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话。拐师弟。
    我带着师弟和一群狼妖走遍千山万水那群狼妖一开始还嚎着，挣扎着。不过时间长了，便也冷静了下来，打量着环境。
    直到红绫停下，停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
    这里临川靠山，隐隐散发着腐败的朽味，显然是妖物生存的好地方。
    一落地，我没收起红绫，毕竟他们看起来比较想合伙把我干掉。
    所以我只能接着用红绫捆着他们，尝试着同那群狼妖沟通：
    “哈喽，你们能听懂话吗？我是阆风岑眉卯氷，不会伤害你们的！”
    “嗷呜——！”
    “嗷——呜——！”
    “嗷呜——嗷嗷呜——”
    我：“……”
    眼看这群狼妖此起彼伏地嚎了起来，一个搭理我的都没有。
    得了，我这里沟通没成功，倒是让他们自己人先聊上了。
    一落地师弟就跳离我三尺远，趴在地上弓着背，哎呀咧嘴发出咕咕的声音，装腔作势地很想扑上来咬我的样子。
    我感慨了许久，眉清目秀的师弟，怎么变成了这样在三百年前是这样的！！？
    不过眼下，这群狼妖也不能总捆着，必须得想个办法解决一下，尤其是他们身上的惨不忍睹的伤口。
    虽碧青州最擅长的是疗伤术，可我并没有木属性的根基，修习不来，只能同师父辨识些草药。
    如是一来，现在倒是可以干点好事。
    我起身忽视狼妖们的哀嚎，往林间走去。
    他们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并且有愈演愈热的倾向，仿佛我要把他们抛弃了一样。
    “我去摘一些草药，你们等等我！”
    “嗷呜～”
    “呜呜呜嗷呜——”
    “嗷呜——嗷呜嗷呜！！”
    明显他们没听懂，不论我怎么大声解释，都没用，根本听不进去，我甚至觉得他们在骂我。
    不过也多亏如此，总算让我深刻的了解了对牛弹琴这个成语的意义。
    唯一一个没有嚎叫的便是师弟，他只是一味地一直用头顶着一条狼妖的脑袋。
    红绫尚且不能解开，我还不能确保他们不会攻击我。
    终于我狠下了心，转身离开，只听草地一阵动静，什么动物忽然跑近我。
    只见一条藏獒突然从左手边半个人高的草丛中跳了出来，我伸手要挡住他的袭击，他却顺势咬住了我的袖子。
    整个人四脚趴在地上，把我往狼妖群中拽。
    不过很可惜，他许是太久没吃过东西，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几乎没什么力气。
    于是不仅没拖动我，反倒是被我拖着去采药草。
    我翻找着这些草丛，寻思着能不能找到杜鹃花叶，可先找到了白茅花，姑且也算是能用。
    我拿着那白茅花摆在笑长空眼前：
    “师弟，你找找还有没有这个，可以给那群狼妖治外伤的。”
    笑长空一脸面无表情，好像没有听懂。
    “哎。师叔带他回来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呀。”
    我叹息着，把白茅花放进嘴里咀嚼，然后涂抹在了笑长空脸颊的伤口处。
    那脏兮兮的脸被我沾了白茅花汁液的手指一抹，露出底色。
    并不像我和师父这般的雪白，而是有些小麦色的肌肤，是很健康的肤色，这一点，师弟倒还是我认识的师弟。
    只是白茅花治疗的效果比杜鹃花叶差一些，给笑长空身上的小伤治治还行，可那群狼妖可伤得不轻，那是白茅花治不了的，所以最靠谱的还是得找到杜鹃花叶。
    藏獒愣在原地，脏脏的爪子抚摸过自己脸上的药草，草药遮住的那片绯红但是一点不露。
    我回头想看看师弟有没有去采药，却看见他一直在抓伤口，我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怎么了？很痒吗？忍一忍啊，这药草能治疗伤口的，伤口愈合的时候就会痒痒的。”
    他顿了顿，似乎没听明白，一直盯着我的手。
    然后他低头凑到我的手上，在我以为他又要开始像藏獒一样的舔我的时候，他只是嗅了嗅药草香，离开了。
    “……”
    没办法靠红绫引路的我只能在附近摸索，好在这荒郊野岭的鬼地方植物还怪茂盛的！居然让我找到了杜鹃花叶！
    在即将把一片杜鹃花全都摘秃的时候，师弟怀抱着一捧的白茅花到我面前来，嘴里还叼了一捆。
    这样的师弟除了浑身发黑的皮草让我有些不习惯，但其他——尤其是那双眼睛，久违地让人怀念。
    从树林里出去时，红绫变长来蹭我的脸，那群狼妖还在哀嚎的声音突然停止。
    即使我三申五令，反复强调我是要上药，可一靠近伤势最终的那条狼妖，他就开始挣扎，红绫为了我却会越缠越紧。
    “红绫，放松些，没事的。”
    我如是宽慰着，可红绫犹犹豫豫，仍是不肯松。
    我只好先把杜鹃花叶捣碎，敷在狼妖的伤口上。
    “嗷——嗷呜？”
    那狼妖先是扯着嗓子哀嚎，而后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确实没有想伤害自己。终于俯下身来趴在地上，甚至翻身敞开他柔软的肚皮供我摸。
    见他不反抗，也没有要攻击的意思了，我便让红绫把他松开了。
    上好药后，那狼妖翻身起来，乌溜溜的浑圆大眼珠有些大大的瞳孔，不再是那害怕的一竖，他凑到我面前嗅了嗅，那巨大的身形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压迫力的。
    它举起刚刚上好药的爪子，勾起我的长发，凑近我的后颈。我后顿时一凉，总觉得他要咬断我的脖颈。
