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回忆初见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6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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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人已经招了,他收了钱,就把紫微宫的消息传递过去……”陈年在殷涉耳边道:“所幸,这条线搭上的时间并不长,也没传多少消息,只是这云晏的事就……”
    殷涉神情淡淡的:“他们既然想要知道,总会有办法知道的。”
    陈年道:“清衡宫那边一直在关注紫微宫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他们便会伺机而动,这次找到了机会,自然想要放一把火……还有就是可能想要试探一下殿下您……这次殿下把云晏毫发无伤地从太极殿里带回来,只怕人还没到紫微宫,消息已经传到了清衡宫……”
    “我早知此事和清衡宫有关,那太史院的司天监不会平白无故跳出来说话,此次牵连甚广,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殷涉说。
    “那殿下,是否要让他出来指认……”
    殷涉摇头:“把他处理干净吧。”
    陈年愣了下:“那清衡宫那边……”
    “殷溶做事不会留下把柄,他也已经达到目的了,我不发作,把人处置了,也是对他的一个警告。”
    “是。”
    “还有,让杨奎好好敲打一下下面的人,这次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
    “是。”
    殷涉返回寝殿,看到云晏又趴在桌上睡过去了——大抵今天真的是累坏了。
    殷涉静静地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弯腰把人拦腰抱了起来,动作轻柔地仿佛那是一个稍一用力就会碎的稀世珍宝,他绕过那紫檀边万寿长春的九折屏风到了床前,小心翼翼地把云晏放到床上,再给他脱了鞋袜,盖上了被子——从头到尾云晏都没有醒过来,沉沉地睡着,呼吸清浅绵长。
    殷涉坐在床边,望着在床边的烛光映照下的人——那张脸和记忆中的绝丽容貌已然完全不同,只是一张清秀少年人的脸,还带着这个年龄很常见的几分稚气,睡着的时候毫无防备的脸,又显得纯真天然——谁会想到,此时在床榻上睡得香甜的少年会是“恶贯满盈”的前朝亡国之君徽帝呢?
    他自然知道,徽帝是被妖魔化了的,别说是在他亡国之后,即便是在他当政的大宁朝,民间对他的传闻也都是些骄奢淫逸的事迹。当然,徽帝确实不是一个勤俭简朴的皇帝,他十分懂得享受,而他的很多享受也需要花费很多人力物力财力……但徽帝并不是一个不听劝谏的人,他虽然很烦他那些君师和御史的唠叨,但从不因此而怪罪他们,他们劝一劝,他如果觉得有道理也就会听取。可惜,迫于滕太后的威慑力,即便是三朝元老的君师也不敢全心全意教导徽帝成为一个好皇帝,可以说,徽帝的为君之道只是在他作为太子的时候学了点皮毛,先帝死得早,他都还没能学会当个好皇帝,就已经成了皇帝。在他称帝以后,以滕太后为首的一众人都是纵着他,想要什么给什么,吃喝玩乐,花样层出不穷……自孩提期开始便是如此,他在宫里玩腻了,对外面的世界有了向往,更多的是不想被滕太后给约束住,他想要出宫去,滕太后第一个就是不许,也是时机恰好,滕国舅在那个时候向滕太后提出了质子之说,滕太后在让徽帝用玉玺盖章的时候,说的是“找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陪驾”,所以后来质子们进京以后,滕太后便让人进宫来了。殷涉就是那时候进宫的,只不过因为中间出了点小差错,他比其他人提前见到了圣颜。
    殷涉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这人的时候,他那恣意慵懒的模样,让他脑子里就浮现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句话,那美得不似人间该有的容貌,和那金碧辉煌的皇宫有些格格不入,殷涉虽然分得出男女,可如果不是后面的内侍出声,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人,会是坐拥天下的当朝皇帝徽帝。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他记得当时,追着蛐蛐儿出来的少年皇帝是这么问他的。
    他挺直着脊背,回答:“我叫殷涉,字令璋。”天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跳快得像是要炸掉一般。
    ‘殷涉……殷文王是你何人?’
