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市委常委会通过人事任命已经过去三天了，在这三天里，只有白熙良、梁小恩和黄佳怡和黎玥接到了正式任命文件，到任命单位进行报到。梁小恩接替了白熙良的位置，黎玥接替了高嘉慧的位置，而白熙良则和黄佳怡前往市检察院报到！
    就任后的几人很快就进入了角色，毕竟都是提拔嘛，干劲肯定都很足。但是，廖星雨、洪伟文、却没有接到正式任命文件，只是组织上找了他们进行谈话。而陈凯恩和徐思瑶呢，则连谈话都没有！廖星雨和洪伟文得到的信息是：他们两人近期岗位会进行调整，至于怎么调整，也没有告知，不知道组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北城政坛都传疯了，纷纷猜测洪伟文和廖星雨，特别是陈凯恩和徐思瑶会就任什么职务。其中，传得最火的就是，徐思瑶很可能会成为市公安局长，毕竟是徐书记和江书记的千金！其实，洪伟文和廖星雨知道，之所以他们还没进行通知，主要是徐思瑶！实际上确实如此，现在监察委和公安刑侦支队正在办理陈立德案，本来临阵换将就很不该了，而这个时候徐思瑶还在病床上，洪伟文成局长了，那刑侦支队的工作谁来主持？难不成让重案组长纪小刚来主持？徐思瑶的伤恢复得很快，没多久应该就能出院了，到时候又进行工作交接，就很麻烦！况且，即便陈立德案很大，但北城毕竟不是只有这个案子，所以一切都要有秩序地进行！
    说起徐思瑶，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是，伤势恢复良好，才醒过来几天，就可以下地了！这个徐思瑶也是坐不住，已经申请归队了，但恢复得再怎么好，伤口愈合还是需要几天时间的。
    这天上午，徐思瑶吃完早饭后，便拉着陈凯恩到楼下散步去了。她身穿病服，蹦蹦跳跳的样子可愁死凯恩了，生怕她伤口裂开！这时，徐思瑶的头发被人抓住了，她回头一看，抓自己头发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母亲江佳！
    凯恩见状，连忙立正敬礼！除了江佳，来访的还有洪伟文和廖星雨，他们手中提着礼物，是来看望徐思瑶的。江佳跟陈凯恩说，如果是出于公事，他必须要敬礼，现在是私事见面，就没必要叫江书记，更没必要敬礼了！
    “傻小子改口啊！”廖星雨一脸坏笑地提醒凯恩。凯恩看了眼害羞得低下头的徐思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很木讷地对江佳说了句：“阿…阿姨…”
    “我姨你妹啊！”洪伟文拍了拍陈凯恩的头，很无奈地提醒道：“你跟思瑶马上要结婚了啊！”
    “噢！妈！”陈凯恩如梦初醒。
    “哎哟喂，终于等到你这句了，来都坐吧，接下来有正事要跟你们谈！”江佳取出了份红头文件，边摊开边说：“这是市委常委通过的对你们的任命文件，本来呢，这件事应该是组织部的领导找你们…还有没有规矩啊—”
    江佳推开正在偷看的徐思瑶，其他三人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江佳的那份浓浓的母爱。江佳先是宣布了洪伟文和徐思瑶的任命，这个任命其实早就在徐思瑶和洪伟文的意料之中。但是，江佳决定，先对陈凯恩和廖星雨的任命卖个关子。
    江佳问陈凯恩：“我没记错的话，你小子很想从事反贪工作，对吧？”
    “公安工作我也喜欢，只是，怎么说呢，对职务犯罪侦查工作更有兴趣！”陈凯恩回答道。
    “有前途啊伙计！”廖星雨拍了拍陈凯恩的肩膀。洪伟文和徐思瑶则嘲讽陈凯恩是“叛徒”。
    “喂喂喂，谈正事呢你们几个干嘛，大庭广众的信不信我要你们几个在我面前立正站好啊！”江佳话虽如此，但她还说嬉皮笑脸的。
    陈凯恩似乎明白了，自己要被安排去监察委了。果不其然，江佳对他说：“组织上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过几天思瑶出院了，你就到监察委调查局报到！”
    虽然凯恩想到了，但他还是不敢相信，他站了起来，想再次确认：“不是，江书记，我真的能胜任吗？”
    江佳故作着急的样子，说：“任命都下来了，你必须要胜任。凯恩啊，徐书记在常委会上可是着重推荐你了啊，所以你到监察委后要好好工作，很多双眼睛看着你呢！所以，你要做好这个调查局长，千万不要让徐书记失望！”
