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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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们走过了寒暑,行过了秋冬。老人没熬过第二年的秋天,游若归陪着晏安一路为她送行。

    那天二人立在新碑前,游若归斟酌再三,开了口。

    “你要留下吗?”

    晏安只是很清浅的应了一声,目光从新土堆移到游若归身上。“你要走了?”

    那人别过脸去,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他仰头看向远处城楼,小如蚁的人影绰绰间竟也能有所喟叹。

    游若归猛然抬头看着晏安,后牙紧咬,胸腔内部言语翻滚震荡不休,最终还是尽数咽了回去。

    “你不留我?”

    “京城才是你的归所。”新土中有草根缠杂,有细虫匍匐。

    “以后若是想来——”

    “不来了。”话未说完就被游若归截断。

    不来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自此一别……游若归勉强撑出笑意。“不来了,太远。”

    “嗯,好。”晏安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也没多话,就是虚虚的应了。

    “你也别来京城了。”别来了,若是来,便也是提剑而来,从万里外直驱入京,来取自己性命。亦或是无需再来,来了也不过是为自己悼咽,其实内心愤懑,不如不来。

    “嗯。”

    游若归听到回应便走,才不过两步又被身后人扣住手腕,那人掌心冰凉。

    “怎——”刚回过头去就被对方扣住肩头吻上,他从未见过晏安如此强势的一面,礼节谦逊全然抛于身后,连被扣住的肩膀都感到疼痛。

    他看见那人眼中泛出血丝,显然是被自己逼到了极点。游若归也少见的顺从,手搭上对方胳膊乖乖承受了他的所有攻势。

    任凭呼吸被对方剥夺,只不过是攥进对方衣物,难受的红了眼眶。没有丝毫推拒的动作,一味的迎合。

    直至两人分开,游若归指节抵唇,笑了笑。

    “终须一别。”那人松了手,游若归转身迈步行于旧秋的末途,再没有人走上前扣住他的手腕,所以一路平坦无阻。

    这算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几次之一顺利。

    城门处早有人候着,梨花和小糕站在马车旁边遥遥地冲自己挥手,尽是孩子气。

    等游若归一步步走近了,她们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带着他上了马车。

    至始至终,他未敢回一次头。

    城门处早有人候着,梨花和小糕站在马车旁边遥遥地冲自己挥手,尽是孩子气。等游若归走近了,她们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带着他上了马车。

    至始至终,他未敢回一次头。

    小糕梨花随他一同上了马车,两年时间下来也都熟稔了很多,这才显露出少女的活泼灵动来,如雀般叽叽喳喳地逗游若归笑。

    回去的路倒是比来时多了些生气。

    那夜晏安立在城郊,在墓碑与城门之间,盯着汩汩涌流的护城河。看着星辰斗移,自东南向西北而驰,又看到岸旁蒲草被浸满寒意的秋风撕扯,最终折腰屈于河面之下。

    其实到头来他什么也没看,眼中乱蒙蒙的一片,脑中也混沌。

    那个孩子用了两年的时间推翻了他二十余年来固守的坚持,将他被礼节束缚的胸腔打开,最后却豁达的一走了之。

    仔细想想其实也没有感觉多么的痛心亦或恼怒,只是灰茫茫的一片,五感似被蒙了层纱,怎么都触不真切。

    家中老人已逝,爱人也踏车而别,晏安闷着头想了半天,明天学堂里还有孩子在等,这才有了一些勉强的着落。

    “小糕。”游若归翘腿坐在马车上,眼睛不知道望着那里愣神。小糕听到对方叫自己名字,撑着手臂凑了过来。“我想了想,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喜欢他。”

    小糕听出他其实并没有跟自己聊天的意思只是应了一声,坐在他旁边。

    等到了城门,看到了一众人马。

    为首的自然是那个小县官,装成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就迎着游若归下了马车。

    游若归看不过眼,下车时还不忘白他。

    “大人您要走了吗?”声音听起来委屈的拐了好几个弯,其实内心平静,甚至有些小高兴。

    自然高兴!这可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大日子!好说歹终于能说把这尊闲吃干饭的大佛送走了!

    “走了,思来想去还是闲散王爷好当,不跟你耗了。”游若归抱臂一耸肩,环顾了四周,心里还有些舍不得。

    “那便祝王爷自此前途似锦,活的逍遥快活。”尹知秋在城门口看着面前少年王爷,由衷的说。

    可偏偏游若归不领情,用鼻孔看他,嘴上也要损那么一句。“连分别都只会用些别人用烂了的词,少年趁年轻还是要多读些书。”

