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时光回溯 第三十章 手刃广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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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凝渊若有所思地用余光观察了一下璇玑的表情,试探性地发问:“是你……?”言下之意,是这些人变成这种鬼样子,是不是璇玑的手笔。
“当然,他们那样欺辱了你,我不会让这些人太舒服的。”璇玑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委顿在地的男子们,继而冷冷俯视着他们忍受痛苦的扭曲面孔:“龌龊之人,死不足惜。”他的神色没有明显的波澜,但洛凝渊仍在第一时间发觉……璇玑隐藏在表相之下的严寒与愤怒。
当时遭受欺凌的是他,可璇玑表现出的愤懑似乎还要超过他本身。洛凝渊的嘴角勾勒出几不可查的弧度,心中游荡着感激与触动,他不想在仇敌面前展露出太多的欢喜情绪,那抹微笑,仅仅是给予璇玑一个人的特殊待遇。
吐出一声很轻很轻的“谢谢”,洛凝渊不再看他,重又直面向广胶。他的胸腔不可抑制地有些颤抖,即将手刃仇人,手上的动作反而不知不觉慢了下来。混杂着某种快意,但更多的则是对过去的怀恋惋惜,强烈的情感化为茁壮的青种,便在这一瞬破土而出。
洛凝渊顺应着浓烈的情感感召张开双臂,他的脚下每过一息就变白一分,大量莹白的冰雪飞舞出袍袖,积攒在价值不菲的高级毛毯上,掩盖了哀哀呻吟着的罪恶者们,把他们的全身用冷硬无情的白严严实实地包覆起来。狰狞的面容被雪填埋,嘶哑的惨嚎也被这近乎凄美的霜雪淹没在下面。
别邸中的人虽然畏惧雪发妖魔的威严,但广胶出事了,其他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眼见他给冰雪埋了,纷纷按捺不住。他们将目标转投到一直没有出过手的璇玑身上,认为这是快好啃的软肉,预备一举擒捉璇玑,借以要挟冰魔放人。
璇玑怎么可能让他们打扰到洛凝渊?何况,区区几个凡人而已,他还不放在眼里。但见他迂缓地扬起一只手,随随便便在空中那么一划,不怀好意靠近过来的人群受到无色气浪的激荡,不约而同地朝后跌飞出去。伤势各一,没有重伤的情况。
广胶的许多手下与他相同,满手血腥,做尽坏事,以他人的痛苦取乐。但这处别邸之中同样有一部分无辜之人,不过是迫于生计的压力,图个温饱的可怜人而已,璇玑确实没有必要迁怒他们。此行的目标只有一个——讨回洛家的灭门血债,仅此罢了。
请来治疗广胶的道士和医师们早就在混乱中逃得一个不剩,洛凝渊粉碎了大门之后便不去理睬,虽则有意无意限制着宅邸中人的进出,对这些乱入的阿猫阿狗倒没什么拘束,放任他们窜逃离去。
洛凝渊高举着两手,招徕无尽的劲风雪影,地面的雪沫堆积得越来越厚,等到风雪暂缓,那两只纤白的手掌也落了下来。众人屏息关注着他的动作,视线落在他似是黯然又似是悲悯的容颜上,没有一个人移得开眼睛。
经过刚刚璇玑的警示,他们不敢再有别的动作,站在隔着洛璇二人两、三丈远的地方,畏畏缩缩着不敢靠近。即便心中藏着畏惧,可这些人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洛凝渊周围的气氛所感染,连喧哗的声音都低了下去。
洛凝渊无奈地蹙紧眉头,夺魄的红眸猛然电射出灼人的光彩:“爹,娘,忠伯,大家……”抬腕做出一个交叉分离的手势:“渊儿给你们雪恨了。”
清淡的话音一落,却是一湖激起千层浪。骤起的狂风刮得众人以袖掩面,立身不稳。这时,空气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细小爆裂之音,他们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响动,能做的唯有竖着耳朵,立在原地细细分辨。
遮盖住广胶等人的厚厚霜雪在洛凝渊的授意下猛然变形,蓬松的雪块愈聚愈密,愈堆愈紧。短暂的愣神过后,大伙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打算,本能的脸色发白。
璇玑清楚他们的顾虑,这些人中不乏仇视、记恨广胶者,可所有人做出的反应出奇的一致,他们希望广胶活下来。原因无他,只是害怕太尉牵罪报复,眼下他不准备说些多余的话,因为洛凝渊的事情还没有办完。
