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永生之门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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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驶离喧嚣的城市,隐没于层峦叠嶂的苍翠葱茏之中。
在偌大的保护区里偶遇的概率几乎为零。即便姜仲華知道,他也无法拒绝汪成找搭伙人。
终南山主峰太乙山盛产药材,素有“草药王国”之称。搭伙一行三男一女,据汪成说是中医世家。
夜宿西岔村,在农家乐吃过晚饭,秦琖、方诚出门遛弯消食。秦琛和秦安扛着望远镜、长枪短炮寻觅合适的高点拍摄夜景。
汪成随处溜达,跟村里人打听一位号曰吴常道的隐者。此隐者为易数高人,能预测自然界中一切可感知事物的异象。因为实在太厉害了,为避劫隐居于终南山。
村里的老人告诉汪成,吴常道曾隐居的石屋如其预测被崩石压垮了,渡过此劫后他便离开终南山不知所踪。算算时间,得有七八年了。
汪成请老人带路去看看那间石屋。老人说,那里如今另有隐者居住,更名为冲虚观。这位隐者比吴常道更神叨,到访之人必须通过掮客预约。
汪成给周立打电话,周立巴不得他有事相求,说定两小时必有回信,收了手机汪成慢慢往住宿的农家乐走回。
方诚正逐一甄别堆了一桌的草叶、藤蔓、根茎。秦琖则聚精会神地在一块麻布地图上做标记,地图很古旧,标记很古怪。
闲逛回来的姜仲華瞄了眼地图,这丫是在标注草药的位置,一来很多草药必须有年份加持,再者不能把珍稀药材搞得断根。
周立回电,冲虚观的道士号太始真人,其所设的法坛,能让落阴童子在子夜一阳生时,引导观落阴者入元辰宫探寻前世今生。据说人有三魂,生魂、识魂、觉魂。观落阴者入定后,觉魂会暂时离开人身,跟随落阴童子前往阴司寻找死去的故人。在阴司,每个人都有一座独属的元辰宫,宫殿依照主人境况显现,或宏伟壮观、富丽堂皇,或陋室破败,宫内呈现的景象与主人的气运对应。元辰宫正殿香案上燃着一盏命灯,寓意着主人的命数。
这种事都有人甘愿高价加塞,汪成抖抖一身鸡皮疙瘩,当真是作死的节奏。
一团黑影被手电光惊扰,“噗噜噜”越过树冠,隐匿无踪。
“有姐在,蛇虫野兽不会靠近”。秦安扛着望远镜跟紧秦琛摸黑登高。
秦琛举着手电又再看看身后:“我总觉得有啥一路跟着咱”。手电光扫过浓密的树影,隐隐卓卓当真是越看越形似,形似继而神似。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秦安笑道:“月黑风高的,姐不想摔得满身泥”。
爬上凸台,秦琛架稳天文望远镜,在静谧的黑暗中仔细寻觅。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秦安凝视着虚妄的黑夜。
“难得见你给自个壮胆”。丝丝缕缕的云翳自不远处的山坳里婀娜升腾,秦琛掏出罗盘确定方位。始总感觉背后有双窥视之眼,回眸笼罩于穹窿下的岩峰,似有人影矗立于侧。
扛着装备下山途中,秦琛偶一回头,那个窥视的人影居然不见了。
两人满身露水地回到农家乐,天已经大亮。黎明前,方诚和秦琖开车进山,动静不大,怎奈隔音太差,原本就没睡踏实的汪成、姜仲華都醒了。
汪成将掮客关照的话转述姜仲華,午时一阴生时,沐浴更衣,傍晚落日前,至冲虚观前的茅棚等候。他对观落阴没兴趣,只负责往返行程。
秦安脱下湿漉漉的冲锋衣挂在椅背上,汪成瞄了眼搁桌子上的装备,估摸着得好几十万,不免笑侃:“拍不上好片子,都对不起这堆器材”。
“成哥是拿过全国艺术摄影大赛风光摄影类金奖的高手,您给看看,可有能入您眼的”?秦安笑着将莱卡无反数码相机推至他面前。
“我不擅长夜景星空”。汪成将冲虚观的定位地图发给她:“据说那个山洼里深夜常有薄雾萦绕,拍摄的星空绝对独一份”。与其独自在山野茅棚里枯坐一夜,不如寻俩陪练解闷。
秦安笑应了,吃完早饭回房间补觉。秦琛把在河滩上捡的一块鹅卵石裹入两端绑束紧的蒿草里,如同足球大的青草团挂在窗前的阳光里,散发出恬淡宜人的清新气味。
早早吃过晚饭,打包了几块酱驴肉,俩车驶上浓荫蔽日的盘山公路。西北干燥的烈风掠过秦岭,立时沾染上清新婉约的江南气息。
后车不停闪灯示意,秦安压在路肩上让其先行。岂料那辆车打起双闪,直接停她车头前。
“好巧啊,秦安”。司机兼秘书的董鑫下车冲她比V。
的确好巧不巧。不过,不期而遇的通常是麻烦。
“秦安,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董鑫神秘兮兮地说。
“不劳您费心,我要去的地也挺好玩的”。秦安斜白他道:“好狗不挡道,我和朋友赴约,迟了误事”。
“你不会也去冲虚观吧”?董鑫得瑟地瞅着她:“你原本不信这些,何时改了性子”?
