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三十三】群尸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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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天纪二百八十五年。
天宸皇城有回禄之灾,居高不至唯恐。凡命里忌火者不善,鞭之成走尸,一举进入皇城。
月隐星稀夜,城中众火聚集,冲撞北方。
鸦嗜枯血叶,琴声殇然独几楼,一阵腥风血雨悄然来袭。
顾半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红煞像一根藤蔓似的缠在他手腕上,远远看去宛如一个红色的手镯。黑小豆摇着茸松的大尾巴,傻不拉几地盯着前方,时不时呜咽一声,可每当它刚叫出声,顾半这个小坏蛋就会狠狠地踹它的屁股,为了避开这个煞神,它尽量都是绕道走的。
也不知道顾半怎么回事,心情很不好,他一不好,周围的活物都遭殃了。要不是它是自家主人的宝贝宠物,恐怕也遭了顾半的毒手。
顾半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前几天瑢灼莫名其妙地对他发脾气,他差点忍不住动手了。他在长闲居的日常:瑢灼在家诵经、打理园子的时候,他就在外面捉毒物炼毒;瑢灼出门去了,他就无所事事地坐着等他回来。这样日复一日很是无趣没劲。可是他发现自己在长闲居待得越久,就越不想离开了,回头仔细想想,好像是这样又好像不是这样。
他不懂为什么每次见不着瑢灼,自己心里就很不舒服。思来想去,久久不得答案,只好放弃作罢。此时又瞧黑小豆这蠢货在眼前晃来晃去,顿时心中更加烦闷,一肚子的气全撒在它身上。
阡陌小道上,花梢抱着半个大西瓜,右手拿着木勺奋力挖着,那西瓜是他在半路的瓜田里顺手摘来的,里面红蘘黑籽,看着就令人胃口大开,又是如此炎热的天气下,吃下肚立刻消去不少暑气。
身后,唐缊亦步亦趋地跟着。
来到长闲居,花梢看见顾半,不禁打趣道:“顾小子,你坐这儿傻望什么呢?”
“瑢灼。”
花梢一愣,“啊?”
他不知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滑稽,吃得满嘴都是红色汁水,还一副傻兮兮的样子。
顾半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干脆沉默以对。
花梢见讨了个没趣,也不问了,拉着唐缊坐在院里的躺椅上,翘起二郎腿,美滋滋地继续吃瓜。黑小豆见到吃的,顿时晃着尾巴就过去了,一脸讨好地看着花梢。花梢赶紧跳起来护住,就是不肯给黑小豆尝一口。
明媚的院子里,花梢一个人在那儿咋咋呼呼地和黑小豆“斗智斗勇”。他一只手环抱在胸前,一只手高高举着勺子,左右挥舞着,两脚交换轮流单脚跳,想防止黑小豆上前咬他的裤脚。
“唐缊,你别看热闹,快过来帮我啊!”花梢大叫着。
唐缊好笑地看着他那笨拙模样,然后将院子一侧放置的骨头棒子,扔给黑小豆。黑小豆跳起来接住,立马欢快地跑去树后磨牙了。
半刻,唐缊走到顾半身边,说:“皇城不太平,你还是回府为好。”他说这话仅是希望顾半能平安无事,若是真出事了,到时谁能护着他?与其如此还不如早点回家。
顾半嗤笑,“既然皇城都不太平了,顾府难道就能太平了。”
唐缊听懂他的意思,也不欲再多说,暗自叹息一声。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花梢在树下已经呼呼大睡了一觉,正醒来打着哈欠时,瑢灼就回来了。
瑢灼在宫中为皇上压制余毒,心力交瘁,近来白天黑夜接连进宫看病,完全没时间好好休息。乘车赶回长闲居,一见到花梢和唐缊,先是一愣,稍后微蹙眉头,问道:“你们来我这儿作甚?”
“学你躲个清净。”花梢笑笑道。
“我这儿有什么清静可躲的?”
