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画中素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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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坐在马车里优哉优哉,这下便很快有了机会。怜儿骑马在前面开路,我一个人坐在马车之中逍遥自在,只是夜色漆黑,并无景色可赏,于是我片刻之后就感到了无聊,再片刻之后则昏昏欲睡了。
后来。我还是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直很有规律的节奏顿停的时候我醒过来。蒙蒙的光线已经从帘子缝隙中透了进来,充斥着一些暖暖的味道。我整了整身上睡得歪斜的衣裳,再理了理头发,不过片刻时间,怜儿便撩开帘子进来了。
“小姐,丞相府到了。”
大概是赶了一夜路的关系,怜儿脸上难掩疲惫之色,脸蛋比原先暗淡多了,我暗想女孩子果然不适合干苦累的工作,特别是熬夜的事情。
我向着怜儿点一下头,随她缓缓走出马车,在下车的时候怜儿伸出手似要扶我,我略一顿,还是将手交叠了上去。
丞相府,我万万不想来的地方,但似是命运的不可抗性,绕了一个圈子我还是不得不来。
“小姐离府多年,一定也是想家了吧。”
踏进高府门槛的时候怜儿小声咕哝了一句,似在自言自语,我在之中听到了很陌生的词——想家。
小时候听了很多人的描述,于是我一直以为家应该是一个能让人安心舔拭伤口的地方,一个无论何时都能接受自己的地方。这是属于高静枂的家,现在亦是我的家,不管它是否能真正称为家,至少在形式上是这个样子的。
待怜儿将我带入房后我便称旅途劳累想要歇息将她支走了。环视房内的摆设,字画覆墙,古素典雅,细看白纸黑子的覆墙之物,依旧是繁复的小篆,我虽看得懂字却不明那字里行间古怪的词汇搭配究竟是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若光是从格式上来看应该是四言绝句。可在春秋应该是没有这种诗体的吧?我再看其他几副,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这便又再次显现了这个时空的错乱。我突然想起来自那之后也该已经过了八周天,今日应该是天微主持了国祭的日子,也正是齐国国君即位之时,不知这边的事态是否会按着历史的发展,虽然我有些讨厌姜小白,但此刻还是希望他乖乖地坐上他的国君之位,当他的齐桓公。
想到姜小白继而便联想到了天微,不知他有没有从再一次‘失去’湘儿的痛苦中恢复过来,可转念又浮现出他那种戏弄别人之后欠揍的百年笑脸又将我对天微好不容易萌生出的一点点同情打回原形,他这种人,生命力如小强,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倒,况且天微认为湘儿的灵魂已经重生了,只是失去湘儿身体的话应该也不会有多心痛的吧……
我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眼睛没什么焦距地看着面前的一副美女画。说实话,古人的画工虽然精妙,但毕竟是水墨,和素描,写生,油画从本质上来讲就是不同的,虽然富有美感,但是真要从真实的角度来讲人物画还是抽象了一些,像那种依画寻人的事情现在我眼中看起来还是觉得应该是异常困难。
我看着美女画,突然间觉得画中似乎有变,再细看,发现美女之发略微像四周扩充了点,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便将目光从画上移开几秒,然后再看。这不看还好,一看着实让我心惊了一下。画中‘美女’的头发在短短几秒之内就几乎填充了画布所有空白的地方,似水墨遇湿而化,显得诡异至极。
我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背部兀地靠上一软绵绵的物体,让我又是一惊。身前是突发异变的美女图,我也不知身后是个什么东西,是人还是鬼?我迅速抽出匕首,准备不管来者是何方神圣先捅了再说,可是对方的速度比我更快,一下将我眼睛蒙住。
“猜猜我是谁?”
耳边气息温湿,吐纳间细语温软。我顿时僵在原地,一秒之后我收刀入袖,右手握拳,用手肘狠狠地向后顶去,果然只听‘哎哟’一声,眼前霎时明亮一片,我转身怒瞪抱着肚子一脸无辜样的男子,愤愤道:“你狗来着?改不了……吃屎的习惯?”
