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神兽
林家今晚有大喜事，处处张灯结彩，因为这一家出了两个修炼高手，即林明知、林琴音，所以今晚家族要为他两兄妹举行饯行之宴，已借此盛事推高林家的人气和威望。姑苏城里的名人，凡跟林家有交往的，都被邀请赴宴。掌灯时分，林家宗室的大门口已经车水马龙了。
这次姑苏城里获得碧云宗杂役弟子名额的有五位俊杰，有幸获得外门弟子名额的总共有七位，但远近几家大姓单单只有林家有两名子嗣同时得到外门弟子名额，所以分外荣光。据说，姑苏城主今晚已亲临林家以示祝贺。
今晚，整个林家都在为这一盛事而津津乐道，此刻，鼓舞庆祝的时候，唯有林小峰是孤独的。
在林家宗室的西郊，这里有一处快要荒废的小院落，这是族里给林小峰的寄身之所。名义上他仍是林家的骨血，林家仍保证了这个宗室遗孤的基本生活用度。
小院里有七八间旧屋，一共住着两个人，一个是林小峰，一个是五十岁左右年纪的叫吴妈的仆人负责打理林小峰的饮食起居。
掌灯之后，林小峰早早吃了点东西，叫吴妈自己去睡下了。
院外有一片小松林，林小峰常常会在晚上一个人去林子里的一棵古松树下打坐、练气，今夜也是这样。虽然今夜的林氏宗族处处充满了喜庆之气，但那是别人的世界，唯有这一隅才是自己的天地。
他不怕被遗忘，也许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人世里无数的冷眼的欺凌加诸于稚弱之身，已磨砺得他的内心足够强大。
他也常常疑惑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那些梦，梦里有一个叫地星的从未听闻的地方，荒诞、离奇的场景一直在梦里反复折磨他。他记住了梦里常常会出现的两个人：小舅妈、外婆。在那个世界里，他也是孤儿。是外婆、小舅妈拉扯着他成长。
他更觉得神奇的是在梦中那个叫做地星的地方他居然学会了几种内家拳术：太极拳、八卦掌、半步崩拳等，并且他还是几家少年拳会少有的高手。在那个梦中世界里，他有一个师父，他隐隐约约记得他姓秦。
那个世界武学界有一些奇怪的近战之术。也有剑道，是叫着东洋或西洋的剑道，他也略有研究。只是梦中的那个世界不象这个世界可以修真。那个世界也有道士、和尚，但没有真正的修士。那个世界的人们好像都没有什么信仰。他们的饮食、着装、生活习惯都与身外这个世界有着天差地别，荒诞离奇。
梦境太真实，林小峰常常想，这个世界之外会不会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存在？做梦久了，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灵魂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比如地星？
这真是够荒诞的想法！
松岗上有星月升起，林小峰拍拍自己的头，收敛起自己的胡思乱想，在那棵最大的松树下盘腿坐下，慢慢放松身心，去寻找丹田中的气感。
这种方法是小姑姑教的，修真练气的最基础的功法。修真的世界里，只要是一头有追求的猪也会想着去修炼，因为这是超越凡俗追求力量、权势、财富，甚至长生的唯一路径。
体内气机芜杂，还是往常那样，刚刚疑似有了入定的感觉，就是抓不住那一丝游走之气。不过林小峰不会放弃，他在心里努力保持着一片清明。每当这样的时候，他都坚信，修真的世界里一定藏着一扇门，只是自己还没有学会打开它，只要自己一直坚持，终有打开它的一天。为了这一天，他能经受任何打击，他愿意付出所有努力，甚至燃烧自己的生命。
三个小时后，林小峰开始背着一把石锁在松树林里奔跑、转圈。他裸着的肩背上盘着条条肌肉，石锁将皮肤磨出了血渍，但他的心里只有快慰，没有疲惫和痛。赤着脚，他在铺满松果和松针的林子里飞跑，象一只逆风飞翔的小公鸡。
