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着初三雪停，张嘉树的病也大好了。沈智宸订了机票，三人赶早班飞机，中午便回到了江雨城。
    不似北国，江雨城这边已经俨然是春天的模样，小风吹着，阳光温暖，街面儿上的小年轻更是心急火燎地把短袖短裙都装扮上了。
    张嘉树穿着毛衣，虽然一路都是坐着车回来的，但还是热得浑身长毛一样难受，一进沈家老宅的主宅便急忙把毛衣给脱了。
    刚脱下来，就有人接了过去。张嘉树以为是嘉乐，微笑着转身，笑容一顿，“孟小姐？”
    “你这什么表情，跟多不待见我似的。”
    “没有没有，”张嘉树笑道：“只是有些吃惊，过年期间，孟小姐竟然来了沈宅。”
    孟雨泽踮脚朝张嘉树身后望望，只瞧见了跟白管家站在一起说话的白灵，却没见沈智宸。
    “咦？那臭黑脸呢？没跟你一块儿回来呀，我还打算一块儿就拜年呢，省得改天还要单独去找他。”
    张嘉树解释：“三爷去公司了，老姜到机场来接的，没跟我们一车，而且看老姜那脸色，估计堆了不少事情，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孟小姐要找他，还真得去一趟公司了。”
    孟雨泽挤眉弄眼，“他不回来才好呢，我吃撑了？还主动上门找他！”
    “那孟小姐今天来究竟是……？”
    “诶，我可不是今天来的啊，自从你们走了之后，我可是天天来！大过年的你们走了，甩下人嘉乐一个人在家里，我得陪着她呀。”
    回来就没看见嘉乐的人影，张嘉树心里正担心着，听孟雨泽这么一说，心里便急了。
    “谢谢你了孟小姐，你先坐坐，我上去看看嘉乐。”张嘉树说完便抬脚就走。
    刚迈出两步，孟雨泽就将他拉住，神色小心道：“我跟你说，自从你们走了之后，嘉乐的情绪就不太对，我听白管家说，你打电话说不回来过年的那天，嘉乐一晚上都没下楼来。这三天我看着她也不太对，我跟她聊天吧，她总是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还经常在屋里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我偷偷去瞧过，她也没干什么，就坐在窗户边往外头望。”
    一心急甚至忘了表达感谢，张嘉树匆匆上楼。
    嘉乐的房间锁住了，他敲了敲门，嘉乐也没给他开。这时，白管家上来了，几十年经验的管家，竟然表现出了明显尴尬的情绪。
    “木爷……都怪我，当初还是不该让您去接白灵的，不然嘉乐小姐也不会这么生气。”
    “白叔，跟您和小白灵无关，是因为风雪的原因才回不来的，这谁又能料到呢。”
    “可到底是为了白灵那丫头，要不是她，您也不用去。”
    这些话都是无谓的，这种事怪不得谁，况且归置了责任也没有任何用处，何必纠结。
    张嘉树说：“白叔，您别瞎想了，小白灵才回来，您去看看她吧，我跟嘉乐单独说说话。”
    白管家终于捡回了专业态度，冲张嘉树颔首便下了楼。
    脚步声远了，直至消失，他再次敲响张嘉乐的房门，“嘉乐，你是生哥哥的气了？你是怪哥哥没陪你过年？哥哥跟你道歉，真是没想到那边的雪会下这么大，陆空都很多线都封闭了，明年春节，我哪儿都不去了，好不好？”
    屋里没有回应。
    “嘉乐，你回答哥哥一句也好啊，别不出声儿。你……哥哥没跟你视频也确实是没办法，我的手机刚巧坏了，总不能占用三爷的手机来聊天儿呀。”
    张嘉树自己都觉得这借口牵强，可他想，嘉乐误会一下总比担心他身体要好。
    嘉乐还是没有应他。
    张嘉树又问：“嘉乐，你在哭？嘉乐，你在不在屋里，你要是再不回答我，我就进来咯？嘉乐？”
    “我没事，只是午休。”屋里终于传来的回应。
    没事儿？谁信。可张嘉树这么些年也没见过嘉乐这样，从来都是很乖巧的孩子，连腿疼得止疼药都不管用也会扯着雪白的嘴唇使劲儿冲他笑的孩子，偶尔生他的气了，只需要说几句，抱一抱就能过去了的，这突然发这么大脾气，他还不晓得如何去应对。
