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向骏被烫的右手就被捧进一个温暖的掌心，丝丝凉意从手背蔓延开，是周锦泰弯着脖颈撅嘴轻轻地给他吹气。
    向骏不作反应，垂眸看着他。
    好点了吗，半晌，周锦泰抬头凝视向骏。
    夜阑更深，向骏只能看到周锦泰熠熠发光的黑曜石瞳仁，像被什么蛰了一下，他猛地抽回手，答非所问，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什么。
    周锦泰滞住了，向骏觉得黑曜石黯淡了不少，不似刚才明亮。
    有点难受，周锦泰两片薄唇微微翕动，以最小的幅度开合。
    轻弱的声音入耳，向骏见不得小孩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从喉腔缓缓送出一声微弱的叹息，他拍着周锦泰的肩说：“睡觉去，明早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
    “哥……”周锦泰欲言又止，
    “想好要说什么，不该说的别说。”向骏打断他，语气不同于之前的温柔，如同加冰汽水，入喉是舒爽解渴，待达到一定的饱和度，部分未分解碳酸从鼻子呼出，刺激性的气味堵塞呼吸道，让人呼吸难受，眼角发酸。
    周锦泰固执的盯着他，你讨厌我了，他得出这个结论。
    向骏想反驳，又突然念到了什么，没有说话，周遭气氛坠入冰窖，向骏听到小孩捱着声低低地吸了吸鼻子。
    晚安，向骏对他说，顾不得口干舌燥，转身就欲回房。
    “哥，”周锦泰拉住他的腕，向骏以为他执意又要说点什么，皱了皱眉，结果只是递给他一杯温水，然后回了向骏一句晚安。
    第二天向骏起了个大早，早在一周前他就为这几天请了假，没有行程，童澈虽是他的助理，却不止忙他的事，所以向骏休假的同时童澈还是要跟前马后地往公司跑。
    在看到正在玄关处屈着身子换鞋的周锦泰前向骏都以为自己起的是最早的，“这么早上哪去。”向骏问他。
    “上课，”周锦泰弯下颀长的身姿，仔细地系着鞋带。
    吃早饭了吗，向骏又问。
    “吃了。”周锦泰至始至终没有看向骏，他脑袋上扣了顶纯黑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遮住大半张脸。
    向骏看了眼桌上纹丝未动的碗筷，睁眼说瞎话这都跟谁学的。
    “哥，我上课去了。”周锦泰低低说道。
    向骏默了片晌，说，看来你说想院长了不是认真的。
    周锦泰先是愣了愣，下一秒抬起头直视向骏，语气竟有上扬的趋势，“我以为……”向骏才看清他的脸，眼睑下方一片青黑，不知道昨晚是没睡还是睡得不好，向骏想。
    “我给你请了假，先吃饭。”
    嗯！周锦泰捣头如蒜，抓起桌上的三明治大口大口往嘴里塞，两腮蠕动着拼命咀嚼。
    谭野还在倒头大睡，向骏叫了几次都没叫醒，索性给他留了早饭和便签，随便收拾了下行李装了点必需品就开车载着周锦泰驶向C市。
    车内放着舒缓的音乐，周锦泰先前兴奋的神经终是抵不过周公的召唤，昨晚的彻夜未眠通通是要还的，他坐在副驾驶，脸侧向面无波澜开车的向骏，耷拉下眼皮，歪着脑袋沉沉睡了过去。
    因为是工作日，一路上畅通无比，A市到C市大概三小时的车程，周锦泰睡了一个多小时就醒了，他保持着熟睡的模样，把眼睛小心地开了一条细缝，悄悄偷眯向骏。
    前方是个红灯路口，向骏停下车，对旁边装睡的周锦泰说：“醒了就把眼睛睁开，”他早就察觉到小孩抖得像筛子一样的眼睫。
    周锦泰尴尬地睁开眼，为了缓解自己的窘迫感他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还有多久到。”
    “保守来说两个小时。”
    “哦，”两人没了交流，空气逐渐冷却，周锦泰从背包里拿出本书看了起来。
    注意到周锦泰翻书的动作，向骏心道满意，他双手把在方向盘上，手上动作优雅从容，“看的什么。”他问周锦泰。
    被哥哥问到，周锦泰扬起唇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他举起书把封面那一页正对向骏——《活着》，那本在书店里独独让向骏驻足的书。
    向骏握着方向盘的手滞了一刹，他敛起鼻腔的酸涩感，漫不经心道：“怎么突然想起看这个了。”
    “昨天语文课老师有讲到余华先生，就想看看他的作品。”周锦泰信口胡诌，昨天一整天都是英语课，这本书纯粹是他为了更了解向骏才看的，他想离哥哥，更近一点。
    向骏直视着前方，直堪堪的说：“小孩子还是看点积极向上的读物。”
    周锦泰挠挠头，这书名挺阳光正能量的啊。
    这时向骏放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的卡槽里的手机响了，顾景沛，周锦泰瞄到了屏幕上的备注。
    向骏腾出一只手接了电话，“喂。”
    “没生病。”
    “有点事耽搁，请了几天假。”
    “嗯，”
    “我去C市。”
    “大概待两到三天，”
    “嗯，真的？好。”焦正宁的作品展正是在C市，顾景沛邀他同去，向骏一口应了下来。一来想着也没什么事可做，二来焦正宁的赫赫声名他也是有所耳闻，有幸一睹风采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又不是老婆，管得真宽，周锦泰无声翻着白眼，难得和哥哥独处还要被一些小三小四打搅，他不爽极了，忌于向骏的脾气，周锦泰生生收起面上的愠怒，他努力平复自己的语气，力求随意的问向骏：“哥答应别人什么事了吗？”
    向骏没在意，随口一说：“嗯，去看一个作品展。”
    周锦泰先凝视了一眼向骏，又垂头绞起了手指，声音闷闷的，“和顾景沛吗。”
    向骏回过味儿来了，周锦泰这一身酸让他不得不想到别处，“嗯，”他说。
    “可是哥说要陪我探望院长，”周锦泰的声音愈发沉闷，“为什么又要答应别人的邀请。”
    “这不冲突。”向骏生硬道，顿了几秒又觉得还是该解释解释为好，“顾景沛明天来C市看展，中午开始，统共两小时的作品展，耽搁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