    “局…局长？”
    在江佳意料之中的是，吃惊的绝对不仅仅是凯恩一个人，特别是廖星雨，整个人都愣住了，本以为自己可以稳坐局长宝座的，可这么重要的位置居然交给了陈凯恩这个外行人！监察委和政府是一个级别的，公安局是政府的下级部门，而调查局则是监察委的下级部门，也就是说，陈凯恩现在和洪伟文同一个级别！
    徐思瑶见廖星雨脸都绿了，忙问：“那…星雨应该到哪个岗位呢？”徐思瑶越想越不对劲，自己当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被否决了，可陈凯恩当的是局长啊，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当然，若不是徐泽国着重推荐，陈凯恩绝对不可能当上这个调查局长。此外，万一陈凯恩出现什么问题，有关上级部门绝对首先找徐泽国的麻烦。
    江佳似乎没有听到徐思瑶的提问，她反问凯恩：“怎么，你没信心？”
    “也不是没信心，组织上的任命我绝对欣然接受！”陈凯恩支支吾吾地说：“只是我无法理解，虽然我对反贪工作很有兴趣，但我毕竟不是学反贪出身的，是个门外汉！”
    江佳立马接上：“咱们国家有职务犯罪侦查这个专业吗？我知道你是半路出家，所以安排星雨这个主管调查的常务副主任来盯着你！”
    “常务副主任？！”这个安排，廖星雨当然可以接受，调查局长都是正厅级，而常务副主任是副部级。江佳很严肃地看着廖星雨：“星雨，在工作上，我把这小子交给你了，而且你作为廉政公署的前高级调查主任，现在你作为常务副主任兼纪委常务副书记，要挑起监察体制改革这个担子来，别像以前一样一头扎进案子里！预防局和廉政教育局局长还没有任命呢，市委常委会决定了，你来推荐！”
    廖星雨憋了半天，终于开口了：“那好江书记，那您和市委就莫说我改革力度大了！”
    “只要是不违反党纪国法，只要正确，你爱怎么改怎么改！政治上的问题我替你们顶着。”江佳的话给予了廖星雨很大的动力，但是她要给四个孩子压力了：“伟文不用说，肯定知道，你们三个也许不清楚：北城的黑恶势力非常猖獗，北城的公检法系统怀疑出现黑恶势力的保护伞，现在我代表市委常委向你们四个下令，正式上任后，立刻根据中央部署，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北城市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扫黑除恶、打虎拍蝇的行动！”
    “是！”
    得知有案子后，徐思瑶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大约半个月后，虽然不能剧烈运动，但她完全可以到刑侦支队报到了。也许，这一天会记入北城的历史，一场轰轰烈烈的扫黑除恶、扫除保护伞的人民战争，正式打响！
    虽然徐思瑶还没痊愈出院，但她得知陈凯恩被委以重任后，一直催促凯恩尽快上任。其实，不用思瑶催，凯恩就已经不淡定了，他早已磨刀霍霍向贪官了！只是，不好意思就这么把思瑶一个人丢在医院而已。
    可是，陈凯恩是一个追求事业的男人，他向来是要江山而不要美色。更何况，他的“美色”极力支持他去追求他去打下属于自己的一片天下，陈凯恩当然就在第二天跟随廖星雨前往监察委报到。
    “我宣誓，忠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维护宪法权威，履行法定职责。忠于祖国，忠于人民，恪尽职守，廉洁奉公，接受人民监督！为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努力奋斗！”虽然陈凯恩的级别还不足以进行公开的宪法宣誓，但向来有仪式感的他在家里向党和人民作出了上述庄重的誓言！
    作为副部级干部的廖星雨乘坐专车，载着搭顺风车的陈凯恩进入北城市纪委、监察委大院。陈凯恩很好奇地看着纪委、监察委大院，内心波涛翻滚，难掩激动。不是说在公安机关工作不好，最起码，对于他来说，级别高了，领域也是全新的。可是，这一路上，廖星雨就很头疼了，她在想一会儿如何跟同事们解释。
    当调查局的同事们知道自己的新局长是陈凯恩时，虽然见着面时是陈局长陈局长地叫，但心里却是一万个不买账！虽然，陈凯恩，当过兵、维过和、当过卧底，拿过半打的勋章，但要他当调查局长，在大家看来纯属胡闹！
