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解禁与往常无异，只是多了些人。
    文岫风如是想着，带着身边乖乖跟着的女孩，忍不住摸一摸她的后脑勺，捋一捋她的头发。
    与她的女儿差不多年纪，却更加乖巧。又想起女儿那没有脑子直冲直撞的性子，颇为头疼。
    来不及多想，人群很快就注意到了她们两，她冲着人群最里边的老祖宗，也是自己的母亲扬了扬下巴，示意老祖宗人带到了。
    这许多人都在她这几日修炼的地方，三三两两的站着，并没有排成一排，但乱中有序——有序的看向眉卯氷这副陌生的面孔。
    ……
    眉卯氷也含笑冲那些探究的视线点头。
    她的模样多少让这群美人或是昔日美人哑然。
    眉卯氷觉得奇怪，不至于此，与记忆里的师父比起来，自己只是一般般。
    议论声从她出现那一刻就停了，还些人捂着嘴，似乎很吃惊。
    这全不是因为美貌，而是因为容貌。
    眉卯氷如是想着。
    但屋里藏着的四位并不这么想。
    闻家兄妹更是一副果然如此，心道：“我就说咱们鬼问灵是颜控吧？看看给咱家长辈都控成啥样了！”
    宿晞金看着所有人哑然，只有一种认同感：“对吧！！我当时也被美到了！！！咱就是说！美是共通的！”
    笑长空只是看着，神色晦暗，心底有些欣喜；又觉得太多人看见她并不是好事，想找个地方把她藏起来，总在想困住她。
    亏心事想的太多，笑长空只能低下头，少看。最后还是会不能自抑的偷偷抬头继续看她。
    就像他找回的记忆力那样，只敢悄悄地、偷偷的看她，这比来时一路都要鬼鬼祟祟。
    眉卯氷就在指引中，走向半圆红墙里的祭台。
    这几日一直在指导她，甚至教一些鬼问灵的术法的闻家老祖宗。
    她身边站着的，是一位全然没见过的女子。
    当女子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她立刻明白过来女子是谁。
    女子说：“我老早就说你没大没小了吧？”
    “你是……那个小女鬼！”
    惊讶于她怎么眨眼间长这么大了，手没有防备的伸了过去，被老祖宗接住了。
    我正想打招呼，忽觉手里一痛，我猛的往回抽手，费解的看着闻家老祖宗。
    我的手心被划了道口子，而伤口淌出的血，在抽回时，落在了祭坛的石碑上。
    闻家兄妹二人从未见过这仪式，但一看身旁有人影一晃，闻儒笙先一步反应过来，连忙摁住已经起势要踢门出去的笑道长：“你别急你别急！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长大了的小女鬼盯着石碑，过了好一阵子都无事发生，反而圆坛前的人更多了。
    “闻家许多秘术与血液有关，方才你没看见，所有人都在石碑上滴了血。”闻儒笙解释道，“宿晞金可以作证。”
    宿晞金点了点头：“虽然我与闻与莘有仇，但确实是这么回事，我方才亲眼所见。”
    那飘着的小孩鬼突然就长大成人了，如今看着那二十出头模样如花似玉的女鬼，没人把她与小孩鬼关联起来。
    而外边的几位都欢呼了起来。
    纷纷上前拍了拍或是摸了摸眉卯氷的脑袋。
    我看见眼前不断有人围上前问我。
    “你叫什么名字呀？”
    “要不就加入鬼问灵？”
    “欢迎欢迎！”
    “你好！我是你灵殊姨。”
    “丫头，恭喜你！”
    我还没来得及一一回答，人群里我只能慌乱的带着有些应接不暇的笑脸欢迎各位，听到恭喜时，我却不明白她在恭喜什么。
    “啊？”
    很明显，我的错愕也打乱了对方的祝福。
    “哈哈，是恭喜你来到鬼问灵地界！”小女孩鬼连忙打了圆场，揉了揉我的脑袋，“在鬼问灵，长辈摸摸小孩的脑袋，是一种祝福。”
    “祝福小孩健康长寿，诸事顺遂，万事如意。”
    “方才那滴血是测测你的心性，结果就是——鬼问灵将永远欢迎你。”老祖宗接过那小女孩鬼的话，拿了一瓶伤药交到眉卯氷手上，眉卯氷云里雾里，找不到线索。
    屋里的四位更是云里雾里，看不明白。
    闻与莘兄妹两个更是看的一愣一愣的，丝毫不明白，这石碑上滴血是什么个意思。
    怎么自家人滴一块石碑，她也从没见过这样法术。
    最最关键的，怎么莫名的就要收她当鬼问灵的弟子啊？还当天就可以进这禁地？！
    闻与莘仔细想了想最近十年新入门的弟子们，还从未有过谁受到的待遇同眉卯氷这般好。
    “……”笑长空沉默了许久，心底一直回闪过去在阆风岑的时候。
    记忆中刚进阆风岑那日师父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好像是为了救他，记忆里没有更早之前的事情了。
