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红颜独憔悴,莫笑桃花劫 10.无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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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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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中别院内。
月冷幽深,碧湖清波,亭台水榭错落有致,不同于安王府的清冷景致,这里多的是落花幽静,别院主人好收藏,连小径都铺设了好多白玉雕,玉上印了月影如华,衬得这儿静谧异常。来往宾客此时少了好多,庭院深处来往侍卫忽得多了起来,看他这“少年”一身湿透,独自步履仓促,月下容颜倒是清落不凡,他们便拦下了她,盘问:公子,请出示拜帖,告知何方人士,因庄中丢了贵重,请不要再别院中随意走动。任何厅室和宾客都要一一排查。”
暮锦一听如是,也不多问,就是停下脚步,镇定呈上拜帖,他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疑虑消去,随即就放过了她。于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于无人之处就是飞身携袖。
她故意惹茶水上身,避开他们视线,想从硕大的庭院下手,找一找那珍物藏于何处。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却听人说丢的珍品就是夕颜,在如此关键的时候不见,实在蹊跷,难道有人比她还早就下手了?会是谁?
她只是转了一圈,也未有半点头绪,如今只能当是熟悉下陇月的厅阁分布,碰碰运气罢了。
这绝世珍品对她一个不懂医的人有何用处?却是她心头的一番盘算,这株毒花也好,药引也罢,她是志在必得。
她看着悉数窗阁都亮着明灯,侍卫重重把守,好像在掩人耳目,越是亮堂,越能排除夕颜藏身之处。
她的衣服湿透,凉风过,不由得打了喷嚏,不想忽得从身后传来一个清亮女声,将她叫住:站住,你是什么人,在这里鬼祟做何?!
她征然回眸,看见一个女孩长发束着粉色缎带,云衫锦绸相称,明亮的眸子印着张扬,约莫十二三岁,身形高挑。言语不太礼貌,他怎么也是比这小孩年长,一上来就是质问,看她打扮不俗,面容清丽,无疑大家闺秀,细看女孩圆眸高鼻,小嘴如樱,鹅蛋小脸,肤色白皙,是一副标准的美人胚子。
暮锦回身立定,听她的话不再动半步,看她的脚步径直向着自己走近,不畏不惧,好像要好生质问她。见她是个孩子,她稍稍松了一口气,语气百般实诚,回道:“我是前来赴宴的宾客,小姐,请看这是我的拜帖。”
她拿出湿透了拜帖,连字迹都模糊,只有陇月的印子清晰的很,不容作假。
她一听他是来赴宴,便就凝眉,道:“呵呵,赴宴就赴宴,打扮成这番模样做何?明明是女子却要扮男相?”
暮锦心头倒腾,不知原来自己这般装束连小孩都糊弄不过去?这一路上倒是暗暗被人笑话了很久?她不由得笑了笑,如实不辩道:“小姐,怎知我是女子之身?”
“你倒是回答我为何藏头藏尾来得陇月?可是为了夕颜?”她一言逼问,不管来人是谁,好似胆识过人,也不知天高地厚…这般模样倒有点像那年的她,无所畏惧。
“我从晋城来,一路水道遥远,路上险恶不知,家母担心我的安危,说乔装安全,今日来正是为了一睹夕颜芳华。”她一字一句诚恳回答她。
“那你这一身衣服湿透了倒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偏殿用宴,被端茶送水的丫头浇了一身,这会儿想去我们入住的客室换身衣服,就遇到你了……”她不紧不慢答她,一字一句都不怠慢,眼眸望着她不偏不移。
她好似稍稍放下了戒心道,“你走错了,客室在偏院不在这儿,在东面……”
“是吗,头一回来陇月那么大的山庄,东南西北都难分,幸好遇见姑娘提点,多谢了。”她笑着道,并不忘东张西望,转了身就要告辞。
“慢着,你为何不问我怎将你识破?”她跑到了她身前,纤臂拦下了她问。
“必定是小姐,聪颖非常,慧眼识人”她笑着道,想早些脱离她。
“姐姐右耳上的曼华珠太显眼了,这可是代表云锦女人万分尊贵的配饰,四国天下也没有几颗,都说是千年沉淀的云城紫石,它的连城价值不输夕颜。只若是云锦女子没有不想的…”女孩笑着沉迷其中,好似也期盼的很。
暮锦神色有一丝怔滞,佩服起女孩的眼界,若不是出身显赫,定是不知曼华珠是富贵权势并存的女子才拥有的。的确,她是曼华珠云锦为数不多的拥有者。那年,她踏马临歌用的三千精兵破敌掳将,使得贼寇退居百里外不敢再逾越边城得到的奖赏:是他从镇江将军大夫人问来赏给她的。想起来有些年头了,嗤笑当初拿到手却是不知几斤几两的,随意置于案上不管不顾,被安芷熙看到便是大训一顿,骂她不识货,也不懂珍惜。
就说是当今最受宠的公主,也没能占到一份,可见这曼华珠的奢贵异常。
她被安芷熙拉着急急出府,是疏忽忘了拿下。她不由赞许,笑道:“小姐好眼力!”
