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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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陈警官干这一行久了,心思比寻常人缜密的多,很快发现了一个致命的漏洞:“人家是‘网戒学校’,找人卧底也只能找十来岁的中学生——他们要真窝藏毒贩,里面肯定养了不少打手,一旦卧底暴露,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你是要我把一个未、成、年、人送进龙潭虎穴里吗?”
    小姑娘得意洋洋地抬起小下巴,伸手一拍胸口:“这不是现成的人选吗?”
    陈警官沉默片刻,心累地摆了摆手,不想再搭理眼前这头熊孩子。
    连一向慈眉善目的霍大爷都难得板起了脸孔:“说什么呢?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跟着瞎掺和什么?好好写你的作业,当心你妈回来,霍爷爷告你的状!”
    小姑娘一张嘴高高嘟起,眼看能挂上一只酱油瓶:“我都十四了,才不是小丫头!峨嵋剑法我都学完大半,我妈说,她在我这个年纪还没我这份修为呢!”
    陈聿:“……”
    丁建:“……”
    这两位就跟看到一头母猪飞上树,咿咿呀呀地唱了一曲京剧段子似的,四颗眼珠子整齐划一地从眼眶里瞪脱出来。
    陈聿刷地扭过头,直勾勾地看向霍大爷,那意思大约是:这小丫头……峨嵋派的?南武林盟四大门派之一的……峨嵋?
    霍大爷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之前忘了介绍,菁菁她妈,也就是楼下小何,是峨嵋派的嫡系传人。唉,这话说来也长,当年一场大战后,峨嵋派损兵折将、人才凋敝,如今只剩这一对孤儿寡母。她妈妈特意在这边租了房子,除了菁菁上学方便,也是因为这一带住了不少武林盟的朋友,平时有个什么,总能找到人帮忙照应。”
    在陈警官和丁总的既定印象中,一提到“峨嵋派”,要么是灭绝那般板着一副教导主任面孔、心狠手辣杀伐决断的黑脸尼姑,要么是周芷若那样外表仙气出尘、内里手黑心黑的精分美人。
    只能说,武侠小说放飞了人们的想象力,可惜现实要比想象骨感得多。
    陈聿默默扭过头,用一言难尽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这小丫头一眼,又默默转回来,用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表达了“峨嵋派传承到这份上,和断绝香火也没什么差别”的意思。
    姓何的小姑娘看懂了他的未竟之意,就跟一头被踩了尾巴的折耳猫,倏尔收敛起圆脸呆萌样,恨不能亮出爪子,挠他个满脸桃花开。
    陈聿无意中扳回一城,心情瞬间大好,与此同时,他想起一个纠缠许久的疑问,忍不住问道:“对了霍爷爷,上回我问您江湖上哪一派的轻功身法能瞬息移动,您当时没说话,是没想到,还是……有什么不方便开口的?”
    霍大爷摇着蒲扇的手微微一顿,表情难以察觉地僵了下,不说话了。
    可惜这一回,陈聿没有让他轻松过关的意思,不依不饶地追问道:“霍爷爷,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有这么难开口吗?”
    霍大爷沉默许久,长叹了口气。
    被陈聿刨根究底的顾兰因前一晚出去浪了大半夜,凌晨三点才回到自己小窝,然后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她简单洗漱过,打开冰箱翻了翻,掏出一盒红烧牛肉面,一边叼着叉子撕开包装,一边随手打开手机自带的音乐APP,给安静的屋子里添了一点背景音。
    漫长的前奏过后,手机里传出一个曲折嘶哑的低音炮,翻来覆去吟唱着一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恨君生迟,君恨我生早……”
    顾兰因往面碗里倒开水的手势微微一顿,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里头配乐的古琴曲轻轻一振,反弹回去的琴弦擦着心头软肉过去,整个人从胸口到手指尖微乎其微地麻了片刻。
    那是一部热门网剧的主题曲,讲了一个鬼差和凡人女子的爱情故事,最后是个悲剧——可能是为了显示出自己的不落俗套,编剧没按大团圆的路子来。
    对了,据说当年大结局播出时,无数妹子在朋友圈和微博论坛上嗷嗷叫唤,说是要给编剧寄刀片。
    顾兰因原本对这种狗血淋漓的剧情不感冒,可是那一阵,不知怎的,男人颠来倒去嚎的两句词就如一支小小的箭头,“biu”一下刺中了她的软肋。
    “如果相遇在最好的年华,就能改写结局吗?”她想,“如果我早出生十年,后来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吗?”
    哦,也许真的不会。
    如果早生十年,她也许根本遇不到那人,可能被人贩子拐卖到某个不见天日的山旮旯里,也或许在当年那场大病中送掉了命,化成一把无人问津的骨灰,随便找个角落一洒,就算了结了一辈子。
    而若那人不遇见她,大约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拴上一个拖油瓶,十多年来操碎了心,同样的年纪,旁人是“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他却得呕心沥血地打工赚钱养孩子。
    更不会死于当年那场“意外”。
    顾兰因想,如果剧情真是这样发展……其实也挺好的。
    古琴曲和男人的歌声盘桓在客厅里,女孩微蜷的睫毛轻轻一忽闪,突然“啪”一下关上音乐软件。她就这么站在厨房里,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一碗泡面,末了一个远程投篮,将空空如也的塑料面碗丢进垃圾桶里,不怎么讲究地用抹布抹了把嘴,随手拎起挎包和钥匙,准备出门一趟。
    老掉牙的电梯慢腾腾地往下降去,在七楼停下。电梯门颤巍巍地打开,一个面熟的中年女人低头走进来。
    两边一打照面,顾兰因和中年女人同时愣住。
    这两位昨晚刚在西巷的小胡同里见过面,虽说光线不给力,毕竟是搭过话的邻居,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没有认不出的道理。只不过,可能是因为说破了尴尬,顾兰因和中年女人居然不约而同地拽住了那层窗户纸,权当昨晚那场乌龙没发生过。
    出于礼貌,顾兰因主动打了个招呼:“早啊,没送孩子去补习班?”
    女人眼角难以察觉地一跳,勉强笑了笑:“没……孩子去亲戚家了,唉,我是管不住他,只能找别人帮着管一管。”
    顾兰因知道她误会了,却没打算解释。这姑娘压根没有刺探人家隐私的意思,只是例行公事地客套一句,客套完了也没往心里去,专心致志地翻起手机新闻。
    两人都不说话,电梯里的气氛诡异地凝固住、所幸这一路并不长,电梯虽然腿脚不利索,还是到了底,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女人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放到耳边一听,没说两句话,脸色忽然变了,脚步飞快地走了出去。
    顾兰因挑起半边眉梢,想了想,还是没多管闲事,往另一边走了。
    ……如果她知道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上去。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更没有倒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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