“我好奇”。秦安不耐地皱眉:“你像是冲虚观的熟客了”。
“把像去了,我就是他家的常客,那道观连同门前的路,都是金总所结之善缘”。
“承你修路的情,让我少走二里路”。秦安亮起车灯:“要么闪开道,要么赶紧走人”。
冲虚观建在山坳里,从地势看着实不是块风水宝地,不管哪座山峰崩块石头,都极有可能砸中屋顶。
搭在断头路终点的竹制茅棚像个小门房,竹篱为墙,山风绕梁。靠左侧摆着张竹案,两只保温水壶贴着宣纸片,簪花小楷写着“温茶水”、“温白开”。一条竹凳、两只竹椅垫着灰麻布缝制的棉坐垫。四个玻璃瓶里盛着蜜枣、红枣、蒸枣糕、竹夹。
“观里蒸的枣糕特好吃”。董鑫取出瓶里的竹夹夹出两块蒸糕递给金文和秦安。
茅棚正对冲虚观的山门,普通的朱漆对开门紧闭着,两只铜环下各挂了块焦竹牌,一块写着“勿扰清修”,另一块写着:“非请勿入”。
汪成窝进竹椅,裹上自带的毯子,悠然道:“各位爱咋咋地,我就在这等天黑”。
秦琛在山门前转悠一圈,道观靠山临崖,依傍天然石峰修建,石峰上流水涓涓,清泠的泉水在凸崖处一分为二,一股流入毛竹水槽,被引流入道观。一股顺势而下,蓄满等人高的青石小水潭,一方颇具年份的石刻,曰“饮泉”,从饮泉溢出的泉水次第蓄满下方的“濯泉”。秦琛接了捧泉水,饮之冷冽清甜。
“金先生请,董先生请”。山门开启,身着青灰布袍的女冠稽首相迎。
“秦安,这位就是太始真人”。董鑫将她推至山门前,笑道:“她这儿有绝品好茶”。
“真人好”。女子约莫二十七八,貌美恬静,气韵悠然,难以令人将她与观落阴这种阴郁之事连同起来。
“山野之人粗茶淡饭,当不起真人名号,何敢用度绝品之物”。在她平静无波的眼底仅有金文和董鑫,其余人等皆如虚幻的云霭,侧身让进三人,顺手锁了山门。
一方小天井,山崖边沿几株老茶树植根于岩隙,长成了妙绝天成的盆景,观之,丛似锦林,独如孤松。
山坳的地势,决定了道观的格局。因朝向西南地势低洼,湿气厚重不易散发,所有的屋子此时都敞开门沐浴在夕阳中。
正殿元君阁不足十平米,居中供奉天仙圣母碧霞元君娘娘。神像前燃着两盏铜质香油灯,玻璃罩擦拭得铮亮,香案下摆了三只缝着青灰色棉垫的蒲团。
客堂、斋房共用一室,且与法堂贯通。一张条案,四把竹椅,一道竹屏将七八平米的小屋间隔出多重用途。住房局促得仅能放置单人床,青灰色的被褥整洁厚实,距屋顶不到半米,起夜需格外小心。一盏可放置可悬挂的铁艺玻璃蜡烛灯,在飘雪的深夜点亮了孤寂寒冷的窗。床下的竹架上整齐地码放着书籍,清一色竖版繁体。小得不能再小的书桌,瓷砚、笔墨井然有序。
跟随太始真人走进客堂,转身入座的一霎,秦安似乎看到一双怪异的大眼睛在墙根前一晃而过。
借故洗手,她走到洗池边,洗池前嵌着镜子,照见墙拐角后的晾晒架,一个光溜溜的洋娃娃瞪着阴郁的大眼睛,正冷冷注视着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