    正这么想着，一双手从后背把我抱个满怀。
    “呜呜呜——”
    笑长空呲牙咧嘴地对着那巨大的狼妖，可一步不退，仿佛在宣示主权。
    我正一阵感动，忽觉后颈一阵濡湿，笑长空用他的舌头把我的后颈由上到下舔了一下。
    我：“……”
    笑长空为什么！这么喜欢！舔人啊！！！狗吗？！！！
    那狼妖仍是盯着我们，沉默了半晌，叹了一口气，回身卧下。
    终于，在这只像狼妖妖王一样的大妖的带头示范下，狼妖群总算是放下了对我的偏见，对我相当热情，又是嗅又是舔。
    我觉得这张脸都快被舔脱皮了，头发也快被舔秃了。
    不过好在上草药的时候他们很配合，尤其是师弟，居然看我做了一次，就有模有样的学起来，关键是上的还挺好的。
    不愧是师弟啊，悟性果然是强得很。
    眼看着师弟可以帮忙，那我自然还是撂担子装个花瓶，晃晃悠悠走到一条狼妖面前，它一动不动。
    我上前去，这才意识到，这是方才笑长空顶的那只狼妖。
    我双手搭上，一探灵犀，却发现已经无力回天。
    师弟还是趴在地上行走，狼妖头头已经带着下手去四周巡视，只留下几只小狼妖和老狼妖。
    师弟凑到我跟头来，低头拱了拱那只狼妖，大概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并没有用草药敷上它的伤口上。
    这只狼妖的模样和别个不同，毛色黄白，与其他黑灰的不同。
    只是师弟窝在那头狼妖的怀里，很久都不肯起来。
    哎，舍命陪君子吧。
    在笑长空诧异的目光中我枕着他那厚重的皮草躺下了，红绫自觉变大成一条毯子，盖在我的身上。
    望着满天星辰，狼妖群打闹的小狼们也安静了下来。
    “师弟啊。死者为大，就让它入土为安吧。”
    笑长空好像听懂了，相当不开心地哼哼了几声，还翻了个身，让我的脑袋径直落地。
    别说，还挺疼的。
    虽然知道他不爱听，但这个生死观念还是得教给他。
    “不过在我家乡那，是有停灵的说法，正好你也舍不得，那明天再埋了它，给它立个碑。”
    我又摸到笑长空的那身皮草上，枕了上去：
    “你别不爱听啊。死是宿命，而这位……这位好看的狼妖也一定是去下一个轮回了，为了成为新的生灵，为了和你的下一次相遇。”
    我沉默了一会，想到先我们一步离去的师父，在这边已经等了我三百年，既希望我回来，又不希望我回来。
    又想到长空，不知道那个世界的我离开人世了，他怎么样了，是不是受了天劫之后，便可以抵清之前做错的事。
    “你看——长空。我这不就是来见你了吗。”
    我这么说着，去看笑长空，发现他也正听着我说话，那双眼里，我能看见我自己。
    寒蝉鸣泣的季节，笑长空就这么被我忽悠着从狼群中拐跑了。
    说服他把那只米白色的狼妖葬了以后，我才敢偷偷把昨日灵犀探到的，那雪白的狼妖的魂魄唤出来。
    那是个黑发肤白的女子，她似乎在诧异，我能将她召出来。
    我只好挠了挠头，解释道：
    “五行嘛……我除了了木系不太行，其他都没有特别突出的。
    所以……我主修的近身术战和鬼道。”
    笑长空看着眼前的女子，居然没认出来她是谁。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但吾仍有一事望姑娘……帮忙。”
    说着她躬身要求我，我连忙答应。
    “吾儿，便托付与姑娘…望姑娘……好生相待。”
    “好说好说。”
    就是……这不像临终托孤反倒像临终托夫了。
    说着，她便朝向师弟，招手。
    师弟犹豫了片刻，从地上站起来，走向她，扑进她怀里。
    “嗷呜……”（是你……）
    第一只被我包扎的那只身形巨大的狼妖走近来，女子听见动静，与他对视，同那只狼妖道谢：
    “多谢汝等……多年来仗义相助。不惜……舍去变化成人之机缘，也才令吾儿平安无事成长至如今。
    ……多谢族长，初雪……来世再报答。”
    “嗷呜。”（哼，不是为了帮你这个死丫头。）
    终于，初雪因为心无挂碍，化成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夜晚中往天上飞去，入了轮回。
    师弟跪在坟前不出声的落泪，只有肩膀一抽一抽的。
    这么想来，和上辈子刚见他时的情景也差不太多。
    我走上前去，在他的身旁跪了下来，许是因为哭了觉得有些丢人，他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想了想，一个熊抱抱住了笑长空，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啦师弟，师姐在呢。”
    他先是一愣，而后不时地抽一抽，终于是哭出了点声音，这才伸手抱住了我的后背，哭湿了我的衣襟。
    “好啦好啦……师弟乖。没事啦。”
    摸着他的脑袋安抚着，一边同他说阆风岑是个好地方，美若天仙的师父还有个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掌门。
    最后在我感人肺腑一番劝说下。
    笑长空不愿意跟我走，反倒是狼妖头头表示很想跟我走。
    怒摔红绫！！笑长空我这跟你讲了几天的话！你权当废话吗！？还有族长！你不是族长吗？！你怎么可以走！？？
    最后的最后。
    割舍不下狼妖们的笑长空和狼妖族长商量了一下，完全无视我的意见，举家随我到阆风岑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