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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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9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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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一片茫然,冷不丁一头撞上前面的秦默。揉揉鼻子,丫的妖孽,连个路都走不好。
“低头”。秦默转身按低她的头:“再撞可就是石头了”。
额角蹭在凌厉的石峰上,疼得秦安呲牙。秦默像是后脑勺长着眼睛,回手捞住她失手掉落的手机。
秦安弯腰将手机调成手电筒,举起四处看看,是个五平米左右的凹洞。洞口有条被磨得光滑无比的大青石,想来是游人歇脚之地。
这样的洞穴,在首阳山上数不胜数。
秦默将肩上扛着的人和被子放在大青石上,猫腰走到洞底,双手撑住一道石峰用力猛推。
那道石峰连同洞底的石壁,竟然被他推开了。
秦安感觉自己像在梦游,她走近前看看那块一米多厚的不规则巨石,再回看向秦默,很后悔刚才没跟着出租车回城。
秦默扛起人和被子走进山腹,秦安紧跟在他身后,见他随手拉下一个形似闸刀的把手,那块巨石便回归原位。
秦安举起手机,眼前是一条巨大山体裂隙自然形成的空腔,她转身看向那个把手,是由手臂粗的铁条锻打而成。
“你省点力气,我们还有段路要走”。秦默一贯淡漠的声音在裂隙里回响。
“我怀疑你是我肠子里的蛔虫精”。秦安拍拍脑门,自感有些神经错乱。
秦默加快脚步与她拉开距离。
自然形成的裂隙肯定不好走,秦安一路小跑磕磕绊绊、浑身汗湿勉强跟上。再没有说废话的力气,气喘如牛地又一次撞上秦默的后背。
湿润的冷风灌入山隙,秦安抬头仰望,头顶上方是一弯极细的夜空,垂直裂隙间卡着很多山顶崩石形成的天生石桥。
“收好手机,拉住我的手跟我走”。不容秦安拒绝,秦默已抓住她的手腕。
裂隙在此处似乎变窄了,秦安在黑暗里碰了两下脑袋,单手探索着头顶上方凸起的岩石以免撞傻了自己,随着秦默的牵引走过一段湿滑的小路。
“帮我照亮”。
这丫说话简洁,很有医生范。秦安点亮手机,杵到他面前。
“草”。秦默面前是扇对开的木门,乍一看到木门上诡异的花纹,秦安炸毛了。
“啪”,手机掉石头上,黑屏了。
黑暗中,秦默似乎叹了口气。
秦安摸黑捡起手机,无论怎么弄,仍是一团黑。
正着急上火,眼前骤然大亮,刺得她立马闭眼。
秦默默默诅咒某人,打开电源盒,拉下一整排空气开关,同时考虑是否该在大门前装盏感应门灯。
“这儿居然有电”。秦安看着他,有人问你收电费么?
“还有不设密的WiFi”。秦默扛着人直接往里走:“哪都不许去,老实待在这儿”。
“有吃的么?难道你不用吃饭”?秦安又累又饿,这鬼地方连扇门都开不动,她能去哪遛弯。
首阳山,名闻天下的仙山,高深莫测的仙人洞,愣被这扑克脸糟蹋得没毛线仙气。
一觉睡醒,手机仍然黑屏。
秦安推了推秦默走的那扇门,纹丝不动。走到对开的木门前,吓得她摔了手机的大门,竟是用泡足桐油的老藤编制而成。门锁是一对青铜夔龙,颇具商代遗风。
秦安顺着裂隙前行,崖壁上有水迹蜿蜒淌下,照进裂隙的阳光似乎被深邃的悬崖吸干了热量,愈发阴寒。
一道天生石桥亘横在她面前,虽仅五六米,她的小腿肚不受控制地痉挛了。石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断崖裂隙,比头顶上的更恐怖。
秦默站在门前漠然看着她,秦安舔了舔嘴唇,骤然气吞山河:“仙人板板,我爷爷到底怎么样”?
秦安觉得自己傻透了,爷爷身上的那些管子一旦被拔,就意味着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他病了那么久,你总该给我点时间”。秦默靠着门扉直直看着她:“这里的路很难走”。
低沉的声音在倥偬的裂隙里回荡,令秦安心神恍惚。两顿饭没吃,血糖偏低,更易产生幻觉。
山腹深处的小屋,深壑间的天生石桥,眼前的扑克脸……
秦安揉揉脸颊,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身后的两扇门扉,看似杂乱盘绕的老藤,幻化作夔龙,幻化成了两个巨大的秦篆“药庐”。
秦默看着魔障了的秦安,眼底一片冰寒。
秦安做了很多梦,醒来时却一个也记不得,当真很累。
秦默端来一碗烤红薯,是XX生产大队食堂的搪瓷碗。烤的技术也不咋地,干巴巴、黑乎乎的。
秦安啃了俩,觉得味道很奇怪:“仙人板板,你拿什么烤的红薯”?是不是很久没人住,碳都长毛了?
