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苍境山 第二十四章漠北逃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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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并非如此,只是非我族民,我没有那么在意罢了。”轩君御道。袁隽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便被剑长空打断了:“妖王,你虽为妖王,但毕竟生于商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不是臣民,你这般做,对得起你的身份吗?”
轩君御默默的看着他,并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剑长空虽然怒目而视,但到底也知道这与轩君御当真没关系。他越发恼怒,唐子就越发生气。毕竟当初轩君御在勿忘城受到怎样的对待,他有所耳闻,如今跑来指责轩君御漠视不管,那当初做什么去了。他想开口反驳,却被轩君御伸手制止了。
轩君御也不理剑长空,已经带着人便要走。剑长空在身后道:“这里已经出不去了。”既然有心之人设阵将他们困在这里,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他们离开。这也是剑长空他们始终没有提出要离开的原因,因为出不去。
轩君御脚步也不停,直接走出了很远。李平安牵着胖墩左看看右看看,最终选择跑了上去。
“妖王,这里已经被困住了。”唐子道。在知道这里摆阵之后他们自然都派人去查探过了,也心知这里已经出不去了。所以对于轩君御的举动,他或多或少也有些不明白。反倒是幻苍冥笑眯眯的看着轩君御一眼道:“你怀疑他们有问题?”
“与其说怀疑他们有问题,我其实更怀疑你有问题。”轩君御直勾勾的盯着幻苍冥,幻苍冥依旧笑着看着他,轩君御移开视线道:“你我第一次相遇就在勿忘城,说到底还是我救了你。但我一直不明白,为何跟我过不去的总是你。云梦洛,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他们第一次相遇,轩君御确实是有见死不救的打算,但最终还是将人给救了回去。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救回来的是一个仇人。
“我此生做的好事不多,唯一的一件好事可能就是救了你。”青年慢悠悠的说着,目光有些深,幻苍冥轻声笑了一下,然后道:“轩君御,你是怎么发觉我的?”他与幻苍冥相处多年,对他的一言一笑自然了若指掌,模仿起来应该不会被人看出来才对,更何况是轩君御。所以云梦洛有些好奇。
“可能是因为魔族的人并没有那么喜欢我吧。”轩君御道。从头到尾喜欢他的只有苏青奈何一个人,他身边的人并不喜欢他。所以冒出来一个幻苍冥对他态度有些友善,他自然觉得接收不了了。
忘青惊呼一声,怔怔的看着幻苍冥。他曾在魔族呆了一年多,他怎么就没有察觉出问题来呢。轩君御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盯着云梦洛道:“苏青奈何真的在这里吗?”勿忘剑真的是苏青奈何偷的吗?他之前这样希望过,但如今看到云梦洛他却隐隐有些失望了。
“他在这里。”云梦洛也不隐瞒。轩君御的脸色明显柔和了很多,他这些微的变化让云梦洛看着特别的刺眼。既然拆穿了身份,幻苍冥也没有那么多笑意了,他冷着脸看着轩君御:“你不担心这个阵是我布下的。”
“这个阵没有那么容易困得住我。”轩君御无所谓的道,更何况他也不觉得云梦洛若要杀他,需要这么的麻烦。他明明有很多办法可以杀他,可他一直都会选择最麻烦的那一种。
云梦洛径直往山上走,轩君御脚步不停,也跟了上去。唐子有心拦一下,不过随即就放弃了。只能认命的跟在轩君御的身后。
这座山他们昨晚才上来过,如今上来却如同拨开了云雾一样。山林幽幽,参天大树比比皆是。阳光从树影下倾斜下来,变换成了很多种色彩。轩君御一直跟着云梦洛走,走到后来发现这座山开始变换,绕过蔽日遮天的树林之后,眼前出现的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山谷,一条河流贯穿了整个山谷。从上山到这里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但这里却如同出现了两个世界。轩君御可不认为漠北有如此美丽的地方。
“这是秘境。”忘青小声道。他以为他说得很小声,但是云梦洛却回过了头,道:“这不是秘境。这是曾经存在过的地方。”曾经存在过的地方,这是很多年前的存在的地方,或者说很多年前,漠北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轩君御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却听到云梦洛在身后问道:“你是否觉得熟悉?”
