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真和一个老家伙以及王桂旗坐在木案两边，房间昏暗，只有木案上的一点火光，照亮了几个人的脸。
    王怀瑾道：“我老了。”
    巫真没有回答。
    王桂旗道：“外祖父，您不老。”
    “睁眼说瞎话。”王怀瑾道。
    王桂旗抓了抓脑袋，不敢再说话。
    巫真简洁明了，说：“我不想听这个。”
    王怀瑾道：“先给我看图。”
    巫真咬了咬牙，将两片山河图拿出来，放在木案上。
    王怀瑾抬手想拿，巫真一把按住山河图。
    王怀瑾收回手，将烟杆塞进嘴里，王桂旗连忙用火折子点燃烟草。
    王怀瑾吸了口烟草，叹了口气，道：“我年纪大了啊，年纪大了身体就不行了，往北太冷，南方湿气又重，只能吃叶子驱寒气。”
    “生老病死，人之常态。”巫真说了算不上安慰的话。
    王怀瑾苦笑了声，吐出一口烟雾，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说：“我一生，有八个女人，她们一共为我生了十四个孩子。”
    “不少了。”巫真道：“大富人家也才一妻一妾而已。”
    王怀瑾又道：“我倾尽一生，都在培养我的孩子们，可你知道人这一生最大的悲哀是什么么？”
    巫真没有说话。
    王怀瑾叹了口气，道：“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巫真转头看向王怀瑾，打量着老人的神色。老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痛苦神色，他只是抽着烟，或许是因为他很擅长掩盖自己的情绪。
    大巫懂得自然之力，却无法看清一个人。
    “这种感觉你感受不到，大巫。”王怀瑾明白巫真无法感受的情绪，他道：“你们的寿命与天齐。”
    巫真不想再听王怀瑾绕弯子，他道：“你想把家族仇恨变成势力之间的矛盾，这未免太自私了。”
    王怀瑾笑了笑，问：“你呢？”
    “我？”巫真问：“我怎么了？”
    “就像我一样，我时常梦见死在长城外异种人利爪下的儿女们。”王怀瑾浑浊的双眼看向巫真，说：“你也时常做梦，梦见火光吧。”
    巫真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的脸色瞬间唰白，他极力想要忍耐王怀瑾的话给自己带来的伤害，也在极力地努力不去想象着火光，但这种恐惧却让他浑身战栗。
    王怀瑾又说道：“我清晰地记得那天的场景，刑台上的你、围观的百姓、极度兴奋的君王，对了，还有那个年轻的小巫，他看到火焰将你吞噬哭得嘶声力竭，他哭的很惨，因为大喊，他的嗓子出了血，他很痛苦，他哀求着让君王放过你，他哀求着围观的人群，让他们帮帮你，他哀求着雨浇灭火焰，但一切都落空了，他看到刑台上的一团灰烬，哀求和痛苦变成了仇恨，他杀了很多人，你会怪他么？”
    巫真的双眼噙着泪，但理智仍旧让他挣扎着，拒绝着，他对王怀瑾道：“乱世即将结束了，你却欲再掀战争。”
    “不是我要掀起战争。”王怀瑾道：“是傀喜在挑衅，是他在向我们宣战，他伤害你，伤害我，还欲利用你，那么你看，我是坏人么？”
    巫真不再说话，因为一直以来，确实都是傀喜再挑起争端，相比之下，除妖师只是为了维稳而已。
    他问王怀瑾：“那你什么意思？山河图不能放在除妖师手中。”
    “我不要山河图。”王怀瑾道：“我需要山河图内的圣女娲密令。”
    “什么？”巫真蹙眉，他从未听过圣女娲的密令。
    “圣女娲怕异兽再出没，故而留了一手，只要有密令，密令一出，八方的异兽……”王怀瑾看了眼巫真，他知道巫真手下有百里这个异兽，故而绕开了这句话，说道：“异兽自己就会骚乱。”
    巫真想了想，道：“所以，当年杀死贪狼也是圣女娲的密令么？”
    听到这，天犬怒不可遏地颤抖起来，他握紧拳头，犬齿逐渐生长出来。巫柒连忙按住天犬的肩膀，示意天犬不要妄动。
    王怀瑾没有直接回答巫真的这个问题，只是说：“傀喜的目标，是寻找祖龙，再放出异兽，我们的目标，是杀死祖龙和异兽。”
    “不。”巫真的道：“我们还有很多方法阻止，不能除尽异兽。”
    “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不接受。”王怀瑾抽了口烟，势在必得，说：“那你的真身，将永远留在傀喜手中，永受赤焰兽的威胁。”
    巫柒眉毛动了动，他心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只是没想到巫真是被傀喜要挟。
    可王怀瑾让巫真做出毁灭整个势力的选择，这让巫真十分为难。
    王怀瑾砸了砸嘴，靠近巫真，道：“我有个万全之策。”
    巫真看着王怀瑾，靠近王怀瑾。
    他们的话因为太小，巫柒再也听不见了，可天犬能听见，巫柒只见得天犬大骂了一声，他还来不及拉天犬，天犬已然幻化成兽形，打碎屋顶，跳了下去。
    王桂旗连忙拔出刀，挡在王怀瑾面前。
    一人一犬毫无征兆地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