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三章噩梦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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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调过头去径直躺了下去,拖过被子盖在身上,仅留着金色的脑袋露在被子外,不再说话。
我看着他蜷缩的身体,一种想法更加清晰。走上前去,微微拉开他的被子,泊舟却倔强地拉着,丝毫不让一分。
“哥哥。”我放弃与他的争夺,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突然之间变得黯淡的金色发丝,忽然很想伸手抚摩,而思想也不受控制地指令我这么做了。
被子下的身子忽地一震,但随即不再动了。
勉力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感受着手下如同它主人一般生硬的发质,“哥哥,你还记得吗,当我们还小的时候,你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着我,看我光脚在树下荡秋千,看我在湖面划小船,而你,永远都是在画画,画里只有你和我。”
“在我的记忆中没有爸爸妈妈,就只有哥哥。”鼻头有点酸涩,“哥哥从来都是把我放在第一位,不论我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会满足我,甚至是我有了……”
“够了!”他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恼怒地看着我,微微上翘的凤眼睁得滚圆,不住地喷射地怒火,指着门外大声冲我吼道,“够了!你给我滚出去!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到死都不要出现!”
眼中滚动了半天的泪水一个没控制好就全掉落了下来,接连着打在他淡色的被褥上,成了一个一个圆斑,却始终没有消失,终至连成了一片。
我看着他,努力让自己微笑,却怎么都拉不开那个弧度,几乎是颤着音说,“哥哥,我知道你之前做的都是不得以的,我现在不怪你了,一点都不怪你了……”
“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出去!你给我滚出去!至死都不要出现!”他一把抓起枕头,猛地朝我砸过来,正好砸着脑袋。我看着他不住起伏的胸膛,满心的哀痛,可他却不理解。
扶着床沿站起身来,咬着唇,颞颥着音,“哥哥……”
“滚!”
有点喘不上气来,红着眼睛看着将拳头勒得紧紧的泊舟,看他样子,怕是我再不走就要打我了吧!
“我说过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真的不要再看看我吗?”我微微晃了慌他的手臂,就像小时候一般。
“滚!你耳朵聋了吗?!”他毫不留情地重重甩开我的手,不悦地瞪着我。
“我真希望我耳朵聋了。”等到终于平静,再问出话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死了心,“也希望哥哥你永远不要后悔。”
最后再看了一眼那个陪我一起长大的亲人,金发金眼的英俊哥哥,一狠心,转头就走。
墙壁上镶嵌着的和屋顶布置成各种图形的包金贝壳开始晃动,一颗一颗往下掉,洞里的光顿时就明明灭灭闪烁不定起来,粉刷得莹白的洞顶竟然也向下坠着粉末,而我头顶的那片透明壳却始终推不开。
大殿内繁复交错向上延伸的阶梯穹顶被挤压得变形,那盏莲叶形的水晶薄雾金黄色巨大吊等也不定地颤抖,像是受不了这巨大的震动,挣脱着想逃跑。
飞龙形的支撑的垂穗根基不稳地摔在地面上,顿时成了粉齑,管风琴奏出也不再是悠扬的曲子,破碎的音节沙哑地刺着人耳,无从逃脱。
玉石般平整的面与透明的壳顶连成了一体,母蚌怎么也不肯放开她的壳,我使劲地敲打着壳壁,大声叫着救命,却总不见一人出现。
这时候泓澈不来,凌思远不来,泊舟不来,甚至连我最爱的儿子月坠也不来,满心期盼的竟然是被丢下人间的从未见过面的儿子。我失望地瘫坐在玉石面上,悲凉地想着,不禁苦笑出来。
穹顶逐渐降低,眼看着就要倒了,而我无能为力。
这个仿佛是两极般冰冷的洞窟,没有窗户,没有暖炉,有的只有繁华奢侈,却毫无用处的水晶,满目的水晶,晃得人灼眼。
我曾经那么爱水晶,爱到什么地方都要用它,可是最后呢,怕是真正戳死我的也就是这漂亮而迷人的水晶吧!就像爱情,我一直以来追求的虚幻东西。
其实真正想来,我似乎从来没有得到过爱情,不论哪一次它背后都是隐藏着诸多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投入了百分百热情的我最后总是遍体鳞伤,悲惨收场。
这次好象也不意外,没必要意外。
忽然眼前一阵白光,贝壳就消失在逐渐坍塌的洞窟里,直直地飞了出去。
我狠狠地掐住了心脏,它蓦地就像感应到似的,停了。
漂浮在半空中的巨大海洋平静得不似真实,海蓝色的水面上漂满了透明的珍珠,太阳刚上升,照耀着这广袤的一片,反射的光芒何止千道万道,只是这海面上竟然没有一个除了贝壳以外的生物,安静地叫人遍体生寒。
而我就静静地漂浮在空中,看着脚下不到一尺距离的海面发呆。
微风吹来,海面稍稍动了下,无数的珍珠也跟着起伏,有大有小,不一而足。
忽然,一个巨大的光球向我袭来,速度不快,但它的体积却超出了我所见的所有珍珠。透明的壳是海面上最上等的,光泽莹润,一个长长的身影似乎被包裹其中,宛如母蚌专心保护着的公主。
我伸出手来,那球就放缓了速度,安稳地落到我手中。而我只是轻轻地托着它,那球仿佛便有了生命力般静止不动了,任我仔细地打量着贝壳里的人。
她有着一头堇色的发,一层一层地披下,最终包裹住全身。白色的长裙是丝质的,露出光裸的白皙肩头,长裙一直曳到脚踝处,那儿不知是谁给扣上了一对玉质铃铛,小巧而精致。
她面容安静,样貌极美,温婉而优雅,带着不可忽视的高贵,仅如此隔着透明的壳壁,便仿佛能闻到她身上飘出的淡淡夹竹桃花香味,只是修长淡雅的眉紧锁着,像是有着无法言说的心事。
我在想,是不是在那见过她,怎么这么熟悉?
