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凭君一回顾,思君朝与暮 76.轻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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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方大业还未来得及管顾,云锦和凌木的关系,需要一个绪方人来担忧?!”他淡淡回道,心底却有太多不忍,如果他不说得重些,以她的性子却真要执意到底。
他一开始就猜到她要以何条件说动悠兰王,所以不给她一分机会这么做!
眼前的人儿怎么会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要他一败涂地,他们早在暗处看清她是他的软肋,如今轻易拿她来牵制曾经无所畏惧的他!
只是这么一句无心之话,却是让她的神色越发苍白。这么多年得死心塌地却没能消去他对于她是绪方人的嫌心。他从来就不相信她!他的言外之意:她不是真心尽忠,打着维稳天下的幌子,居心叵测!
撞破南墙头破血流,她也不能够等到他的相信,绪方人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轻蔑,好似割引她心头血,她也才明白这么多年忘了自己身份的追随,是她这一生最大的笑话…
“在王爷面前,属下还是过于急功近利了,这么轻易就被你发现我的不轨之心?今日算是看透了,什么虚情假意的恩重如山,却还要我心存感激?!不过就是你要玩弄驯服一个顽劣不阿的绪方战奴罢了!王爷要我做安府的奴婢丫头什么不可以,却偏偏要上什么沙场边城同那些蛮人军兵为武!如今我得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当凌木相夫人,远离安府,怎么能放过?!”她的情绪再不得控制,声嘶力竭得声声埋怨,语气同样的讽刺,似乎是压抑了许久不能释放,大多是怨恨还有无尽的失落,却有超出毅力的决绝。
感激他救她一命,余生却不愿再让他这么折磨她生不如死…这是她摆脱一切痛苦唯一的出路,把话说绝,不遗余地,再没有不舍。
“安府这些年到底是养了个白眼狼,本王有强迫让你为云锦卖命?!你哪次不是自己请柬心甘情愿出战?!你这些话最好只是在本王面前说,你忘了你的命只能是安府的!从今往后,休想踏出安府一步!”他的怒意到达巅峰,他的疾步靠近,和他的袖风掠过眉眼,惊得她心沉入海底,他忽得伸手一把扯过她到身前一尺,毫不怜惜,在她耳边压抑着怒意低声沉喝。
他不愿想她说得是否是她真心,她怨恨他的安排,还是一切都是她要逃离的借口!
他咬牙切齿,他手上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吓着了她,脑海嗡嗡作响,她的身体忽冷忽热,她勾唇淡笑看他怒意眉眼,她的眼泪一瞬如洪水滔天汹涌而下,她要怪他做何,都怪她自己,贪心想要回应…
他也没想过自己会这般失去理智,见她泪流不绝,却觉百根刺扎入心骨一般心疼,他的眸色怔然,回缓后才松了手……
多情却比无情苦。百无一用是情深。
没有这句戳破人心的话,她痴望他的阻拦,许是一个只顾杀伐征守天下的男人,之于那么多年对他忠心耿耿的她至少心底残存仁义的挽留。然而此刻她才明白如今这一切只是眼里无一物的男人内心潜藏自私的占有欲罢了。
他之于她虽然无心,姑且不论她是否要做奸,只是那个表面上为他尽忠职守,于他心思深重的她,忽得决定要走远,这么多年封赏付诸的心血,到最后全部是为他人做嫁衣,怎么会甘心?她是他眼里的白眼狼,她却再也不敢想他对她有那么一点心思。
她那日问及他的心思他没有回答,却要欺弄她醉酒不得反抗?!今日她同他说要谋算敌国国相,他怕她得逞,却以男人无耻的方法玩弄,束缚她,好让她再有痴望之心不得离他左右!
