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三十五】九安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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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周旋时,远处的高塔上有异动响起,余歌寻声望去,只看见上面几道晃动的黑影。正想定睛细看,却被闪烁的火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他疑惑地说道:“那是什么?”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那一束火花弹出,直朝他们后面那条街道落去。霎时的光芒映亮了彼时上方的夜空,洒了一地明辉,又极快地消失了。
然而火光息影后,身后震天巨响传来,街道一阵摇晃,房屋东倒西歪。
余歌望着被炸出一条路来的房屋残垣,咂舌不已。还没等他感叹一句,又是一束火花弹出,落在离他们稍微远点的街道上,地面又是一阵摇晃,路口的老榕树也顷然倒下。
他们几欲差点摔倒。
“乖乖的,炸药没有清理彻底!”余歌一边保持身体平稳,一边不住嘴地埋怨着。
顾夝烈瞧见高塔上又擦亮的火花,着急地冲余歌喊道:“别愣着了,快离开这里!”
近在耳边的声响震得天都快塌了,他们心惊胆战地奋力躲过火花降落的地方。对他们而言,这里简直就是埋骨之地,若是一个不留神,他们今日估计得交代在这里了。
怎料,那只走尸对他们紧追不舍。
“余歌,一直往前面跑,不要回头!”
顾夝烈确定顺着眼前的路跑可以让他们脱困后,看了眼走尸,于是冲余歌说完这句话,停下拦阻走尸不让它有机会追赶余歌。
余歌听见他的话后,惊怔之余下意识朝他们望去,可入眼的却是铺天盖地的浓烟和令人心悸的层层热浪。放眼寻去,顾夝烈的身影完全被浓烟掩盖,他惊恐失声,喊道:“顾夝烈,你在哪里?!”
没等顾夝烈回应,倒是又一声裂响传来。随之,热浪袭来裹挟着他,将他卷飞出去。待白烟消尽,地面多处塌陷,而顾夝烈和走尸都不见了。
余歌吐出一口血,忍痛朝城中央跑去。跑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见到瑢灼他们。
空旷的长街上,火光将余歌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拔足欲要往大火里跑,此时,一人从身后屋脊上跳下来拦住他,对他愤怒吼道:“你不要命了?!”
余歌闻声,身形一滞,猛地回头定睛看向那说话的人。见到一身狼藉的顾夝烈后,余歌又是生气又是开心,喉结上下滚动还没来得及说话,鼻头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他不禁气愤地吼回去:“我还以为你死了!”
从未见过一个男人竟然在自己面前红了眼睛,还是在以为自己出事的情况下才会如此,顾夝烈哑然失笑。过了片刻,他抬手拍了拍余歌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好了,我已经没事了。”
余歌撇撇嘴,心想道: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是你差点出事哎,你安慰我作甚?
顾夝烈不知道余歌的腹诽,反倒是镇定地说了一句:“我们走吧。”然后,快速转过身,自顾自大步迈出。
不知怎么了?刚刚他莫名地很想揉了揉余歌那颗乱得像鸟窝的脑袋,幸好后来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坦然地拍上了他的肩膀,不然就出丑了。
但是经此一事,顾夝烈发现原来爱财如命的余歌,还很重情重义,看来以后得对他另眼相看了。
熊熊火焰肆无忌惮地到处扩张,所到之处皆成为废墟。
塔尖之上,铮铮鼓声。起初如微风和雨,凉夜突起,接着敲击声星星点点密集响起,声音急促,时高时低。一个拐音扫尾收势,令人呼吸猛地一窒,紧然间,沉重有力的节奏一声声响起,呈排山倒海之势袭来。鼓声不仅未停反而声势渐大,响彻云霄。
走尸相互感应,一起朝宫门口涌去。
唐缊和花梢竭力击杀,但奈何敌人太多,他们渐渐体力不支。所幸的是瑢灼、顾夝烈他们及时赶来,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六人互相协助作战,从尸群中劈出一条道路后,他们不再恋战径自赶往宫门,同叶寻微汇合。
声啸杀戮,横越万重屋宇,直面逼近宫门。
欢合将连夜赶制的白鹭香沿宫墙抛洒出去,走尸畏惧白鹭香,不敢轻易靠近。叶寻微听休羽说起过白鹭香的威力,也知道今夜若想彻底消灭走尸,必须把白鹭香洒遍全城。欢合腰间缠了大大小小数十个锦囊,里面装的正是白鹭香。但令人犯难的是,他们如果一旦离开,宫门必破,到时宫中所有人都会遭殃。
朱门前走尸狂乱叫嚣不止,一个个恨不得踩破大门进来。
面对这种境况,他们更不敢离开一步。
“叶寻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欢合急道。“派出走尸只是严清瑜的第一步棋,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们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休羽按住她,道:“你别急,叶将军一定会有办法的。”
“叶寻微,你倒是说话啊!”
“够了!”叶寻微正为了想对策而心烦,可偏偏欢合要在耳边闹腾,于是愤怒下喝斥了一声。“我们只能先守住宫门,等他们回来再说!”
欢合不满叶寻微作的决策。
她不是天宸国的人,因为盛玄玑她才会出现在这里,现在虽说她与盛府再无半点关系,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一定要好好保护叶寻微,至少不让他一不小心就丢掉性命。
严清瑜会率领走尸攻进皇城这件事着实出乎她的意料,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走尸,难免会慌了神。如果换做是她,恐怕完全不会考虑天宸君主的安危,不管不顾直接开打,也正是这一点,她越发后悔答应前来帮忙。
“你这样等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走尸闯进来了,你还要等吗?”欢合失去理智,出言呛道。
叶寻微眼中寒意森然,“你不愿意等就离开,我没拦着你!”