    ‘乃是家父。’
    ‘原来是殷世子,’徽帝点头:‘如此看来,你和殷文王倒是像得少。’
    ‘我更肖母亲一些。’
    ‘朕与王妃倒是有一面之缘。’徽帝盯着他的脸,仔细端详:‘如此说来,确实有几分像。’
    他低头不语。
    ‘你几岁了?’徽帝又问。
    ‘十三。’
    ‘原来你比朕小,看个头还以为比朕大呢。’徽帝含笑说着话,语气轻飘飘的很难把人联想到他的至尊身份上:‘我看你人倒不错,往后你便常常进宫来吧。’
    ‘是。’
    后来在徽帝召见臣下的奉和殿里,已经整好衣冠,一身雪色龙袍的徽帝见了包括他在内的质子,看着殿内大大小小的孩子,徽帝问的第一句话是——
    ‘你们千里迢迢上京来,只身离家,会想家吗?’
    此话一出,奉和殿里年纪最小的只有两岁,年纪最大的也才十三岁的孩子们都不由心有戚戚,而有几个还直接掉了眼泪,哭了。在圣驾面前哭那是大大的不妥,严重的话还可以算作君前失仪,那可是一个不小的罪名。
    而徽帝却是一抬手,让随侍拿来了点心和奶茶,分给他们吃了。
    在吃饱喝足以后,有几个年纪小的还打起了瞌睡。徽帝也没有怪罪,让他们自家的随从带着人去歇息了,然后自己带着剩下的质子去逛御花园了。
    经过了半天的相处,众质子对徽帝的印象都大大改变。
    而后来,徽帝确实时常召他们这些质子进宫,殷涉便是最常被徽帝召见的质子之一,等到后面,徽帝还直接看上了他让他留在上书房陪自己上课,那他更是每日进宫了,徽帝还在自己的紫微宫里给他准备了歇息的地方——这可是极大的殊荣。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后来滕太后出面,不再让殷涉踏入上书房为止。
    再后来,不只皇宫,就是这个天下,都陷入多事之秋。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
    ……
    想到前尘往事,殷涉目光暗沉了下来。
    他望着躺在榻上的云晏,心里一阵震荡——这个人,又回到了这里。又在自己的身边了。
    殷涉缓缓低下了头,越靠越近,最后在两个人即将贴上的时候,他猛地停止。神情复杂地看了云晏一眼,才复又起身,帮他掩好被子,又放下床帘,才转身离开。
    ……
    ……
    翌日一早。
    云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寝殿的床榻之上。
    当他睁开眼睛看到那熟悉的顶帐时,恍惚间有种还在梦中的感觉。
    他坐起身,看看四周,意识清醒了些。
    他现在是在殷涉的床上,而他记得自己当时一直在等殷涉回来,等着等着又睡着了,但是当时是趴在桌上睡的——那么就是殷涉……
    云晏下了床,穿过那紫檀边座万寿长春的屏风,便看到一人负手立在窗前,牙白长衫,长身玉立,淡淡的日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他身上,他的全身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有种出尘仙人之感。
    “殷涉。”
    殷涉转过身来:“你醒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叫我……”
    “你那时候已经睡了。”
    “昨晚……我睡你床上,那你……”
    “我自然有我的去处。”殷涉又说:“从今日开始,你就住到我的寝殿里来,以贴身随侍的名义。”
    云晏知道殷涉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他轻轻点头。
    “那……殷涉,我昨日和你说的……让你帮我……”云晏还是想着这件事。
    “你放心。”殷涉道:“三日后,父皇会离宫去垣山祈福,我留在宫里,由我监国。”
    殷涉说到这里,云晏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开心地笑起来,握住殷涉的手:“……谢谢你,殷涉。”
    殷涉目光柔和:“你与我,从不需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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