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曜在后面眼巴巴地跟着，堂堂一个魔神现在气儿都不敢喘大声，面上微红着，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
    “大人怎么了？”安落瞅着奇怪，小声偷偷问着他。
    “刚子熙动了怒。”江曜心情却是怪好的，鞍前马后的伺候江子熙上马车，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变态一样眼神儿发亮。
    “我原想着他生气了得什么样儿，往日里都是笑脸往心里压着不说…”撂下帘子前江曜冲安落炫耀，“今儿我是看着了。”
    “那您兴奋个什么劲儿？”
    “…人常说得见美人儿笑难见美人儿嗔，如今一见算明白了，是当真漂亮。”
    安落面无表情的听完转身去驾车，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承认这是他认识的那个魔神。
    “来过了，回去好好养伤吗？”江曜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江子熙身边问他，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让这人安生些日子陪陪自己。
    江子熙有些无奈，先前喜欢得要死要活的人是他，怎么现在好像反过来一样，天天吵着说需要陪的人反而是这个人。
    但他也心知江曜是个什么意思，当初错过了太多这次不愿放手，说白了，在尽他所能的找补回来，江子熙原是想说不必如此的，仔细想想又怕伤了他的心。
    “养几日再去找祝凉。”江子熙有心事，笑了下小心翼翼着主动靠近江曜坐，“听大人的。”
    江曜一把给人搂在怀里，垂眼看着他不吭声了。
    他知道，若是不把那心结了了江子熙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的，原来这孩子也安静，但不像现在沉闷得像潭死水。
    人间能变了他许多吗？不能。
    但生死能，背叛能。
    “没关系，子熙。”江曜把下巴抵在江子熙的肩上抱他，“你当我是谁，那些个委屈我都替你讨回来便是，宁琛你放心，能投个好胎，这事儿神界管不着本王。”
    “不委屈，我没什么好委屈的。”江子熙想的通透，“可我一人的事儿何必牵扯他人，老先生也好琛哥也好，萧迟都不该参与进来，他们说白了，不过是为命办事儿而已。”
    江曜明白他在说什么，可心里还是抽抽的疼着。
    “那你还喜欢这个人界吗。”
    闻言江子熙愣了下，回身瞧了眼眉头皱起来的江曜笑笑，“大人别皱眉，我还是喜欢的。”
    “有空带您看看，晨起了就披着大氅出去，街上那家老伯手艺是传下来的，白糕刚做出来的时候热气儿就往上升着，木案上摆好之后看他切，一刀刀下去瞅着莫名犯困，边儿的甜粥发糯…”
    “伶……下人们说不干净，可我看着挺干净的，老伯手成日被米面浸着倒不像他的，桌子每天早晚用滚熟了的热水擦，散的烟像那白玉糕的一样。”
    “我喜欢。”
    江曜闭着眼睛听他慢慢说，江子熙声音温润着是魔界里少有的一份儿，说话轻声细语的像是给人念故事一样，听的人也跟着一起想。
    “喜欢那便待着，待到舒心再回去。”
    江子熙被脸上垂下来的碎发蹭得发痒，阖了一只眸子点点头，说，“待不住了也没关系，死了就回去，到时候再求您来玩儿。”
    “别总说死不死的。”
    “大人不是魔神吗，也信这个。”
    “那我也听不得你说。”
    江子熙说话说的倦，累了十八年的身心在江曜怀里松了两分，他心知事情压根儿没过去，但江曜在身边儿待着，说句没骨气的，江子熙觉着这人来了便不用再事事自己扛着了。
    打小他便在这人羽翼下活着，长不大，也不愿长大。
    有的人在苦难里逐渐长大而后坚不可摧，江子熙办不到，他只想找江曜，无论原来多难过多寂寞，可单单提起“江曜”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足以让人想念到死，他没能耐，也不想有。
    魔神大人是他的命和天，原来是，现在也是。
    江子熙心里默默想着，却一言不发。
    “这些日子好生养着，凡人之躯皮外伤我管不了，得歇息。”江曜猜不出来江子熙到底在想什么，只当是他累了。
    “知道。”
    那边祝凉带着人走了，留着一个破败的神殿在城中，可这些个东西影响不了百姓，路上人少了些，但人气儿还在。
    神的事儿人管不了，人的事儿总有管的神。
    祝凉前脚走后脚又带着人回来，咬牙看着只剩了副架子的大殿手臂一挥复了八成，一半人留着善后，一半人留着去找江子熙。
    “伶姑娘抓回来了吗？”
    萧迟点点头，话也懒得说一句。
    “你和她一起锁着，别让我找人绑进去。”祝凉郁沉着脸一个眼神也不愿意给他，“明天就给我滚出城去。”
    “大巫师，子熙他…原来并无错事。”萧迟哑着嗓子说话，“您叫我看着他的日子里不过凡人一个，并无罪过，魔族的人安生回去便是…”
    “安生回去？”听着这话祝凉脸都扭曲起来，回手甩去耳光打的响亮，“我让你看着魔族不是让你去喜欢上他的！废物！”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替他遮掩的那些事儿，早就该死的东西！若非留着你有用，你当我现在愿意看到你！”
    萧迟说不出话来，脸上火辣辣的疼反而让他意识混乱。
    对于他来说江子熙不过是一界凡人，哪怕那日亲眼所见也是个凡人，人人尊称一句小先生，不怎么真心实意冲他笑的人。
    “…您息怒。”萧迟微微鞠躬转身走向大殿后身，手臂抬起来叫人绑上了束绳，绳子勒得手腕通红也不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