    作为监察委的一把手，江佳召集监察委全体监察官，召开隆重的任命大会。在一个大礼堂里面，有一个很大的舞台，江佳和廖星雨坐正中间，陈凯恩和另外三人分别坐在左右两边，台下是黑压压一片人。陈凯恩留意看了一下那两位“陌生人”的介绍牌，那个四十出头的，一脸正气的男子名叫姚瑞杰、另一名三十多岁，戴着眼睛，学者模样的男子则叫胡嘉铧。
    “同志们。”江佳和徐泽国一样，没有过多的客套话，而是直奔主题：“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十分清楚本次大会的主题。今天，我要代表市委常委，宣布几项任命。在宣布任命之前，我要先跟同志们谈谈心，谈谈这段时间以来我对咱们监察委工作的看法。
    我个人感觉，在座的大部分同志，甚至是全部同志，都对我产生过这样的看法：这个新书记、首任主任，怎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没猜错吧？！”江佳说话始终带着微笑，这使得在场的监察官们意外之余，深感轻松。要知道，领导讲话，一般是不会用这么轻松的语气的。
    江佳微笑着说：“当然，我也检讨我自己，在上任以来，我经常需要去市委开会、汇报工作，以及到各个区去走走看看，以及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毕竟，大家也知道，监察委成立不久，而且在我和徐书记上任前夕，我市发生了一起性质极为恶劣的案件！就这个案子，我隔三岔五地就要被中央叫去问话，所以，可能很多同志在这几个月来压根就没见过我。不过—”
    突然，江佳收敛住笑容，脸色大变：“各位没见过我，可是我却时刻关注着大家。一些批评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只谈谈我观察到的现象。调查局从接到举报开始，姑且不说接获举报的程序方法是否合理，我看到的，只是调查局被动地接受举报，而且，据我观察，一些匿名举报调查局根本不受理！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不是调查局的错，因为，在此前接获举报工作根本就不是调查局处理的。就调查局工作而言，除了监察范围更大外，我丝毫看不出调查局和原来的反贪局有什么区别！
    说起预防局，和廉政教育局。当然廉政教育局是个全新的部门，我先不做评价。说起预防局，根据我的观察，预防局的同志的工作还真是轻松，就是到各部门各单位听取汇报，然后写写总结，从这个角度看，预防局比原来的预防腐败局显得更加可有可无！同志们，我不是有意伤害你们，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发现的一个令人遗憾的现象！至于廉政教育局，刚成立，没有经验，我可以理解。但是，没有经验那探索了吗？就是在北城监察委的微信公众号、微博上发几篇文章、转载一下中纪委网站上的文章、顶多转发一下中央领导的讲话，这就能做到教育吗？我很肯定，那些文章，干部们就是点开一下凑个点击量！
    同志们，中央首长的要求是，要使我们的干部不敢腐败、不能腐、不想腐，这不是批判大会我不说一些影响士气的话。但是，请同志们扪心自问一下，作为全国首批监察体制改革试点的省市的第一批监察官，我们做到了中央领导给我们提出的要求了吗？
    所以，为了打造我们北城市的廉政品牌，经过市委常委的决定，对本市监察委的主要领导班子进行重新任命和调整！”
    所有人严肃起来，因为，这才是本次全体会议的核心。江佳起身宣布：“经市委常委研究决定，任命廖星雨同志为北城市纪委常务副书记、监察委常务副主任，主管调查局工作！”
    按规矩，廖星雨站起来向众人微微鞠躬，对于廖星雨，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接着，江佳宣布：“经市委常委研究决定，任命陈凯恩同志为北城市监察委调查局局长！”陈凯恩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就要敬礼，结果他很木讷地鞠了一躬。会前陈凯恩和调查局的同事们见过面了，毕竟是上司嘛，掌声还是很热烈的，但调查局以外的同志，掌声就很稀疏了。
    “经市委常委研究决定，任命姚瑞杰同志为北城市监察委预防局局长！”
