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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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兰因似乎有点不敢看他,缩脖端肩,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陈聿皱了皱眉,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最近……去过云南边境吗?”
    顾兰因微微一震,显而易见地愣了下,抬头错愕地看向陈聿。
    他刚才说什么?
    云南边境?
    这四个字里仿佛藏着某种玄妙的机关,在顾兰因脑海里搅动起一场无人得悉的惊涛骇浪,某些随着时间流逝沉淀下去、都快要被自己淡忘的零星碎片从记忆深处翻覆而出,走马灯似的闪现而过。
    “原来是他,”顾兰因忍不住多看了陈聿两眼,刚好陈聿也正直勾勾地看着她,两人的目光隔空相撞,火花劈里啪啦溅落一地。
    顾姑娘心里要是有个小人,此刻大概已经摸着下巴,露出品头论足的猥琐表情:看不出来,这小子当初那么狼狈,滚得跟个泥猴似的,拾掇干净了,居然也挺人模狗样的。
    而她脸上则仿佛精分似的,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茫然:“什么,云南?我为什么要去云南?去旅游吗?”
    陈聿:“……”
    陈警官一双眉毛能夹死苍蝇,紧紧盯着顾兰因,顾小姐端出一副足能以假乱真的装傻充愣,以不变应万变,不躲不闪地迎视着他。
    不知怎得,丁建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有点多余,很想找个墙角躲进去,假装自己是个小透明。
    这条小吃街不算宽敞,两边又都是小摊贩和乱搭乱建的违章建筑,拥堵程度能和黄金周期间的知名景点有一拼,别说轿车,就是三轮车开进来也得费点力气。
    刚好小吃街往西几百米有条小胡同,尽头堵死了,平时没什么人经过。丁建临来时将车停在胡同里,眼瞅着这二位一时半会儿对视不完,他便琢磨着先去把车开出来。
    就在这时,顾兰因突然扭过头,藏在镜片后的目光冲着胡同口甩过去。与此同时,陈聿似乎也听到什么,脸色倏忽一变——
    急促的脚步声从胡同口传来,没等丁建反应过来,几条黑影从墙角窜出,将他们团团围住。来人一不开口,二不打招呼,上来就见了真章,手里的铁棒抡出凄厉的风声,冲着脑门砸下来。
    陈聿百忙中拽了顾兰因一把,将她拉到身后,自己顺势侧身,迎着铁棒砸落的方向一抬手,袭击者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那手臂粗的棒子就到了陈警官手里。
    打手没看清,顾兰因却看清了,眉毛难以察觉地一扬,镜片后射出的目光凝成一簇细针。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陈聿已经把她推向丁建的方向,自己横过铁棒,整个人就是大写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稳如泰山地挡在那两人身前:“朋友,哪条道上的?”
    回答他的是铁棒当头砸落时带起的凌厉风声。
    从暗影里窜出的打手团穿着清一色的兜帽黑衣,脸上蒙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双鹰隼似的眼睛,往那一戳,就如一坨行走的煤炭,险些和夜色融为一体。
    陈聿横过铁棒,架住当头砸下的一击,与此同时,他以左脚跟为轴,身形转动,画出一个圆融的圈,轻飘飘地兜到打手身后,手腕泥鳅似的一伸一缩,居然从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探出头来,一记手刀紧跟着落下,打手白眼一翻,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
    顾兰因眯了眯眼,目光微微一沉,心说:噢,原来是“翻云掌”。
    没等她感慨完,只听丁建一声惊叫:“小心!”
    顾兰因把目光挪回来,就见一个打手不知怎么盯上了她,手里的铁棒狠狠敲落,带起的风声呼啸过耳。
    就顾姑娘这小身板,这一下要是敲实在了,非得筋断骨折不可。
    丁建的冷汗立马下来了,作势要冲过去,还没来得及迈出脚步,只见顾兰因像是吓得呆住了,脚步一个踉跄,十分不体面地一屁股坐倒在地,那劈头砸落的铁棒堪堪擦着衣角过去。
    丁建一口气憋在胸口没能呼出去,打手的铁棒已经接二连三落下,顾兰因在地上连滚带爬,每每惊险万分的与棒子错肩而过,她吓得连呼带叫,眼看“淑女”形象被那棒子劈成一地碎渣,小夜风一卷,飘飘悠悠地卷上半空,再也捡不回来。
    丁建急得左顾右盼,随手从墙角捞起一根木棍,悄悄靠过去,瞅着打手没留神,突然一闷棍抽下。
    木棍和打手肩膀亲密接触,发出一声令人牙碜的闷响,光听这动静就让人觉得疼。
    打手额角跳出一根小青筋,猛地一转身,泛着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住丁建。丁总怼人功力非凡,真和人动手只有挨揍的份,他想都不想,拔腿要跑,谁知刚扭过头,迎面劲风袭来,两块板砖亲亲热热地到了跟前。
    那个瞬间,丁建写方案时灵感百出的大脑被板砖拍成一片空白,只凭着身体本能往地上一趴,板砖旋即擦着他后脑勺飞出去。丁总没来得及爬起身,身后的打手已经疾步追上,忽然纵身跃起,铁棒闪电一样照准脑袋砸落。
    跃起的下坠力和手臂本身的力量叠加在一起,足以将丁总的脑袋拍成烂西瓜,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突然打来一道劲风,打手手腕一阵刺痛,不知怎的,手上忽然脱了力,棒子“咣当”一声落了地。
    打手先是一阵茫然,低头一看,发现手腕脉门处扎着一粒小小的石子,仿佛只是被铁棒挥出的劲风带落,恰好崩在他手上。
    就这么一愣神间,陈聿已经逼退几个缠着他的打手,箭步冲到近前,铁棒拦腰横扫,毫不客气地将他推了出去。
    打手以一个狗吃屎的惨烈造型落了地,捂着差点散架的老腰,半晌没爬起来。
    陈聿解了丁建的危机,一抬头却发现顾兰因被两个打手逼到死角里,身后就是矮墙,已经退无可退。电光火石间,他来不及细想,纵身扑了过去,一把抱住顾兰因,用后背硬生生挡住这一下。
    顾兰因:“……”
    这姑娘已经酝酿出无数种让打手知难而退的方案,谁知陈聿忽然扑过来,不由分说地挡在她身前,她扣在手指间的碎石发不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男人用血肉之躯硬扛了一记铁棒。
    陈警官身形清瘦,没有厚实的五花膘垫着,眼前几乎一黑,好悬直接背过气去。逐渐模糊的意识中,无数个声音在耳畔嗡鸣作响,有嘈杂的脚步声,有惊惶的呼叫声,还有一个熟悉而尖利的长响,毫不留情地刺入涣散的意识。
    ——警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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