轩君御哑然。
“你应该很熟悉这个地方,轩君御,因为这是你葬身的地方。”云梦洛一字一顿的道。他一说完,忘青立刻就大怒,冲过来便一掌拍向了云梦洛,云梦洛抽身后退了好几步,依旧笑着看着轩君御,但是脸上却带着一丝悲怆的苍凉。轩君御默默的看着他,隐隐觉得有些悲哀。他捂着胸口,入目的是一望无垠的草地丘谷,但仿佛在很多年前他来过这里。
“哥哥,哥哥,我饿了。”小孩子夹杂着哭腔的声音在漫天的飞雪之中格外的荒凉凄惨,他一边紧紧的跟在少年的身后,一边拼命的将眼泪忍了回去。因为天寒地冻,落出来的泪水很快就会冻伤脸上的肌肤。死死拽着他的手的少年努力的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艰难的行走着。与他们一样在风雪中前行的还有很多人,这些人穿着褴褛,有的推着车,车上躺着无法行走的老人;有的背着襁褓,婴儿在雪天中哭得声嘶力竭。这些人的脸上都带着对死亡的麻木,以及对生的不再渴望。因为他们已经在雪地里走了近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无数的人倒在了冰天雪地里面。
小孩子依旧哭嚷着饿,少年心中悲伤,但眼下他什么也做不了。小孩子最后累了,一下子扑在了雪地上,少年惊呼了一声,飞快的将他拖了起来,拍着他的脸道:“子诹,子诹。”
“哥哥,我好饿……”小孩子虚弱的念叨着,少年再也忍不住脸上痛苦而又漫长的挣扎了。他抬眼望过去,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雪丘,看不到树林,看不到平原,也看不到城镇。他已经不知道他们走了多远了,走了多久,但仿佛就在昨日,金戈铁马踏破了敖东的富饶与平静。战火来得那么快,那些人就如同疯了一样的肆意践踏着别人的家园,生生将他们赶离了赖以生存的地方。他们的家园被毁,他们的亲族被杀。而他们在逃亡之中才知道天将大祸,并非是一方能够躲过去的。
商祺元第七年,天降大灾。岭南山洪频发、漠北干旱无雨,西边富饶却又蝗灾道道,整个商祺唯有敖东一地完好。敖东靠海,原本富饶又平静。但对于其他之地的灾荒,他们却拒绝了支援。哪怕人王一道又一道的旨意扛过来,敖东依旧拒绝了帮助他人。在他们看来,他们的富饶是自己得来的,而那些人的遭难也是他们自己应得的。他们一边享受的地理位置带来的优越性,一边幸灾乐祸的看着其他之地饥荒一片。
也正是因为敖东的漠视,最终引来了百姓们的抗议。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冲进了堡垒森森的敖东,一夕之间,这个富饶之地战火纷飞。就如同上天给出的惩罚一样,他们也开始背井离乡,然后经历着他们无视之人所经历的一切悲伤痛苦。
这已经是少数活下来的敖东子民了,他们在战乱中逃命,一步一步的被人给驱赶到了这荒芜的漠北。对的,漠北已经荒芜,在天灾人祸面前,漠北已经被风沙席卷,城池倒塌、子民惨死。而随着冬雪的降临,这里已经看不到一线生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曾经是敖东对其他地方犯下的错,如今这个应对到了他们的身上,当初他们拒绝灾民进入,而如今他们深刻体会到了在路边慢慢等死的绝望与无助。
“扑通。”前面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倒下了,旁人去拉了几次,最终没有将人拉起来。这已经是第几个呢,少年不愿意去想起也不愿意去记得。他只知道如果他还不能给弟弟找一点吃的话,弟弟的下场可能就会与前方那个倒在雪地里的孩子一样,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可如今大家都一样又累又渴,又哪里去寻找吃的呢。他的目光怔怔的落在了那个倒在地上的尸体身上。他的样子太恐怖了,一个从他身旁路过的人见到他的脸之后直接吓了一跳,随即冲了过来,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那是一个很矮的老人,他脸上的沟壑就如同缠卷的风暴一样,再也看不见清朗的时候。他指着少年,道:“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他们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吃了谁,否则这队伍中怎么会有小孩子和老人的身影。他们是从敖东出来的,敖东不仅富饶更是守礼之乡。他们教养极好,但也极端冷漠。他们崇尚道学,却并不以天下苍生为先。所以在人祸面前,他们被天下骂道是假仁义真自私。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从未有过吃了谁来活命这个念头。他们能够苦苦撑到今天,已经是对生太渴望的缘故了。怎么能够。
作者闲话:
下面是一个很虐很虐的故事,写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够写出这种东西来。果然人不逼自己一下,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潜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