“你!”欢合气着了。
她想干脆就这样甩手离开,又想到那人的请求动了恻隐之心,最终还是选择留下。
彻天震地的鼓声依旧持续不断。
叶寻微暗自掐算时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让禁卫军们把一盏盏明黄的灯笼系在铁索上。禁卫军们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不到一个时辰,万盏灯笼已经全部挂上。
“叶将军,你要这些灯笼作甚?”休羽按捺不住好奇,出声问道。
叶寻微斜睇一看,狡黠笑道:“这下面走不通,就只能走上面了。”
还没等休羽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宫墙两侧有响动传来。
休羽顿时警戒起来。
“大家小心,有人来了!”
待那几道熟悉的身影翻墙而上后,休羽看清他们后,才知道原来是瑢灼他们。他们见宫门被走尸团团围住,根本不可能从正面而上,只得从宫墙侧面攀爬进入。
“事不宜迟,赶紧开始吧。”
欢合扯下锦囊,分给他们。
叶寻微走到灯笼前,脚尖一勾,伸手接住叮当乱响的铁索,运气往对面屋檐掷去。铁索笔直地投去,拴住屋檐,连成了边之间的“路”。叶寻微揣着锦囊,拖着几条铁索往对面蹬去,用同样的方法让铁索横贯在上方,将数百走尸“踩”在脚下。
莹莹之火,风立宵上。
此间万千皆无,唯有一人,长身玉立。衣领浮动,发后细带垂在肩上,冷眼寒眸,似笑非笑,傲然睥睨。
其余几人效仿他的做法,走尸包围得无路可走的皇城霎时多出许多条路来,每一处都被明灯照亮,黑暗无所遁形。
经后人记载,九安遣香一役,编入史册。
严清瑜见到此景,不由得发出惊叹,他着实佩服叶寻微能想到这个点子,看来对方并不像传言那般草包。
也难怪魏安慊会那般器重叶寻微,不惜直接和盛昊天对上。
灯火照亮了皇城上方的一整片天空。
九道身影在铁索上交错穿行,把白鹭香洒进风中,随风飞入各个角落。
白鹭香是用来专门对付走尸的,走尸一旦沾上药粉,便会化作黑烟。
余歌正洒的兴起,脚颈冷不丁被一只手从下面抓住,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走尸爬上屋顶,抓着铁索向他悄悄靠近而来。冷不防多出的重力将余歌拉得身子一歪,要不是他反应快抓住铁索,否则就要掉下去了,这么高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这群走尸在鼓声的引导下悉数爬上屋顶,有的企图扯断铁索,有的像地狱里钻出的恶鬼似的顺着铁索蠕动爬行想来抓他们。看到这一场景,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铁索根本承不起这么多走尸的重量,叶寻微临机辄断,脚下扭转一缠,仰面直挺挺地倒下,破鞘出剑,将走尸全部斩落。
无数血花溅起,断肢残落一地。
再借力一蹬,反身一转,剑光所及之处,走尸荡然皆无。
叶寻微看着下面的走尸一个个不死心地拖着残肢,还在执意挣扎再度往上攀爬。眼中一瞬怜悯转逝,取而代之的是冷厉决然,他把锦囊里的药粉通通倾倒下去,眼睁睁地看着那群走尸们在哀嚎痛苦中化为寸寸飞烟。
眼前危机解决,正待继续前往时,身后东南侧有人在喊救命。他听出是余歌的声音,猛然一惊,着急正要朝那里赶往,猝然刚一反身,眼前一花,一个影子猛烈地将他从上面撞下来。
他凝神提气在空中调整身姿,这才平安着地。
定睛看去,一道黑影正立在不远处。原来方才是他大意了,竟会有漏网之鱼。
走尸露出獠牙,仰天一啸,无数尸气喷涌出来。
叶寻微这下不敢大意,出招时紧守严防不敢冒然主动攻击。他感觉这奇异的鼓声似乎成了走尸的力量来源,换而言之,走尸们是受鼓声的控制催动体内的力量。
走尸抓破了叶寻微的后背,然而叶寻微仅仅只是轻微刺伤了走尸,刺对走尸来说任何伤害都是无效的,它们不知痛楚不知疲倦,甚至不生不死。
叶寻微冷汗涔涔,背后的痛一阵阵发作。他已经很小心了,也没想还是让走尸得逞,这下可麻烦了,只有瑢灼那里有药,他必须尽快赶回去找瑢灼解尸毒。但在这之前,他必须解决掉眼前这个麻烦!
散发着血红光芒的眸子,在黑夜中格外妖异渗人。
对掌间,对方手腕诡异转弯,叶寻微发现它的意图后,迅速脱身远离。它竟然想空手穿胸,直取他的心脏。
叶寻微堪堪躲过一劫,然而仍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谁知下一秒,没等走尸再次发难,它已经成了一堆黑灰。
原来,叶寻微为以防万一,在剑身上涂了白鹭香。刺中对方后,他便故意拖延时间等待药效发作,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慢。
方才的走尸都是沾上药粉就瞬间如同烈焰灼烧,顷刻间灰飞烟灭了。然而这一只竟然需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
莫非严清瑜驯养的走尸,并不都是同个等级,在药效反应上都各有不同?既然如此,会不会还有能完全克制药性的?想到这里,叶寻微心里慌了,他希望自己想的是错的。
附近走尸闻到血腥味而来。
他不得已跳到檐上,用极快地速度逃离此处,一心想赶回去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给大家。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