也笑自己当年还没她有眼力,忙着边外征战这女子玲珑巧物,再是珍贵同她来说也是虚设。
因为用汗马功劳换来的这些数不胜数,也没什么可炫耀的,她珍惜的是每次万里烽烟凯旋,静候殿前,于他身前封赏的机会,仅是能近身见他一面。他为数不多的赞赏如风吹云来,不成落雨或是掀起滔天海浪而是换做烟霞,好叫她不觉疲惫为他征疆守天下。
“你到底是谁?”女孩却是忽得问她,眯起了眼眸,打量她,神情忽明忽暗。
什么都可以轻易坦诚回答,只有她是谁,是个自己也很难去诠释的问题。她似被问住了,却转而玩笑道:“并非普通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随即她又问,打量着眼前口气好大的她,不知是她狂妄还是自傲。
“暮锦。”她答道。
“湿哒哒的不难受吗,姐姐,我带你去我那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如此在庄上走动必定还要经几番盘问。”她转了眸子近她身就要拉她衣袖,不想她却警觉似的避开,退后一步。女孩惊措一时,竟不知自己的好心被她当作恶意。
暮锦才知道自己习惯了防身,可面对一个孩子,是有些不必要,倒是为难笑了笑,跟她道歉:“对不住,小姐。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南婕。你不是普通女子。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说完便是拉过她,玩笑道,穿过重重楼阁,她没推拒,任由她牵引,如是走在她身旁,倒是再无人拿她盘问,庄上侍从丫头见女孩一路横行,通通不敢近身,各个神色惊怕不已。
最后终是走进一处厢阁,南婕不忘回头打量四周,最后悄悄掩上门来。阁内书案堆满字画,中堂由一道雀凤屏风阻隔,屏风后却是一间了偌大的藏书阁,饱读诗书万卷,似有心中藏墨无数。她走进内庭后,不久便取了一件素色云裳来。
“换上。”同她道。
“我们今日才是初识,却领我进你闺阁。又给我换衣衫,小姐如此殷情,为何?”她笑着不解,却是接过衣裳,欣然受下。
“姐姐你领了我的好意,我们做一桩交易做何?”
“你给我一件衣裳,就喊人做交…易?你怎知我会答应。”说着的时候,她已经进了内阁换好了衣裳,诧异这身衣装于自己万分合身,好似量身定做,心头生疑,这丫头的身形瘦弱,这件衣裳并不是她自己的,桂影交叠于宽袖,这图腾耀眼熟悉却又陌生,她觉得自己脑海里哪里见过,却是想不起来…像是来自于久远的记忆。
只是她才抬眼望及不远处的窗台,神色却凝僵,脚步再不能动弹,嘴边的话音没了,空气里只剩了安静。
暮烟云卷醉夕颜,不知君王踏马来,四海情深巫山隔,九江过帆落星河。
直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虽然她是没亲眼见过,那方摇曳的姿态,却如同异志记载那样孤傲清冷:那株庄上失却的珍宝就在这女孩的厅阁里,也不藏好,竟随意置于窗台,冷盆冰罩里的黑夜夕颜还是花骨朵,释着异香,迷人心智。
放眼院落处处有侍卫把守,唯独她这儿冷冷清清,夕颜藏在庄主女儿的厅阁里,却要跟众宾宣着悬赏找寻,这庄主是有什么盘算?他是故意设的圈套,还是女孩是连主人都不知的内贼?
“我当然不是只送你衣裳…而已……”女孩定眸望着她一动不动,哑了声,心上惊呼,不由得走近她细细端详,说罢伸手将她挽起的少年发结取下,青丝如墨散落身前,百凤云丝,是年华不失的华贵,袖上花影重重,交织了窗头月华蝶落,衬着她眸若辰星,柳眉入鬓,眉心朱色若隐若现,肤色凝脂,像极了画中绝世,这让她生了错觉,她亦是绪方人?
还是这件绪方的素裳轻衣让人生了错觉?啊娘在世的时候,也很少穿,因怕特殊身份在这云锦给父亲带来祸端,就是在父亲面前也总是一身云衣谨慎打扮。大多绪方的轻纱锦绸多的是花色蝶影镂空处却隐约透着绪方人异常白皙的肤色,有些噬心惑人的意味,但是色彩交织却不艳俗,一针一线都勾勒出一个女子的曼妙身段,就是轻步走着也像是轻歌曼舞似的,之于于保守的云锦人而言,绪方人得衣着有些露骨轻薄,失了云锦含蓄传统的大体。
听闻那个遥远驼铃旱沙的古国绪方出美艳,轻纱只透半面妆,容不得人多窥一丝,怕尘世风沙染去她的绝尘无暇。
她的身形瘦小了些,自己的衣装颇小没有适合这个姐姐的,索性掏出一件曾经娘亲留下的衣裳给她换上,不想却这般衬她。她也分不清是衣衫衬人,还是人衬衣裳。她娘是绪方人,而她却没有继承娘亲那般美貌,倒是眼前来历不明的陌生女子,却好似真的流着古国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