当身体像毛铁一样被击打了千百次之后，他倒在林子里的地上开始大口的喘息。气息慢慢平复下来，筋挛的手脚可以伸展开后，他卸下石锁，穿上衣服，准备回房子里去休息。
夜晚的松树林很是寂静，落针可闻。月光很亮，透过树枝桠飘落在地上。血脉贲张的负重奔跑之后，听觉慢慢恢复过来。林小峰忽然听见离他不远处隐隐传来一阵窸窣之声。侧耳听了一下，似乎是什么小兽的争斗声。
受好奇心的驱使，他悄悄的靠了过去。
两棵松树下的小石堆上，一条红腹黑蛇与一只松鼠正剑拔弩张的对峙。小峰以前没有见过这种蛇，但蛇头上竖立的一点红色肉冠让他心惊胆颤，他可以肯定这是一条血脉稀有的什么剧毒王蛇。
蛇并不大，只有三尺多长，估计是还没有长大。而那只松鼠就更让小峰觉得惊讶了：一般的松鼠都是剧毒蛇类的口食，见了蛇就会浑身发软，并且这一条剧毒小王蛇气势上如此威风凛凛，如果是一般的中小型兽类都应该早就被吓跑了，但那只可爱的小松鼠并没有畏惧，一对小眼睛里冷静的注视着面前的敌人，两只前爪虚按在身前，正浑身蓄力，伺机而动。
小峰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那只所谓的小松鼠好象并不是自己平日里常常见到的松鼠，月光下虽然不太看得清切，但仍然可以看到那只鼠并没有松鼠的尾巴，形体上更不像是老鼠，它的毛发比一般的老鼠长，象短短的箭毫，当然，更不可能是刺猬。
小峰不知不觉的被吸引住了。这蛇、“鼠”忽的动了起来，红腹黑蛇竖着脖子率先扑了过去，当真是迅疾如电光石火，小峰的心悬了起来，正要替那只小鼠担心，没想到那条蛇竟扑了一空，一切来不及眨眼，小鼠已早已跃过一旁。小蛇迅速调转身子，口中突的喷出一口黑雾，小鼠只轻轻让过，瞬间又到了小蛇的背面。小峰定睛看时，雾气喷过的地方有两株茁壮的长尾草一下就枯萎了。
空气里飘来一丝腥臭难闻的气味，小峰明白那是剧毒小王蛇喷的毒雾，赶紧摒了呼吸，但脑子里仍觉得一阵眩晕。
看来今晚自己也得小心了，要不然会有生命危险的。小峰想想，得帮帮那只小鼠。他随手折了一段松枝。
小蛇与小鼠又开始争斗，你来我往象人类的两大高手在彼此喂招一样，精彩纷呈，但谁也没能伤着谁。小峰明白这里面凶险无比。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那条蛇的头如箭一般出击和回防，终于瞅住了一个机会，手里的树枝迅速的拍打在蛇身上。不想这一下把那蛇惹恼了，小峰的手还来不及撤回，那蛇头竖在空中诡异的一扑，张口咬在了小峰握着松枝的那只手的虎口上。
虎口如遭电蛰，小峰双眼一黑在一个呼吸间就倒下了。但在小蛇伸出脖子咬向小峰的时候，几乎同时小鼠已借这机会从空中跃起，张开锋利的牙齿死死咬住了蛇的七寸。三两口之后，小鼠咬断了小蛇的脖子，接着风卷残云一般咯吱咯吱将那条蛇咀嚼着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小峰瞬间昏迷过去，但下一刻右手的虎口处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感。他睁开眼，看见自己正躺在地上，一只小鼠趴在身边，尖尖的唇吻咬在自己的虎口上。
见小峰醒过来，那只小鼠张开嘴放开了小峰的手，吱吱的叫着，一头钻进了小峰的怀里。
小峰动了动四肢，感觉不到身体里有任何中毒的迹象了，他看了看虎口上的尖锐牙印，明白自己体内的蛇毒已经被眼前的这一只小鼠给吸走了。
这是一只什么鼠？这么剧烈的蛇毒为什么它不怕？它是一只异兽？还是小神兽？小峰伸手搂了搂这只小家伙，感觉到它光滑的皮毛象锦缎一样细腻柔软。
小鼠趴到胸前，小峰借着月光看见小鼠一双小眼睛里闪着友善、快乐的光芒，他心里一喜，不觉对小鼠说道：“小鼠，你愿意跟我回家么？”不曾想小鼠竟然对着他点了点头。
“你听得懂我的话？你?…”
“你难道是一只小神兽？”小鼠又点了点头。