    “经市委常委研究决定，任命胡嘉铧同志为北城市监察委廉政教育局局长！”
    让陈凯恩始料不及的是，江佳安排几位新上任的领导讲话。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是，陈凯恩没有当过领导，不知道有这个程序，所以毫无准备。廖星雨看出来了，所以安排他最后一个讲，起码让他在脑子里列个提纲。
    廖星雨、姚瑞杰、胡嘉铧，不说他们的演讲能力有多强，但他们都是脱稿发言，讲得也很有感情。从他们的讲话中可以看出，他们向来是对监察体制改革很有想法的，台下的监察官们也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单位，将会有一次前所未有的改革！
    理论上，应该以常务副主任、调查局长、预防局长、廉政教育局长为顺序进行发言，但陈凯恩却被安排到了最后，台下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没准备。即便心底里瞧不起，但调查局的同志们还是为陈凯恩捏一把汗，毕竟他丢的，是调查局的脸！
    陈凯恩很木讷地站了起来，拿起话筒，尴尬地开始了自己的发言：“额…同志们好。我…不知道要发言，所以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首先…我应该感谢江书记、感谢市委对我的信任。那个…我也知道，当得知调查局长是我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很惊讶，其中包括我自己。我承认，在这方面我是个门外汉。但是，我坚信一点，作为执法人员，共同点就是，要想把犯罪分子绳之以法，唯一要做的工作就是找证据！只有把证据办成铁证，才能让其在法庭上翻不了案！当然，刚才，江书记也提到了咱们调查局的一些不足之处。职务违法和职务犯罪案件和公安局办的刑事案件不一样，比如说杀人放火，肯定会有人报案，报案了现场可以有很多的指纹、DNA等线索。
    但是职务违法犯罪案件不一样，需要咱们的监察员主动出击，一步步地深挖。所以，我在此表个态：只要有举报，调查局一定受理；只要能跟进，调查局一定一查到底！最后，请同志们多多指教，多多监督！谢谢！”
    台下的所有人除了调查局外，所有人都发出了热烈的掌声。调查局之所以没什么热情，是因为有的匿名举报确实没必要受理，虽然他下一句是能跟进的才一查到底，但这也会比过去投入更多更大的人力物力！
    廖星雨用余光看了看陈凯恩，她的掌声是经久不息，她知道陈凯恩的这句话是从廉政公署那抄来的，但她也知道，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对反贪事业有着极高的热情与使命感，如果他真能做到，那必将改写内地的反贪工作史！
    姚瑞杰是原国家预防腐败局的，胡嘉铧则是从中纪委宣传部调来的，一天之内经廖星雨推荐并由市委常委批准，可见他们在业内绝对是知名度很高的人。在宣布任命后，两位局长就立刻投入工作了。但是，陈凯恩对调查工作则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让调查局的同志们教他也不像样子，于是，廖星雨亲自带着陈凯恩从举报中心开始，挨个岗位去看。
    一路上，陈凯恩都很清楚，近期除了改革调查局工作外，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撬开王继辉的嘴巴。王继辉涉嫌滥用职权罪被留置，可是由于缺乏陈立德的口供，王继辉作为传说中的东方福尔摩斯，怎么可能会认罪？！当然，从他被留置时的情况看，他很清楚自己做错了事，只是苦在监察委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涉嫌犯罪。毕竟，通过陈凯恩在洛城的取证，只找到了他在城北高速爆炸案发生前夕与陈立德通过电话，而且通话内容还不清楚！
    除此之外，通过黄佳怡在洛城与陈立德的对话录音可以认定，王继辉在几年前在北美执行任务时，因为队友被埋伏，被陈立德的人俘获，而擅自释放被警方逮捕的陈立德的手下陈歌龙。遗憾的是，当时为了不引起陈立德的怀疑，黄佳怡没有追问陈立德具体是谁。至于是怎么怀疑上高嘉慧和王继辉的，其实很简单，因为整个北城公安系统高层，就只有他们两人在北美有过长期执行任务的经历。当时的王继辉还是国际刑警组织的功勋警察。