“当然是……”花梢一抬下巴,正在不胜其烦地与瑢灼绕圈子道。唐缊突如一句插入:“清静也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没一寸地是清静的了。”
一言道出,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再一抬首,在彼此眼中皆瞧出难言背后的深意,甚至连平日里落拓不羁,恃才傲物的花梢都变得认真起来了。
瑢灼看了看低头不语的顾半,转而问唐缊道:“叶寻微有何打算?”
唐缊沉默一瞬,才回道:“静待风起之时。”
城中巨变,如鹤灌之灾,一日难起。
平静之下的五日后,严清瑜带领暗藏在城中已久的走尸大肆屠杀禁卫军,企图攻破城门杀进宫殿,斩下魏安慊的首级。
数百名乌压压的走尸,双眼泛红,毛发暴涨,腐臭难闻。十只指甲如同根根利刃,对战时身形诡异,飘忽间抓住人便是折骨断筋,开膛破肚。街道上惨叫声四处响起,不绝于耳,面对如此凶悍可怕的走尸,禁卫军们咬牙杀死拼搏,也难逃割肉碎身的命运。
宫门前红灯飘摇,霎时鲜血溅起,纸尽,烛火燃血。
遮天蔽月的箭矢丝毫伤及不了走尸,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朝城门走来。
眼见对方大势已去,严清瑜却未见得有多高兴,因为他在顾忌叶寻微。皇城变故,魏安慊又身受重伤,叶寻微身为将军岂会冷眼旁观,坐视不理?可直到现在也没见他出现,恐怕其中有诈!
夜空朦胧月光穿透云层,一声鸦啸响彻。九道身影乘风踏月而来,落在城楼屋檐之上。
九人一身干练短衫打扮,各执武器,背月而立。他们以中间那人为首,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化为杀神。
而中间那人正是叶寻微。
入夜不久,一支人马突然出现包围了将军府和第一楼。绿沈从门缝偷看,瞧那一支支冷箭正对准他们,心下一阵冷意,直呼不知得罪了那尊煞神,在皇城中竟也会招致此等灾祸。
偏生叶寻微还不紧不慢地在屋中擦拭佩剑。
绿沈唉声叹气道:“少爷,绿沈不懂何为天下大事,但少爷坚持所为之事,绿沈定会支持少爷!”
叶寻微看着他,微微笑道:“绿沈,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见叶寻微漫不经心地笑着,绿沈心酸不已,跪在地上吓了叶寻微一大跳。
他哭腔道:“少爷,绿沈只想对您说一句话,无论您要做什么都一定要千万小心,叶家只剩您一条血脉了,您绝不可以有事!”
“绿沈啊……”叶寻微黯然叹气。“我答应你,一定活着回来见你。”
“嗯。”
绿沈抹去眼泪,起身为他取来搁置柜中最里面的黑色劲装。
叶寻微转动床板下的机关,床尾一块光洁的地板微微陷下,移开,一条石道出现了。绿沈赶紧递给他一盏灯,然后等他走进去,身影淹没在黑暗之中后,重新扭回机关。想着赶紧把一切恢复原状,伪装成叶寻微的样子,待在屋里不出门。
没曾想外面那支来历不明的人马没闯进来,倒是瑢灼、顾半和顾夝烈钻狗洞进来,绿沈看着这也是着一身劲装,灰头土脸的三人,也是一阵无语,直到他们提问起叶寻微,绿沈赶紧重新打开机关,让他们赶紧顺着石道去第一楼与叶寻微和余歌汇合。
第一楼。
余歌在屋里走来走去,想着如何脱身。无奈外面那群人看得太死,根本找不到机会溜走。听小二说了外面的情形,他急得快要发疯了,自从叶寻微再三叮嘱他留心周围动静时,他就知道一定会出事,所以近日来第一楼夜晚都是早早打烊了。可今日刚打烊,取下门前彩灯,突然一群黑衣人出现,将第一楼全部围了起来。
他赶紧让小二把前后店门关上,生怕他们闯进来。说来也奇怪,那群人只是包围第一楼,但似乎并不打算采取其他任何行动,尽管如此,余歌还是不安心。所幸叶寻微居然从将军府的密道进到第一楼,余歌一见到叶寻微,前一刻的紧张瞬间放松一大半。
“第一楼居然也被人惦记上了?看来幕后之人是铁了心想把我们一网打尽了。”
屋内影子晃动,烛光中,每个人脸上表情都是半明半暗。
还没等余歌回话,门外破空声突兀响起,如穿过山谷的呼啸风刃,箭发如飞电,不偏不倚正中俩人身后的雕栏影壁上。
第二支射来前,叶寻微推开余歌,转身扑地一滚压上落地的灯笼,用身上的衣物扑熄蜡炬。
满屋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抱头躲在角落里。
余歌半趴伏着,暗自狠狠地“啐”了一口,将碍事的衣摆捞起系在腰间。余光一撇,见叶寻微一掌拍翻长桌,他迅速贴着地面猫腰跑过去,几支箭从他背上贴着射过,那瞧得直叫人替他捏一把汗。
他贴着光滑的桌面,喘着粗气,侧头问叶寻微道:“我们该怎么出去?”