轻风拂来,扬起我的发,漂亮的堇色,和她一样,一犹豫,歪头一想便记了起来,她是我在人间的身体。
难怪如此熟悉。
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
原本手上轻托着的球就在我想起的那一刹那忽然重了许多,直接朝我压了下去。我惊叫出声,不想放手,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这个巨大的贝壳压入离脚不足一尺的海面。
嘭地一声,海水灌进了耳朵,鼻子,眼睛无法睁开,全身被泡得发涨,酸涩得难受,十分想摆脱手中的贝壳,可它就像是长在了手上般,任我怎么甩都甩不掉,猛烈地将我向下压。
胸腔被挤得发疼,几乎是明显感受着它一寸一寸贴住后背,自己却无能为力。
一道银白的光闪过,直直地向我冲来,我忍住剧痛,定睛一看,竟是我昏迷时戴在头上的那道王冠,它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地自动戴到我头上,原本就不堪负荷的身体顿时更重了,而那道王冠却是一分一分地变紧,直到死死扣住我的头,让我连摇头的力量都失去……
一个浅浅的声音传来,似乎在哪里听过,“泊雁,你知道,生命和青春,爱情和荣耀,都会随光阴流逝,只有你身下这颗同你一样灿烂美丽的珍珠,会在神秘的漂浮海里流淌,光彩夺目,永远,永远,而你也将最终重归她的怀抱……”
头痛欲裂,长久的无法呼吸已经让我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凭着直觉判断这声音到底是谁的,明明是那么熟悉……
这一声一声地念着,像是要将这铭文刻入我的身体般,至死不休,至死不休……
终于,意识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永远的宁静。
忽得猛坐起身,冷汗涔涔地拥着被子,难以想象的真实感扑面而来,仿佛真真切切地又一次感受到这难以言说的痛苦。
快一个月了,自从那次宴会后,几乎每天都要做一次这样的梦。梦境的内容从不改变,只是一次比一次真实感强烈,而刚才那个,几乎就让我醒不过来。
仿佛有了执念,坚决地要将它的痛苦贯彻到我身上,让我一遍一遍去体会。而我,除了苦笑,似乎没有任何能做的事。
寒香总是安慰我说,别怕,有什么事他都陪着我,只是他人却一日比一日消沉,我知道原因的。
泓澈再也不出现,凌思远忙于与泓澈的权利争夺,月坠被泱及,只能每天靠着他老爸的鱼形小骨头与我说上两句,言语中还是掩藏不去的疲惫,而泊舟,干脆直接将我赶出门外,永远不想相见。
不是说我是皇后,是约意之花,是约意人民的爱之女神么,可我怎么瞧着比之乞丐还不如?谁都可以不要我,谁都可以嫌弃我,自我厌恶感不是一般的浓重。
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好久没有正正经经搞笑过一次了,费了心思创办的遮芳穹也有好久没去看看了,今天不知怎的,就特别想去做做那些事。
抬眼一望,窗外还是漆黑一片,只有不断的风声刮着树叶,沙沙的,诡秘的静。
对着镜子开始着装,细心地描上眉,青黛色,雾霭沉沉般朦胧,杏眼微翘,眸子是浅色的,琉璃似的,转动间尽是万种风情,身材纤细,露在火红色长裙外面的是细致的嫩白皮肤,弹指可破,对比下妩媚得耀眼。
轻轻抚上去,是连自己也觉得惊讶的水灵,只是这水灵似乎不久就要灭了啊……
将堇色的长发披散开来,卷曲的形状蓬松着,看上去慵懒而不羁,露着的肩头是一颗同衣裙一样火红的宝石,象征着高贵不可企及的身份与地位。
微微叹了口气,按了按眼角,想掩去一夜噩梦的疲态,却是徒劳。再低头,看着脚踝上一边系着一个的玉石,我咬住牙,闭上眼,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就算是真的也无所谓,谁晓得是谁偷偷帮我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