    监察委虽然是执法机关，但其和公安、检察机关不一样，他们办案在《刑事诉讼法》中算不上是侦查阶段，所以他们的留置场所往往不会是看守所！别的省市的监察机关是如何的不清楚，反正北城监察委在廖星雨的主持下，按廉政公署的方法来设置留置场所，即在监察委大楼专门一层设立扣留中心！
    还是按照廉政公署的规矩，：被调查人员可以要求看书、看报纸，有床有厕所有浴室，总之看起来比看守所高级很多。但是，在参观了留置生活区时，陈凯恩提出了一个廖星雨早就在想的一个问题—在北城乃至全国的监察委，如何保证被调查人员不在生活区遭到刑讯逼供？毕竟人家会在那里上厕所洗澡，只要不接受询问，那些日常需求是可以自由进行的，所以不可能在生活区安装监控！
    整整两天时间，除了到处转转外，陈凯恩还需要突击补课，毕竟他大学学的不是法律，在公安机关时研究的主要是故意杀人、贩毒等的法律法规。比如，如何认定杀人、贩毒，这些是刑法学的研究领域。但是现在，他要恶补刑法学中的贪污贿赂、徇私枉法、滥用职权等的法律法规。对于很多人来说，都知道贪污是违法犯罪，但什么是贪污呢？很多人压根就举不出个例子来！如果作为调查局局长的陈凯恩都不了解这个，工作还如何开展？举个简单的例子，抓贩毒，关键是抓赃，抓杀人犯，可以看监控和检测指纹等。但行贿受贿呢？一个人给一个干部一笔钱就可以认定是贿赂吗？那如何认定那些钱是贿款呢？当然，需要证词，那如何在公正的情况下获取证词呢？这也是陈凯恩需要思考的内容。
    由于高嘉慧涉嫌受贿，也就是收了钱，梁小恩在查账时搜集到了她涉案的铁证。在证据面前，经过几轮的询问，高嘉慧还是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但是，王继辉则不一样，他没有收钱，所以在物证方面十分欠缺。此外，陈立德一句话都不说，现在唯一能指证王继辉的，就是陈歌龙的证词。于此同时，北城监察委已经提请了国际刑警组织的协助，要求找到当年的警员，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口供。所以，这两天，陈凯恩除了在恶补法律外，就是在办公室里研究王继辉的卷宗。
    陈凯恩决定亲自会会王继辉，因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除了廖星雨，还真没有人能让王继辉开口。而王继辉作为陈凯恩的伯乐，虽然按有关规定，陈凯恩有回避的需要，但出于办案的需要，陈凯恩还是决定试一试！
    “报告！”在向廖星雨汇报后，监察员胡晓辰敲了敲陈凯恩办公室的门，很不乐意地向自己的上司汇报。
    “请进。”第一次当领导的陈凯恩面对有下属来汇报还真是不习惯。胡晓辰拿着一叠文件，双手放在陈凯恩的桌面，汇报道：“陈局长，国际刑警组织方面找到了当年王继辉的部下，他们证实，王继辉当年确实是私放了陈立德的得力干将，那个得力干将就是陈歌龙！而且，陈歌龙对这件事供认不讳！这些是国际刑警组织的询问笔录传真文件，涉案警员已经由所在国执法机关依法调查了。”
    陈凯恩的英文水平还不错，他对照着中英翻译的文件浏览了一下，皱起眉对胡晓辰说：“这些都只是人证，我们需要更加确切的物证。而且，王继辉涉嫌的滥用职权的犯罪不仅仅是私放陈歌龙那么简单，我们现在还要证明王继辉参与了城北高速爆炸案！”
    没等胡晓辰说话，陈凯恩补充道：“王继辉私放陈歌龙，顶多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能证明他参与了城北高速爆炸案，那他很可能被处七年徒刑！”
    胡晓辰很敬佩陈凯恩的敬业与严谨的精神，只是他有一点不理解：“局长，你为什么就认定王继辉参与了城北高速爆炸案了呢？”
    陈凯恩看着胡晓辰，用很肯定的语气说：“我们姑且不说在爆炸案前他跟陈立德通过电话。当年王继辉私放陈歌龙，肯定有什么证据在陈立德手上，不然王继辉不可能那么多年了还与陈立德有联系。王继辉是个出色的刑警，要不是陈立德手上有他的把柄，王继辉早就把立德集团给端了！所以我认定，城北高速爆炸案，王继辉或多或少参与了！”
