,公平交易,你不用感到不好意思。”
    澈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咬着唇,羞红了脸,半趴在我背上。
    “你最好干脆点,不然这样半趴不趴的更吃力。”
    他这才又往上了点。
    “你以前的豪放去了哪里?”我才走两步就已经有点吃力了,却还是坚持背着,不想放开,“怎么,年纪大了,热情也给烧没了?”
    他不说话,只是抱紧了我的脖子,然后我呼吸也不顺畅了,只是相同的,我仍旧不想说。
    童话故事里都是王子拿着一把剑,然后杀了魔王,救了公主的,可到了我这儿,就全颠倒了。王子被囚禁了起来,原因不明,魔王下落未知,公主拿了把镰刀,气势汹汹地救出了王子,然后背着奄奄一息的王子出了困境,王子却不知道公主的存在,由于种种原因,他们最终还是没能在一起。
    美人鱼的故事就是翻版。真希望我这个蚌精千万别变成泡沫,我不喜欢整天泡在水里,皮肤会皱起来,很难看。
    “你放我下来吧,我清醒了,该我背你。”他挣扎着就要下来。
    我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握紧托在他膝盖处的手,问了那个他问我的问题,“如果我先死了,你怎么办?”
    他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地任我艰难地背着。
    我几乎走不动路,却还是想持续下去,想着这就是我们的爱情之路,一直那么艰难,但只要我能忍受,我们是会天长地久的,所以千万别要求我停下。
    他轻轻笑了笑,不知按了我什么穴位,我手一松,他就轻松地着地,然后扶正我的腰,轻轻地为我揉着,“就像你说的,到时候再说吧!”
    我低着头,任由他为我揉捏着,心里却泛着苦水,想咽下去却又怕得厉害,不咽却又苦得难受。煎熬。澈,你点了我什么穴?我好象中毒了。真他妈妈的搞笑。
    “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总是颠倒,除了孩子我不会替你生,我简直就是女人了。”他捂着嘴咯咯笑,“泊雁,你一直拿我当女人待吗?还是你天生的喜欢女人?”
    他说罢又笑了起来。
    我一点都笑不出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你别笑了。”
    “可现在的我,除了笑,还能做什么?你告诉我,我立刻去做。”他将眼光调向天空,遥望着一个方向。
    我看着他骄傲挺直着的身姿,忽然意识到,就算他没了象征身份的宝石,他也是最尊贵的大祭司,依旧风华万千,遗世独立,而我这个爱上水莲花般淡雅人儿的蚌精却在做什么?企图将一个素色的灵魂强留在身边。
    “澈,你有没有真正属于我过一天?”这种话这么哀伤,真不该由我这个毫无浪漫细胞的人问出来,该了我风格的回答就是一句,哈哈,你可以陪我看电影,惊悚片、爱情片随你选,只要你乐意。只是我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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