    “嘉乐姐姐，木爷给你带了B市的糕点，新鲜的呢，今儿早上第一炉，木爷五点就排队去了，全是你喜欢的口味！你要不开门尝一口再睡？”
    张嘉树侧目，见白灵抱着一个精致的糕点礼盒站在跟前。
    他早晨出了院就直奔的机场，哪儿来的糕点，倒是小白灵天不亮就没了人影，赶在他和沈智宸上车的功夫才回来。这盒糕点是谁的心意，不言而喻。
    摸摸白灵的头，算是道谢，他冲门说：“嘉乐，新鲜的糕点味儿可好了，你不是最喜欢什么桂花糕、玫瑰糕的么，起来尝尝吧。”
    屋里头没回应，好一阵工夫以后，里面传出声音：“哥哥，我要休息，有什么等我起床再说不行吗！”
    张嘉树听着，这声比开头那句还要冷了几分，心想：火头上吹火，火不灭，反而只能越来越旺，还不如先让火气冷下些再说，免得嘉乐气大伤身。
    劝住了自己，说：“好，你睡吧，哥哥把糕点放好，等你睡醒了再吃。”
    说完，牵起小白灵的手就噔噔噔下楼了。
    锁住的门，像隔绝了世界，孤立了自己，白灵扭头望着，心不知为何提到了嗓子眼儿，“木爷，嘉乐姐姐生气都是这样的吗？”
    “不是，嘉乐她……我也没见过她这样。”
    白灵听张嘉树的口气，回过脸来，瞧清了他一脸的茫然无措，登时无语。果然还是男人，心思虽然细腻些，到底是不懂女生，该怎么哄都不知道。
    “交给我吧，我一定把嘉乐姐姐哄好！”她拍着胸脯子说。
    “好，”张嘉树笑着说：“有咱小白灵出马，肯定没问题。”
    紧张万分的心情就因为这孩子简单的一句话，莫名的安心了许多。
    下午，根本不用白灵花心思，嘉乐自己便从房里出来了。也不生气，也不抱怨，也没有多问什么，眉眼依旧还是那样淡淡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张嘉树与她说话，她也温顺地答了，张嘉树拥抱她，她也一如往常般靠在张嘉树怀里咯咯咯笑。不管对谁，还是原来那样温柔和人。
    张嘉树并没有觉得奇怪。嘉乐本就是这样，懂事、体谅，怄气也只是一时。见嘉乐云淡风轻的模样，他揪着的心慢慢地舒缓开了。
    晚上九点多，沈智宸刚一只脚迈进自家的门，便被啪的吓了一跳。
    一缕青烟打他脚心飘然而起……
    再往前一步，又是啪的一声。
    他低头看看脚下的路，笑了。
    青石路上，沿着他平时走的路线，零碎的铺着一个个砸炮，一直延伸到主宅门口，而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三双亮晶晶的眼睛正藏在里头，根本没察觉自己抛出的视线究竟有多灼热。
    这种馊主意，除了白灵那丫头，还有谁能出。
    而能把他走的路线和脚步的跨度记得这么清楚，他觉得他应该夸奖一下张嘉树。
    当然，能挡下白管家的阻拦，还能躲在草丛里这么跌份儿……
    “孟雨泽，这么晚你该滚回你的酒店去了！”
    孟雨泽噌一下从灌木丛里站起来，噘嘴插腰嚷嚷道：“他俩也在，你怎么就冲我啊，这明摆着拿我撒气嘛！”
    沈智宸眼神儿怠慢，“知道还不赶紧走，大晚上的赖在别人家不走，你也好意思。”
    “嗬！谁稀罕呐。”孟雨泽气鼓鼓地从园子里走到青石道上，拍拍身上的碎叶杂土，甩开潇洒的步子就朝门外走。
    张嘉树和白灵跟着站起来。张嘉树看着孟雨泽的背影，欲言又止，干出这种幼稚事儿，他都感觉自己在沈智宸面前矮了两分，还怎么好意思再开口斥责……
    太二了，真的太二了！
    张嘉树冲白灵投去一个忧伤的眼神儿，你这丫头出的鬼主意。
    白灵吐吐舌头，谁知道三爷眼睛这么毒。
    这俩在一边眼神交流，自然就没看见孟雨泽在与沈智宸擦身而过时，表情骤然严肃，眼闪厉光。
    “张嘉乐不对。”孟雨泽小声道，眼珠子冲主宅门口静静坐着的女孩儿一定。
    沈智宸从鼻腔里“嗯”的一声，径直朝主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