眼前那凤目薄唇,青丝覆面的男子正是相别不久且我在方才还在念及的天微,可谓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天微优雅一笑,举足间风雅尽现,这灵气逼人的男子,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是不失风度的。
“我听说小嫣回丞相府了,所以跟过来看一下。”
“今天不是你祭司的日子么?你来跟着我干啥?是我嬷嬷还是什么来着?”我问他。
“小嫣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祭司早就完了。”我从天微脸上只读出笑意,其他的一概空白。我看看天色,还是清晨,不知是否是天微的时间观念和我有异。
“那情况怎样?”
“情况正常啊。”
我听了晕厥,这家伙又开始和我打哈哈了。
“我是说……”我重重地说了三个字,天微便很识趣地接了下去:“是姜小白。”
“哦……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
“什么那就好?”
“没什么。”
“可是我刚才明明听小嫣说了。”
“我是说如我所料!”
“对哦,我差点忘记了,你同湘儿一样都是谕风师,能知道是自然的。”
我注意到天微在提及湘儿的时候脸色明显一暗,但很快便又恢复了。
“好了,你快把你的玩笑收起来。”我指了指墙上的画像,那画中女子已经黑发缠身,且变得凸出于画面,似乎就要脱画而出一般。
“那画?”天微也学着我的样子指了指画像。
“恩!”我重重点头,猜测着天微是不是又想和我开什么玩笑。
“小嫣,那画不关我的事哦。”天微语调虽不怎么正经,不过脸上再无嬉戏之色,正色下来的天微有种让人感到莫名安心的定力。
“什么?不是你?”我不再去看画,顿时感到有些头皮发麻。我一直以为这话也是天微恶作剧的杰作,如果不是天微的话,那就只能是……。我挪了挪步子,远离画像,躲到天微身后,对付人也就算了,对方现在是非人类生物,已经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墙上之画传来撕裂之声,然后一团黑影无声无息落至地面,看似沉重却落地无声。我眼见那黑影直立起来与天微差不多的高度。
“小嫣,把眼睛闭起来。”天微柔声道。
我虽好奇,但还是决定按照天微大师的话闭了眼,几乎是同时我感到有强烈的光线透过眼皮刺激眼球,再过片刻天微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睁开眼,一切已经恢复正常,除了那副已经无美女的‘美女画’。
“刚才你做了什么?”我看天微一派悠闲,对着我直笑。
“驱邪咯。”
“你有念咒么?”我问
“没有。”
“你有用符纸么?”我扫视了一下四周,继续问。
“没有。”
“那东西有惨叫么?”
“没有。”
“那有什么?”第一次‘看到’天微驱鬼,但这方式和我想象得太不一样了。
“需要念咒的是低级阴阳师,要用及符纸对付的是高级的邪物或者是复杂的结界,因为邪物还没有完全成形,所以也不会惨叫,我这样解释可以了么?高静枂大小姐?”
天微笑笑地看着我,原本他一直是叫我‘小嫣’的,突然起来改变称呼让我顿觉不惯,天微的语调依旧是温软的,却让我觉得陌生疏远了不少。原来名字不仅仅是名字,也不仅仅是区分每个人的符号,很多时候,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包含的却是很多纷纷复复的感情,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名字自同一个人口中叫出来,竟会有这样的天壤之别。
“这东西为何会在我房里?”
希望天微不要告诉我是因为我无意间犯了紧急触怒神灵之类的。
“刚才你看到的是素女。”天微走到画像前将画纸轻轻拂下,画纸后头的墙壁上有几个歪歪斜斜且红中夹黑的符记。我凑过去细看,发现是用参了碎发的红墨弄上去的,那红墨想必就是通常说的朱砂。
“是有人故意要害我?”我拔高了几分音调“我做事可是一清二白又没得罪过什么人,何以招人加害于我?”
“你不害人,难道人家就不可以害你了么?”天微将一缕散落下来的发丝撩到肩后,唇角笑意扩散。
“可我也没什么价值值得什么人需要费心铲除的吧?”我区区一个离开齐国N多年的小女子,安分守己不争权势,能构成什么威胁?
天微不立刻答我,他将扯下的画纸翻过来,用手在上面比划着什么,等我凑过去看的时候他神秘兮兮地快速将纸撕下一小块,折好,然后在我眼前晃了晃。
“想知道么?答案在这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