秦默没搭理她,推开门向里走去。秦安连忙赶上,她再也不想被独自关在一块死旮旯里。
门后仍是裂隙,白炽灯光通亮刺眼。
秦安能清楚地看到,石屋是在裂隙宽且较为平整处就地取材选用片状石块垒砌而成。老藤编制的门,即便房屋因地质变化发生倾斜,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三间石屋都不大,十几到二十平米不等,一间码放着很多植物根茎,粗的如纺锤,细的像手指,俱是一尺长,按井字形内空平行排列,大都呈棕黑色,显然很有些年头了。较小的屋子沿墙堆满了棕红色石块,只留出一条通道供人行走。较大的屋子堆放着很多杂物,沙石泥巴、石膏石蜡、陶泥范模、冶铁器具,角落里甚至还有几块陨铁。
秦安顺手拿了瓶矿泉水,生产日期居然是2002年。刚想将水瓶丢回原处,秦默拧开瓶盖,喝了口,闷闷说道:“瞎讲究”。
秦安看看手里的矿泉水,走回去拿了包苏打饼干,再也没有看保质期的勇气,撕开包装袋一通大嚼。好在饼干还是脆的,比那几个怪味烤红薯好吃多了。
再往前的石屋是锅子收藏室,陶的、红泥的、黑泥的、铁的、青铜的、锡的、金的、银的,统统用藤圈挂起来,至少有百八十个。
不讲究饮食之人,对锅子倒死讲究。
裂隙愈发变宽,一间石屋卡在岩壁间侧向而建,这种筑屋方式能够节约大量石材。石屋仅从外观看就比刚才走过的大很多,门上挂着青铜锁,显然是此处最重要的所在。
因为两条裂隙在此交汇,山腹中竟然形成了一个天井,四面绝壁高耸,崖壁上的水流入石渠,而后被引入人工开凿的石井。
秦默拿起井边的夔纹铜勺,舀水浇灌生长在岩隙里的小树野草。
秦安吃饱了有些犯睏,臆想秦默换一身道袍,衣袂飘然,一定很有神仙范。
在裂隙的最宽处,不仅有天井、水井、石凳、石桌和一小块晴天时能晒太阳的活动场地,两栋小楼更是抢眼。吊脚小楼倚崖而筑,门窗用的全是玻璃,屋顶上还有天窗。
秦安噗嗤笑出了声,这位建筑大师真是太有才了。
秦默也不喜欢这两栋吊脚楼。
裂隙逐渐变窄,左侧的裂隙有阵阵药香飘出。
秦安推门而入,屋里席地铺着厚厚的苇席,爷爷裹着医院的被子侧身睡着,呼吸平稳。枕头前是个大陶炉,炉膛里积着极厚的灰,看不到碳火,夜壶状的黑陶罐里,药汁却在沸腾,。
秦默用铁钳从炉灰里夹出几个干巴巴、黑乎乎的土豆拿纸包好。盘起根茎放入炉膛,挑了块较小的棕红色石块压住根茎。
他示意秦安出去,秦安出门时看见他的手在门楣后做了个多余的小动作。
难怪自己开不动门,都是这丫捣的鬼。
“我要去甘南挖些药,炮制药材需要处子协助”。秦默自顾自在吊脚楼底下的夹层找东西:“你正合适”。
作死的变态,你是嘲讽姐25岁了还没人要的节奏?
秦安恶狠狠瞪着他,秦默从夹层里翻出砍刀、一大捆绳子丢进编织袋。拽出一只旧了吧唧的背包,放入那些黑乎乎的土豆,将包斜挎在肩上。
秦安看看自己,折腾大半夜,一身衣服在裂隙里蹭得灰头土脸,跟那只编织袋很般配。
“等我拿点东西就走”。
秦安用石井边的夔纹铜勺舀水洗脸,铜勺入手很沉,呈土金色。她主攻商早期至秦的古文字研究,而这段历史多以铭文记载。
手里的青铜勺,勺柄顶端的圆形族徽是只极为精美的神鸟,眼生双瞳—重明鸟。
冰冷的水扑在脸上,秦安展臂深吸一口气,首阳山清新的空气从肺部向四肢蔓延开来。
秦默后背上的包明显鼓了起来,秦安拎起编织袋紧随其后。她知道首阳山里的裂隙绝不会只有自己走过的那一条,一旦走叉可就麻烦了。
果然,秦默另选了一条裂隙。即便是在黑暗中,秦安也能感觉到这条裂隙人工修筑的痕迹,脚下的路非常平坦,两侧岩壁经打磨后,雕刻有图案,却不知为何被人用白泥灰浆抹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