    尹知秋早已经被他怼惯,砸了咂嘴一如往常的忍了。于是游若归就再次上车,便准备直返京城。

    “以后若是有事,写信过来便可。”上车时虚飘飘落下那么一句,罕见冒出的良心砸的尹知秋有些懵。

    等尹知秋懵完回神过来,游若归一行人早出城许久了。

    那人坐在车里还不肯安分,啃着指头想起柯无忧来了。想起这次回去也没给他个信,还少见的找到自己良心在哪。

    可转念就想起来,两年前自己来岭淮时就让贺眠带着那人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反正叮嘱过让他们找一个远离天子庙堂的地,既然皇上都找不到,那自己自然也不必找了。

    想着想着又想起司故渊来,那人偏偏生错了人家,如若不是这样,或许真能成就一个大将军。

    兜来兜去又绕回到晏安身上来,他现在只能奢求岭淮消息闭塞,能让晏安什么都不知道的等自己回来。

    等自己掀了这天下,去赶他那一盅热茶。

    可这想法连他自己都不信,游若归也明白,最后的结果不过就是自己一剑给皇帝捅个透心凉,然后回过身又被晏安一剑了结。

    其实也不错,以那人的性格保证捅死自己后难过的悲痛欲绝,此后的日日夜夜都念着自己度过余生,再来还定会逢年过节就过来给自己烧俩纸钱,让自己在地底下也过得风生水起的。

    一想到这里游若归就乐的上下牙齿一碰,磕出来个笑容,把一旁的梨花小糕瘆出一身鸡皮疙瘩。

    “诶,以后你没事就给我烧点纸钱,我在底下也安生。”

    游若归本着没了晏安留一手的想法叮嘱小糕,倒是把那女孩吓得不轻,眼睛都红了一圈。

    “没事,我就随口说说,别怕。”他呼了口气,觉得着一手恐怕得就给司故渊来做了。

    学堂里的孩子都很乖,只有最后排的那位仍还是会时不时地问自己那个神仙为什么不来了。晏安想了很多理由来搪塞他,每天编都编的头大。

    邻里四舍倒是热情的很,家中菜果肉蛋从未缺过。就连上街都会被塞的满满一怀,每次都不好意思地被迫抱回去。

    邻居家婶婶倒是真的喜欢晏安,没事就拉着他到家里坐坐,也不知道能跟他聊些什么,反正想到什么说什么,那人也耐心的很。

    这日子安稳的让晏安一度觉得其实就这样一辈子也不错,直到后来门扉被叩响。推开门看见的来者有的是两年前与游若归相似的神情。

    “单姑娘。”

    “嗯。”

    单鸣琼只身前来,单着一身薄衫,在秋风吹拂下勾勒出身影。她身上总是泛着草药气味,带着几丝浅香不苦不涩。

    她手中紧攥着什么,紧到发抖。

    晏安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什么都不必问。于是他侧身,引着单鸣琼进屋。

    二人对坐了将近半个时辰,茶凉了晏安就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地为她沏上。她整个人紧绷在那里,从始至终手没松开半分。

    “晏公子,我欠你恩情。”她从心肺底部深深的抽起一口气,才得以让言语顺畅。“小女子特此来报恩。”

    晏安摸不懂她意图,只是抿了口茶,未言语,

    “我们族人擅于制蛊,中原人向来忌惮,生怕被我们惑了心。”

    “中蛊之人在这些年来为我搜来的所有证据,字字来源有依,句句明示七王爷心怀鬼胎。”

    她手终于张开,掌心是一个绣花的锦鲤囊。

    “想必公子心中也明白。”单鸣琼指尖摆弄着香囊,囊口被细绳紧紧系了好几圈,解起来甚是麻烦。

    “王爷这次回去,绝不会善罢甘休。”她眼神尖锐直逼魂魄,言语用词也毫不客气,一字一句都砸在要害。

    晏安不是没想过他这次回去另有图谋,只是还存着那么一点点小的希冀,认为这个孩子并非真真正正的无药可救,他或许还藏着那么些善心,藏着那么点悔改之意。

    以至于能让他在这安稳的两年中自此放弃他所坚持的图谋,能滅了他的杀意。

    单鸣琼将绳子一圈圈解开后,锦鲤囊就从鱼尾处开了一口,浓烈的草药气弥漫开。她将香囊往自己手心倒扣了几下,滚出来一镂空雕花的小木球。

    木球有两层,将它打开后里面赫然一只奶白色头尾泛着青蓝的小虫。不过它在盒子里面看起来倒是乖巧,首尾蜷起无知无觉。

    单鸣琼给晏安看后又将木球重新合上,抓起晏安的手就拿随身的小刀在上面割了一道口子。她动作太快,以至于等晏安反应过来后血已经顺着指尖滴在了木球镂空的里面。

    “怕你犹豫,也望见谅。”声音轻轻柔柔的。

    晏安没去看手,只是盯着单鸣琼看,有一缕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垂下来,对方看见后伸手帮他别到耳后。

    “你变了很多。”他这才下了定论,单鸣琼听后敷衍的笑了笑,又去摆弄那个蛊虫。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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