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上官鸿信去挑衅过凰后以后的那次进攻，只是凰后对他的一次试探；那么在霓裳到来后的这次战斗，便是凰后正式对上官鸿信的第一次交锋。
    然而，早就对凰后那女人熟悉得不要不要的雁王，直接留了座空城给她，又在凰后派来的军队撤军前，反抄了她的暗桩。
    上官鸿信没有选择在退兵的路线上半路拦阻，因为，九算不会安排没有退路的局；也同样没有选择趁着主军出动，去反抄她的大本营，因为，他了解那个女人，真那样做就会落入她的计算。
    狡兔三窟，所以，上官鸿信选择灭了她的几个窝。
    凰后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离开皇城直接去干掉，羽国那个被钜子折磨得性情大变的王子。
    她的人马，她的暗线，她在羽国的数年布局……
    随后的事态越发向着凰后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后宫干政，自古就是历朝历代王权大忌，可是，这种哪怕是在朝堂也无人敢提及的事情，好似春风过境般，一夜间突然成为了民间的八卦的话题中心。
    看到这条消息的凰后：这是她的风格……
    心情很好的上官鸿信：哈，前世就想这样坑她了……
    得到情报后的策天凤：……总觉得徒弟，是，闲得无聊了……
    哪怕明知道流言的出现是为了牵扯自己的经历，可凰后依旧不得不抽出精力处理此事，至少，在表面上，她确实是被牵绊住了动作。
    可是，这种表面上的作风，上官鸿信会信吗？看看前世，一本羽国志异，让师尊完成了钜子传承；一本狼宫兴亡录，让铁骕求衣成功清剿了隐藏在苗疆内的墨家门人。
    连上官鸿信都不信的事情，师尊更加的不会信了，所以，在看到自己的徒弟时，策天凤只说了一句话：
    “你要是太闲，就快点结束这场战争。”
    上官鸿信：“……”
    现今的凰后，不是日后的凰后，曾经的他连日后的那个女人都无所畏惧，更何况是眼前的这个还未醒悟的女人。
    现在，他有心情玩，因为他的局不在羽国，不在凰后，不在内乱，而是他的师尊……
    上官鸿信知道他早已坠入黑暗，可师尊还在黑暗的边缘挣扎，当策天凤的一只脚踏入黑暗的时候，未来的默苍离便选择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今生与其阻止师尊作死，不如就让他一直站在在悬崖边好了，上官鸿信很自觉地没有想过要把策天凤拉离崖边，因为，那不可能！
    至于自己，上官鸿信早就不在意了。
    所以，他制造流言，煽动人心，目的不是凰后，而是羽国那个早已经从骨子里腐败下来的王朝，他不信区区流言就真的能牵制住凰后，凰后自然也不信。
    但是，总有人会信的，总有人会心动的，比如羽国朝堂上那群碌碌无为，又贪权夺力的官员。有人心动，就会有人行动，上官鸿信在等，凰后也在等。
    只是，他在等凰后的成功，而凰后也在等她的成功，成功的肃清朝堂，再掌皇权。
    只可惜，上官鸿信知道的目的，凰后不知道，所以，她会成功，同样会绷紧心弦，她动得越多，暴露出来的就越多，出现在人前的机会就越大。
    这正是上官鸿信想要达成的结果，让凰后浮出台面，不能再隐于幕后。
    但，这不是他的目的，他总有一天要离开羽国，策天凤来羽国也不是为了专门来收他做徒弟的，师尊想要一个安定喜乐的羽国。
    最少在离开前，他要留下一个安定喜乐的羽国。
    局，已经开始了！
    所以，国之末劫，动荡之秋，就算在表面上大家都在按照彼此希望的方向动作，摩擦，战争依旧不可避免地时尔发生着。
    这给了上官鸿信很大的空间，去做一些事情，一些他需要瞒着策天凤，又没有必要真的要瞒着他的事情。
    于是，策天凤看着披星而回的徒弟，迎接他的依旧是往昔的沉默，只是，那抬眸的一眼，让上官鸿信本应匆匆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前世，铸心失败以后，他曾经和冥医说，你从来不曾真正了解师尊；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又何尝真正的了解过策天凤呢？
    不由自主地来到了策天凤的面前，上官鸿信却又迟疑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从他向策天凤坦言，自己见过凰后以后，师尊就再也没有问过自己后续的计划是什么，想来，他的变化，都被策天凤看到了。
    不问，不是不关心，而是没必要！
    策天凤知道如今的他已经不再需要提点，所以，放手让自己去做。
    现在，唯一让上官鸿信迟疑地是如果将完全暗黑的自己呈现在师尊的面前，等到铸心之局时，到底是师尊会不会直接一剑捅死自己。
    如果是那样……
    上官鸿信突然笑了起来，好像也不错！
    策天凤垂眸，他的徒弟自从那日兵败以后，就变了，甚至变得——已经是合格的钜子了。
    第二个自己！
    一视同仁的舍得，一视同仁的不舍，这一点他做得很好！
    那日，他自老五那里归来以后，就找到了冥医，坦言知晓自己已经让杏花准备亡命水。
    比鹏手下的军队，经过连番战败所剩无几，敌众我寡，随后反击的一战想要取胜，以一当十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为了激励士气，留守在城中的士兵都配备了“救命水”，对于策天凤并不在意，原本在他的计算中，就算这一战他不插手，再下一次也要开始接手后续的布局了。
    让策天凤真正侧目的，是上官鸿信接下的动作，在后续几场看似不大的小规模战争中，被他派去的全都是那时有可能饮下亡命水的士兵。
    所以，他是在借用流言带来的动荡，在进行真正的目的——灭口。
    但，这只是结果。
    策天凤看不透的是他这样做的理由，又或许是他不愿意去看，鸿信在保护自己！
    天真！
    抿紧了唇，抬眸，策天凤终于开口了，“真的决定了？”
    是问，也是肯定。
    上官鸿信一怔，未想到师尊询问的竟是此事，心中思索如何应答，才能让他的师尊猜到又猜不到他的目的。
    因此，沉默了一会，方才笑了，“嗯，决定了。我想成为墨家的钜子，而不是羽国的王。”
    哪怕早就预料，策天凤仍是一滞，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淡漠地道：“这与你拜师时的初衷不符。”
    “师尊知道，有人比我更合适。”上官鸿信将只手背于身后，紧握成拳，用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抱住眼前这个纤细得孤傲地身影。
    声音中透出一缕期待，“我想……一直陪伴在师尊的左右。”
    策天凤：“……”
    可惜，墨家的钜子传承……
    背对着徒弟的眸子暗了暗，策天凤同样沉默了一会，方才轻声地道：“那是你的事情。”
    依旧是冷漠的言语，这一次，却让上官鸿信听出策天凤往日习惯的淡漠语气，竟然消散了不少。
    “是。”上官鸿信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而一抹笑意，随着他的离开，无声无息地挂上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