    他还在慌张无措，面对满山与自己有些不同的人时，感到了格格不入，师姐却稳稳的牵住了他的手。
    他还记得那手比他还小，却圆润白皙许多，因为他躲在师姐身后，除了看看师父，不时还不自觉的盯着师姐握住的手看到出神。
    他还不太会说话。师姐耐心的字字句句都解释，师父点到为止的示范，师姐都要亲自教导，直到确认他学会了。
    偶尔也会有师姐也没明白的地方，师姐还会先去问问那只在树下瘫着享受生活的狼妖，学会了再教他。
    师姐在阆风岑里的待遇，让他平等的妒忌所有人。
    不是妒忌旁的师姐师兄们都待她好，而是妒忌她们都比自己更适合师姐，她们待师姐都太好了，他很担心自己学会了却做得没有他们好。
    比如之前那一剑，比如现在。
    所以难免会假设。
    倘若是姚师兄或者荀师兄才是的眉卯氷的师弟呢？那么的省心又正派。哪怕是毒舌的荀千善做了师姐的师弟，那也只会是个会顶嘴的，稍微调皮些的师弟。
    可能在赵国再见到她，得知要取心头血时，姚秉初兴许会直接了当的问她：“为什么？师姐有什么难处？师弟帮你想法子！”
    荀千善可能会直接站在师姐那侧，立马倒戈，同她说：“师姐！下一个谁？还差几个，师弟保准帮你凑齐！”
    意识的后续，所有人一次上前，给眉卯氷进行祝福。
    眉卯氷没看明白，那些人依次过来，拾起她的左右胳膊隔空写写画画，脖子和后背都没有幸免。
    她们有老有少，容貌身段各不相同，同样的只有来画符时的专注。
    眉卯氷一脸茫然的看最后一个人上前来，在自己的胸口处隔空画下了些什么。
    闻儒笙兄妹二人却是越看越沉默。
    隔了好久闻儒笙才同他们解释：“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我们鬼问灵所有的长辈都对眉姑娘画上了专属的符咒，能保平安的。”
    “通常只有亲传弟子才有。”
    “？”宿晞金疑惑，“鬼问灵不是几乎不收徒吗？”
    “是啊。”闻与莘应了，思考着各种可能，“可能……她有机缘？”
    “慕了”闻儒笙酸涩道。
    仪式结束，她们如同来时一样，三三两两吵闹着回去了，留下的依旧只有那成年了的小女鬼和闻家老祖宗。
    眉卯氷还以为她们隔空鬼画符之后会有什么大不同，可她动了动胳膊，踢了踢腿，原地蹦了蹦，实在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闻儒笙与闻与莘他们躲着人潮，跟着往结界外走去，那结界肉眼可见的即将恢复。
    闻与莘和闻儒笙小声交谈，觉得今日着实有些不一样。
    宿晞金跟在后头，他对鬼问灵的了解也十分片面，更多的是自幼母亲所说的婚契，只说是祖上与鬼问灵有所接触，所以才得了这份联系。
    他几步追上前头的笑长空，问：“笑道长，你们阆风岑是什么样啊？”
    笑长空倒是没想到宿晞金还能同他说上几句，除去他与师姐有婚约以外，其实自己与他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是时候放下成见了。
    笑长空便仔细想了想：“嗯……很多山，很多台阶，很多房子，很多人，一点点动植物。”
    前边被宿晞金的提问吸引的闻儒笙和闻与莘听后都不禁沉默了。
    宿晞金不以为意，频频点头：“哦！有没有河流啊？我们凌霄门分门靠江，景色不错！”
    “那没有，只有溪水和小瀑布。”笑长空说，说着就想起眉卯氷在书阁里的那几年，他结束了课程就穿过那瀑布下的水池，水池每隔几步就有石块，几步就能跳过去。
    有时走得急了，还会脚滑跌下去。
    师姐瞧见了动静就会等在书阁门口，他湿湿嗒嗒的到门口，师姐便施诀让他衣服焕然如新。
    兴许是难得能听笑长空这么和气的和宿晞金说话，闻家兄妹也放松了一些，先他们一步出了结界。
    他正要跟上，却被宿晞金拦住了。
    “你不去找她解释清楚？”宿晞金皱眉，“小爷我见不得这种事。”更见不得卯儿姑娘难过。
    笑长空默了一瞬，看向宿晞金，恍然大悟一般。彼时结界将要重新落下，宿晞金从容走出结界。
    走之前他听见身后传来的一声谢和匆忙离去的脚步声。
    闻儒笙在等他，怕这位大少爷不知道居所在哪，看见宿晞金出来，他解释：“与莘还有功课没做完，先回去了。”
    他又站了会儿，眼瞧着结界要落下了，却不见笑长空出来。
    宿晞金说：“不用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