只是他才一松手,看却她的身体却如折翼之蝶向后倒去。她的心也跟着抽离在空中,魂魄出窍似的,再也没了知觉。
这一次,是她能沉承受的极限,他的寥寥几句话,让她一夜之间就崩溃,多年累筑的无坚不摧忽然塌方。
日日苦药不见对身体增益,毒素作祟,加之夜路寒凉,又胡饮了一通夫人的药,本就因幼年留下的病根未愈极度怕凉,如今这么从极热到极冷一折腾,她的命便就被消了半条。
常人无法消受,她却忍下却不言半句,怕被人看轻,怕被人看穿,也怕搏得同情更加难过。
这多年的执念缠着她喘不过气,太累了,所以不想醒来。她知道自己逃不出他设的牢笼,安芷熙以命要挟的逼迫,夫人的担忧,而她夹在他们中间很难做人,她和他撕破了脸,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所以她不想醒来。
可是事实不是她不愿醒,而是她身上的毒已经因为受寒加之情绪波动侵入到了心骨,她醒不来。
这一回留了安府,不是她照顾夫人,而是夫人却为她操碎了心。
那日对峙后,昏昏沉沉烧了好些日,也没能退烧,喂进嘴里的药,却全吐了,什么医者郎中全来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全身上下就没能可动弹的,只是她隐约可以听到房里的人在议论她的毒病入膏肓,华佗在世也难逃香消玉殒的命数,如此她却也不怕,丝毫也没求生的意识,反倒觉得解脱了。
只是却没那么容易解脱,有人给她不时喂药,不时让她感觉好些,她也不能有力气拒绝,便生了梦魇。
她不断在梦里沉沉下缀,重复上演着那些凌木人将她逼迫至苦海深渊,他们的狰狞嘴脸缭绕不绝,三魂六魄都困着她,避也避不开,直到有人率着云锦锦旗的兵马,浩浩荡荡前来,将那些人杀得殆尽,让他们连连求饶于她身下,一时快意之后,她回眸看到高头大马上紫衣凛冽,本是要向着他奔去,不料见他目光如鹰盯着她,他低头看依偎他在身前的红衣女子,同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两人一同而笑,笑若桃花春色,却是望着她,看在她眼里异常刺眼,心鼓敲得不止,眼泪就止也止不住汹涌而下,身后残垣断壁,血色漫天,只身一人号啕大哭,西风漫上心头,可怕得不是凌木人,却是他们的笑容…
有人伸手擦干她的泪,再次将苦药灌进她喉咙,她一点也不想喝拼命摇头,因为苦药一喝,就是冗长锥心的噩梦,药呛得她瑟瑟发抖,忽得有人将针灸插入她的头顶,她的身体忽的轻松了下来,紧接着的梦,是一个平静的白日,安府里花团紧簇,侍从丫头人来人往,她在院子里和安芷熙一同荡秋千,妤夫人坐在院落里为她们缝制过年穿的新衣,她们打打闹闹,而后忽的传来了战报,她匆忙换上戎装就离开。
烽烟不刺眼,血海也不漫腥,千军万马却静谧无声,她并非一人作战,回头身旁并驾齐驱的是他,她却无情无绪,看他眉眼平和,好似是凯旋在即…
再有一针入了脑门,跟着苦药流进心头,所有人如云烟消失不见,她的身子沉沉浮浮终于到了尽头,再也没有梦魇,病魔,痛苦挣扎,然后陷入死水一般沉寂。
多日之后。
她看见一道光从窗台上洒进来,刺眼至极,缓缓睁开眼眸,看却一行人围在她的床边,全神惯注的凝着她看,有妤夫人,有安芷熙,有安王,居然还有不知好歹最不该出现的凌箫凤…
她看到站在人群里的安王,却二话没说起了身,夫人还没反应过来,也没能拉得住她,她已经绝然跪至他身前,指着凌箫凤同他禀道:“王爷请听属下解释,是凌箫凤设计陷害我入了天山之险,为保全边城云军只能放了他的皇兄,是他故意让我成为通敌大奸!我根本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何!”
眉宇之间的英气依旧。
包括凌箫凤在内的一干众人一下没反应过来,天山之战是数月以前的事,还有谁扯着这件事不放,她这大病昏睡了那么半个月,才醒来还要说起这个做何?
安王望着她敛眉,却又望向凌箫凤,凌箫凤神色从惊谔又换至万分为难,同众人道:“我只说过能让她清醒来,她这有点前不着村后不着殿的胡言乱语,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凌箫凤!你说我胡言乱语?!”她凝眉生怒望着凌箫凤,却是依旧跪在他身上恭从如同许久之前。
“暮锦,他为何要这么做?”凌箫凤本想说话,却被妤夫人伸手拦下,并同他使了眼色,让他不要说话,不止是夫人,或许在场所有人都看出了她的举止有些异样。回想天山回来那时,她受了伤醒来时,她就半句也没提此事,更别说同安王解释前因后果。如今时隔数月,她大病初愈却忽得提起,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夫人,他一定要我同他结盟,却不知要做何,如今这般行事,必定是看我尽忠安府不愿离弃,要离间我和安府的关系所策!”她淡淡说着沉静如往昔,神眸转而望着安王坦然至极,没有半分无措,只是额头上却冒出了涔涔大汗,身子有些发抖,瘦削白皙的小脸依旧如初倔强。
“夫人,看来如今最需要回避的是我,胡言乱语就胡言乱语,她这么说觉得痛快,我也无妨。她若再激动一分怕是又要烧上来,到时候我这妙手却不一定救得回来!”凌箫凤匆忙退后几步,并不忘看打量起神色焦灼的安王和忧虑的妤夫人。
好似什么也没变,却又说不清已然变了样。
妤夫人扶额,同周围的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暮锦才醒就不要那么多人再打扰她,我同她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