    本来一向不看好陈凯恩的胡晓辰开始有些佩服他了，没想到这位半路出家的局长还考虑到这个问题。此外，对于职务犯罪，本来就很难搜集到物证，现在有陈歌龙、以及那些警员的证词，将王继辉定罪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就凭这些证据还不足以百分百将他定罪，而且，陈凯恩还要找到证明王继辉参与了城北高速爆炸案，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陈凯恩思索片刻，决定立刻和胡晓辰前往留置室，突击询问王继辉！
    在物证方面，监察委还不足以留置王继辉，但考虑到陈立德落网王继辉很可能会潜逃等影响案件办理，而且他涉及重大案件，可以留置！只见王继辉身穿一间白色衬衣，即便在暖气之下也显得单薄。陈凯恩仔细观察了王继辉，这么久了他胡子没刮，显得有些邋遢，但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的犀利，走起路来还是那么的霸气。陈凯恩怎么会不明白，这是一个刑警发自内心对自己的骄傲！
    陈凯恩坐在桌前，微笑着问王继辉：“我一直在想该怎么称呼你？”
    “叫名字吧，反正别叫我王局长就好，对吧陈局长！”王继辉亦微笑着。他说：“我看报纸了，祝贺你，也替我祝贺思瑶和伟文，当然我也祝福你和思瑶。你们，经历了那么多，不容易。”
    “谢谢。”陈凯恩收敛起了笑容，他坐在桌子上，看着王继辉：“我听思瑶说过，当年你改组重案组，在老局长的张罗下，把重案组的警员的级别都提了好几级。当时，你还是刑侦支队长，在你们的努力下，扭转了北城恶劣的治安环境。可以这么说，重案组的警员们无论是级别还是能力，都完全可以到各区当刑侦大队长。所以，在老局长调离了北城后，你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北城市公安局局长！”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对得起老局长吗？！”陈凯恩质问道。他接着说：“我也许可以猜到为什么市委徐书记安排我当调查局局长了，因为，刑警的荣誉和骄傲，其他人不懂！”王继辉和胡晓辰都看着陈凯恩。
    陈凯恩继续说道：“你在国际刑警组织时的破案率是百分之百，使得你以及中国公安民警在国际上声誉很高，你甚至提出要使内地公安民警超过香港警务处，成为亚洲第一强警！所以，警察的荣誉，是刻在你骨子里的东西。可是——”
    “你懂什么是荣誉吗？”陈凯恩用咬牙切齿的声音问道。
    王继辉始终看着他，没有说话。陈凯恩将手中的文件摔在办公桌上，说：“我今天不是想从你口中得到什么，就算你想说，我也会换个人来，我现在在这儿，是想告诉你，什么是荣誉！
    你也知道，我当过兵，我所知道的荣誉是：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其实警队也是一样，你以为你得到了东方福尔摩斯的称号很了不起，了不起到全国的公安民警你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大道理我不想跟你说那么多，你比我都懂，我也不想重复你的犯罪事实，这你更清楚。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所作所为，维护的只是你的面子，而不是公安民警的荣誉更不是中国法治的荣誉！”
    “我在维护法治守护这座城市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王继辉吼道。
    陈凯恩拿起手中的材料：“就凭你滥用职权私自释放陈歌龙，如果不是你，陈立德很可能在数年前就落网了，如果他早已落网，你守护的这座城市就不会有那么多冤魂，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因为吸毒而家破人亡！我告诉你，虽然你现在很嘴硬，但你这么多年来内心痛苦不堪！如果你还愿意维护法治的话，就请你如实供述你的罪行，不然，你就应了我的话——你只是在维护你自己的面子！我这不是激将法，因为我知道激将法对你是无效的，我只想告诉你，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足以将你移送检察院了，但陈立德没有开口，我希望你能跟我们合作，最后为你一生为之奋斗的事业，画上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