“呃啊啊啊……啊啊啊——!!”白净浓缩的雪堆中遽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呼。璇玑之前释放的术法让他们强捱了数个时辰的剧烈疼痛,早已神智迷散。然而此时全身骨肉承受的恐怖压迫,还有那嗜人锥骨的寒冷冷不丁唤醒了广胶等人内心的恐惧,为他们的死亡过程增添了心灵上的二重折磨。
和广胶一起遭雪吞噬的下属,没有一个人不是罪大恶极的歹人。这些人昧着良心迎合广胶的心意,毫不在意地折辱杀戮他人,践踏别人的尊严,豪饮旁人的鲜血。纵使披着人皮,可本质上的残毒还要远胜邪魔。慢慢的,有红色的热液晕染到了外沿,冷冰冰的雪让红艳艳的血替代了颜色,那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的叫唤也平息了,尘埃落定。
洛凝渊事先用冰雪裹实了他们,接着将这些人活活压死在里面,用看似柔和圣洁的雪花夺走了数条人命。他操控着冷雪极为极致地碾轧过他们的每一寸肌理,确保不留下一分一毫完整的皮肤,他不允许仇人们死得痛快,死得轻松,务必让他们在死前尝遍苦痛,在顶级的痛苦中死去。
众人胆战心惊地望着洇透出来的片片血红,耳边的惨叫渐渐听不到了,可他们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认定广胶是凶多吉少了。其实,假若不是考虑到自身的人身安全,在场的很多人皆是乐见广胶和那一票豺狼恶有恶报,死于报应的。这样的祸害早一天离了人间,不知能为世人带来几多的和平宁定。
变红的冰雪凝固成了一块六尺有余的赤白结晶。白与红交杂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血红得凄艳,红得大快人心,也红得令人恐惧。厚重的雪墙阻隔了内里的惨淡景象,是以大伙即使明了冰魔的做法,但并没有人感受到超出承受能力的惊恐。他们的心情非常复杂,像是郁结,又仿佛解脱。
而此时的洛凝渊呢?他非但没有一星半点的解脱,甚至有些沉痛的喘不过气来。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用双手夺去了这样多的性命,却是非做不可。他们于他有灭门之仇,夺家之恨,恨得刻骨铭心,惊心动魄。甚或,差一点辱没了他最后的尊严及希冀。然而,纵然全部杀死了这些毒虫,他的父母,他的家……永远回不来了。很多时候,人只能带着后悔努力向前看,期待着明日的美好。过去的时间已然定格在回忆里,无法抹去,亦无法改变。
洛凝渊忽然对未来产生了茫然的不真实感。他极缓极慢地沉下脸去,心脏的温度似乎一点一点地流失,那上面的空洞越扩越大,虚无空旷的没有着落。他的五指狠狠扣向掌心,死死地握住,与此同时,那块红白交错的结晶轰然破碎,碎作了无数细小的红与白的晶体,飞逝于天际。
璇玑远眺了片刻夜空,踩着薄霜来到洛凝渊的身边,温声问询:“事情办完了?”
对方轻轻点了点头,蓦地靠近过来,十分熟稔地抱住他的手臂。
璇玑淡然一笑,理了理洛凝渊些微凌乱的发丝:“既然这样,我们离开吧。”他的眼神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前方的人丛,平静无波的目光似乎具有某种奇特的力量,让之前还同他们处于对立立场的人们主动分开了道路。
这些人的识相让他的情绪转好了一点,直到和洛凝渊走到临近大门的位置,确切来说,是挨近残损的门框的位置,他才徐徐停下了步子,冲着背后一扬手:“你们尽可以画了我二人的画像交给姓广的老匹夫,便说璇玑、洛凝渊候请赐教,他纵子行凶,败坏纲纪。常言有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等不过是有仇报仇,替天行道。言尽于此,诸位后会无期。”
大伙一晃神的功夫,平地突起一阵疾风,迷得人睁不开眼。稍待了一阵,风势停歇,那两个不知是妖是仙的怪人早已不知去向,凭空消失了踪影。
璇玑在临走前留下姓名,为的就是给太尉广士昌一个明确的仇恨对象,撂下的挑衅言论适时转嫁怒火,届时,这些人接受的惩处应不至于太过严苛……
璇玑和洛凝渊在县里备置了些祭祀用的贡物,便原路返回,来到忠伯殒命的湖边道路,收殓了这位忠实老仆的遗骨。之后,他们在岸边、湖底收集了很多漂亮的浅色石头,多到能够堆出一座简易的坟茔。把忠伯带到冰湖边上的僻静之处,和那两捧焦黑的泥土一同掩埋。洛宅被烧得面目全非,昔日的旧物几乎都没有保留下来,这些就是他们能够找到的全部了。
石头墓不是给某个单独的个体立的,是为洛家许许多多惨死的人们而立。其中有洛老爷、洛夫人、忠伯……包括了洛家每一个不幸死去的生命。找不回他们的遗骸,只能这样简单的堆立一处小小的墓丘,寄托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