“容我想想。”
叶寻微一边注视着门外动静,一边默然思索。
楼里一共就两条密道,一条通向将军府,一条通往城外。都到这里了,怎么可能折返回去?可难道要逃到城外吗?城内作乱,贼子从外窜入,想必城门已然失守,若是再从城门进入想必难上加难,此事绝对行不通。
“既已这样,何不妨放手一搏,直接杀出去!”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叶寻微和余歌转头看去,先是一愣,而后大喜。
“你们怎么会在这?”
三人正站在密道前,虽然看不见他们脸,但通过微弱的光线辨识身形倒不难猜出他们是谁。
顾夝烈:“城中乱成这样,我们怎么还在家中待得下去?”
瑢灼:“花梢和唐缊在赶来的路上。”
顾半:“与其在这里畏首畏尾的躲着,不如冲出去杀个痛快!”
这话一说出,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到顾半身上,他们都想不到一个清雅俊秀的半大少年竟会说出这般血气方刚的话来。
等回过神来,余歌第一个赞同。
正好此时门外传来刀剑相接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清脆。许是援兵到了,看来也是时候出手,杀出一条路了。
叶寻微抓紧佩剑先行砍坏花雕木门,冲了出去,瑢灼三人紧随其后。唯独余歌不会武功,转移阵地躲在柱子后面,看着一地的木板残渣,心疼不已。
门外一男一女抵背厮杀,在箭雨中穿行直击敌人颈间。
叶寻微一见到他们不由得震惊,他们不是别人,居然是欢合与休羽。没想到他们竟然在此时脱离了盛昊天,不再借由盛府势力的庇护。
虽然心里疑问颇多,不过现下并不是问清原委的时候。
叶寻微他们参战其中,数十名黑衣人更是杀红了眼,好似确要让他人头落地似的。他们势单力薄,难以抗衡,也深知稍后还会有一场恶战,不能在此处浪费太多体力,可无奈对方纠缠,他们竟一时找不出时机逃走。
往日素洁整齐的街道,一丝丝黑气从石板缝间钻出,顺着鞋底缠绕上他们的脚踝,再升至膝间。
众人惊疑不定。
欢合瞧出其中的古怪,脸色顿时变得灰白,大声喊道:“不要恋战,赶紧离开这地方!”
瑢灼与顾夝烈在前方开路,欢合与休羽护着余歌、顾半走在中间,叶寻微断后,一路人在敌人的包围下总算是脱身了。他们奋力朝前跑着,身后突然回响起一片凄厉无比的惨叫声,直入骨髓,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余歌好奇之下,想回头看看。
顾夝烈:“不要看!”又嫌他跑得太慢,担心他拖后腿,干脆拽着他的后领,拖着他大步朝前跑着。
跑出七八条街后,恰巧与前来救援的花梢俩人碰面汇合。于是一同赶往宫门,粉碎严清瑜的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