    说罢，陈凯恩示意胡晓辰把王继辉关进去。胡晓辰小声地问陈凯恩：“局长，不用再审一审吗？我看他快撂了。”
    陈凯恩故意大声地说：“王大局长不可能被我这么说几句就撂了的，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会按铃找我们，就算他不说也没关系，我们也可以定他罪，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懂破案！”说罢，陈凯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询问室。
    “这小子，上手很快。”在监控室，江佳和廖星雨调侃起来。廖星雨把耳机放下，笑着说：“一般人，是从证据下手，而他则是从心理下手。对于王继辉这样的人，是很难甚至是无法通过一般的询问技巧来撬开他的嘴。即便我们掌握了证据，法庭可以定他的罪，但无法套出他的话，凯恩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从王继辉唯一的防线——心理防线入手，我相信，王继辉迟早会找我们的。”
    “那你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江佳问道。
    “要我说实话么江书记？”
    “随你，反正我不想听假话。”
    廖星雨笑笑说：“我没想到王继辉的犯罪动机居然是这个。所以，我没找到他的心理防线在哪。”
    “真话？”
    廖星雨看着江佳，回答道：“江书记，这里没有调查局的同志，我没有必要吹捧他，虽然我至今都不确定他能否胜任调查局长一职，但我可以肯定，他的思维不一般，最起码王继辉当年没看错他。”
    廖星雨没有捕捉到关键点。陈凯恩出身于警察不说，他有着过人的办案天赋也不说，最起码，他曾经接受过专业的特种作战训练，精通审讯和反审讯，加上前面两点，他绝对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监察官！
    江佳听后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了。
    当天晚上，王继辉主动提出接受询问，他供述了自己的犯罪经过及指证了陈立德的贩毒行为。在十年前，王继辉率队前往洛城抓捕陈歌龙，由于抓捕的地点是陈立德在洛城郊外的一个制毒窝点，王继辉远远低估了那里的毒贩数量，于是在成功抓捕陈歌龙的同时自己这边也有四名警员被俘获。
    此次行动没有惊动到洛城警方，王而继辉完全可以告之当地警方，请求救援。但是，如果这么做，洛城警方必定会将此事告知国际刑警组织，王继辉无法接受这一点，便按陈立德所说的，一换四。但是在通话的过程中，王继辉被录了音，成为了他犯罪的证据。此外，除了王继辉，他的所有部下都接受了陈立德或多或少的贿赂，陈立德也表示，只要王继辉等人不再威胁到他们，这件事就当过去。于是，这么多年，王继辉眼看陈立德大批大批地往中国大陆、香港走私毒品却不能说，因为只要陈立德落网，他肯定为了争取减刑而把自己供出来。
    从头到尾，王继辉都不知道高嘉慧是陈立德的人，在爆炸案前，王继辉由于不知道陈立德为了往北城运毒而制造这起爆炸案，便积极组织抓捕。在那过程中，陈立德给王继辉打电话，是想问陈凯恩在哪，目的是不让陈凯恩靠近爆炸地点。除此之外，王继辉对陈立德即将实施的爆炸案完全不知情！
    根据我国相关法律，王继辉涉嫌犯滥用职权罪的客观表现是：超越职权，擅自决定或处理没有具体决定、处理权限的事项；故意不履行应当履行的职责，或者说任意放弃职责。现在，证人陈歌龙以及那些涉案外籍警员的证词，与王继辉的口供一致，可以作为证据依法提请检察机关批准逮捕并移送检察机关依法对王继辉审查起诉！北城市委决定，对王继辉开除党籍开除公职！至于王继辉提到的陈立德掌握的录音，还需要侦查机关进一步查证，日后可作为物证上交法院！
    虽然和陈凯恩的推断有出入，但这是他上任以来询问并突破的第一个被留置人员，他用实施告诉了调查局的监察员们，他是一个很有办案天赋的人，只要经过时间的磨炼，必定能够带领监察委调查局书写北城监察体制改革的壮丽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