小峰心里如山呼海啸般震撼，如果真是一头神兽，这南越郡，哪怕是整个浩大广阔的云荡大陆，也是让人仰望的力量。
他轻轻的拍了拍小鼠的头（想起之前它跟小王蛇拼斗的凶狠劲，他敢用力拍么），“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叫你小黄？小不点？小强？鼠大爷？算了吧，随我的姓，小林子吧”
讨价还价之后，在小鼠似懂非懂无可奈何看似妥协之后，小林子的名字确立了。一只鼠（暂且叫鼠）、一个人狼狈为奸相依为命情投意合的关系达成了，小鼠钻到小峰怀里，一人一鼠回到了小峰的小院。
自此，人生和鼠生开始展开新的一页。
5.此别是仙凡
晨光明丽，天气晴好。朝霞染红东天的时候，姑苏城城主府的武练校场上人声鼎沸，旌旗猎猎。
此时正在举行欢送仪式。
一纵一横约一百亩地大的武练校场上，甲胄煌煌的城主府近卫军分列广场两边。看台上是新搭建的观礼棚，棚下城主大人欧阳雄与碧云宗张仙长居中而立。两旁是碧云宗的另外两位仙长和姑苏城里的几位头面人物：王、黄、林、李四大家族的族长。
看台之下，四大家族子弟各列一队。此次被遴选获得碧云宗外门弟子、杂役弟子名额的各大家族精英子弟怒马鲜衣，单独一列排在队伍中间，个个气势如虹，一时风头无两。
城主欧阳雄五十岁左右年纪，宽额方脸，一袭紫色宽袍，双目炯炯，顾盼自雄。在与碧云宗张仙长谦让一番之后，欧阳城主向武练台中央跨出三步，雄视四周一番，开口道：“本次碧云仙宗面向姑苏城世家子弟招收外门及杂役弟子的最后结果于几天前已昭告各方。作为姑苏城的现任城主，本人对这次斩获名额的各大家族的精英子弟再次表示祝贺，你们是姑苏城的骄傲！”
欧阳城主灵力外放，上位者的声音清晰的传遍校场的每一个角落。台上台下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无论是校场四周的观礼人群还是其他队列的世家子弟中，都向最中间队列的精英子弟们投以艳慕、欣赏、崇拜、嫉妒的目光。
受到这种气氛的感染，精英子弟们胯下的火焰驹亦发出长嘶之声。这十几匹火焰驹是碧云仙宗为这一批新招弟子提供的，比一般的凡马神骏很多，可昼夜驰骋，日行数千里。
等掌声安静下来，欧阳城主向一旁虚虚拱手道：“五年一度的仙宗外招子弟的盛事，是整个姑苏城的荣耀，是仙宗对我姑苏城的特殊垂顾。”
略作停顿之后，欧阳城主继续道：“此次入选的子弟们一定要给各自家族争气，给姑苏城争气，努力修炼，方不辜负仙宗的倾心栽培”
在回头跟张仙长确认之后，欧阳城主道：“现在已是吉时，出发！”
语罢，校场中央的精英子弟们在领头之人的带领下勒转马头，向场外行去，踏上去仙宗的漫漫路途。
碧云仙宗的三位仙长走出观礼棚，向台上各位家族族长和欧阳城主示意后，各自放出了自己的飞剑。飞剑迎风一涨，约莫一丈长短，剑气凌冽。三位仙宗仙长飞身上去，御使各自飞剑向校场外徐徐飞出。
身后人群中惊叹声此起彼伏：“哇，仙宗的张仙长英俊不凡，御剑飞行的姿势实在是太帅了！”
“哇，我黄家的黄七郎白衣骏骑，气势夺人，此去仙门定然能光耀我们黄家门庭”
“有幸领略林家的林琴音姐姐的风采，遍观全场，那才叫姿容横绝，鹤立鸡群…”
一时，朝霞共红颜一色，马屁与口水齐飞！
人群中，那些匆匆闪过的眼眸深深印入林琴音的心里。此去他年何时再回到这里？她四顾人群，目光一一停留在每一位亲人的身上，也找寻着她还没有看到却想看到的人。
校场外不远处的一个山坳上，林小峰一个人翘首观望官道上骏马驰骋卷起的徐徐尘烟，目光追随过一抹抹丽影劲装，心里默默念叨：“别了，姑姑…”低空飞翔的修真者御剑刺破青天的雄姿震荡着他年少的心，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我定要超越你们，驰骋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