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8,深圳随笔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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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是正月十五,女儿说,是不是逛一逛商场,于是一家三口来到东门商场。商品琳琅满目,人流络绎不绝,看人看物听人侃价,人声嘈杂,还高声喇叭促销不绝入耳。我们就去服装市场,看一个个柜台摊位标牌红笔上书一律18元,亏血本大甩卖,可拿起一件棉袄不是58元就是68元78元。商业欺诈怎么的,这世上只有亏买的,没有亏卖的,亏血本18元,你当商家是傻子,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不买你走人,气坏了身子这儿不是医院,就算上医院,看专家门诊挂号费也不止18元吧。
不买衣裳走吧。不觉转到了首饰柜台,妻看中了一条银制项链上标价288元,她想买可钱不够又不好向女儿伸手,我见状同女儿商量。女儿说:不是舍不得花这点小钱,你们也想一想都是什么岁数了,还穿金戴银,俗不俗啊?你看我年轻人都不兴那个了。女儿又说:妈,选个实用的,花多少也买。直说得妻无言以对。我亦不好吱声。女儿说的没错,人老了,戴一条银项链有什么意义呢,但我又理解妻子,当初她曾有过金项链金戒指手镯什么的,就因为女儿上大学时经济拮据全变卖了,什么首饰也没能留下。没留下便是当它什么也没存在过罢了,但今日她竟想有一条银项链是什么意思呢?生活中常常有一些尴尬的事儿莫提及最好,省得旧忧添新愁。
离开东门商场转一小弯是《茂业百货》,女儿说,这儿的东西,价格是高点,但讲牌子不卖水货。于是女儿买了一双鞋一件袄子一个包,用去1000元,女儿也是非名牌不穿。女儿买第一件叫妻的心一个格登,女儿买第二件第三件,妻的心格登后一阵缩紧,眉头皱成一个疙瘩,脸上一大青块。
这有什么,我还没有一件奢侈品呢,女儿说。又去《顺电》买了数码相机,好歹是个名牌,可又花去了3300元。妻子说:名牌是什么,哄人的,还几千块呢。女儿说:名牌就像名人一样,名人和凡人都是人,样子没什么区别,可他的社会效应率呢,一个天堂上一个地狱里,前者是熊猫后者是老鼠。
妻心疼钱一阵子,痛定思痛,竟然大彻大悟了。她说:“女儿已不是靠父母养的孩子,她是用自己的钱,管我们什么事呢。我们节约了大半辈子,又能给女儿留下什么呢。还有啊,你如果是一个有作为的父母,政治上或者经济方面能给孩子撑起一伞天,女儿何至于来深圳漂泊?”妻子说着说着竟觉得对不起女儿似的,她说她还是不要吃闲饭的好,找点事儿做,挣点钱,减轻一下女儿的负担。
次日上午,她经过儿童公园认识了一位樟州籍的保姆。这位做了六年的保姆告诉她,想做事就去香港人家,香港人春节给保姆发双薪不说,家来的客人还给保姆一两百元的红包。樟州保姆春节就收了红包两千元。她还告诫妻子说,你千万别去内地来的土包子老板人家,内地来的老板持抠门,给保姆的工资低还不给红包;事情一点没做好,骂人还非当他全家人面前骂不可,吃饭不能同上桌,平时又防小偷一样防着你。香港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把保姆当一家人看待。我就想我的内地同胞好歹也是经过马列主义教育了大半个世纪的,干吗就不及刚从殖民地回归的同胞呢。那保姆还对妻子建议说,我看你那么灵泛,可以去餐馆做,每月收小费就有两三千。经樟州保姆这么一番拨通,妻子不动心也难,她早听电视上说深圳年关保姆差员两万,她就打电话去联系罗湖家政服务中心。电话里,对方客气说:行啊,你有深圳人担保吗?其意思还是信不过我们内地人,这叫妻的一腔热情化为乌有。我说不行拉倒吧。妻火了说:“不关你的事,你上街理发吧。”
我去理发,沿街发廊无不书写着:单剪发10元,洗头20元,洗面20元,局油58元,还有负离子什么的。我两鬓花白,出门时妻子就说:“理了发也染个发吧,中老年人哪有不染发的?”
谁无爱美之心,人又在异乡,染吧,可算一算没100元不行,想自己囊中羞涩只好望而却步,心情却灰到了极点。
我顺着东门北街一直溜达,又一拐两弯,竟然走进一个立交桥的一个居民区。在一个下坡处竟发现挂牌“江西理发五元”,刚走近又见一处“广西理发五元”,我心中一喜,就走近《江西理发》,我说:“既是理发,就不该是沿街发廊那里的什么单剪,洗头,刮脸,变着法儿要钱吧。”
江西老表说:“来理发,哪有不洗头刮胡须的?总之只收费五元。”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理发时我说:“同是理发,江西老表,你的收费如此偏低,这间理发店的月租金就得1000元吧,你们在深圳怎么生活呢?”
老表说:“诚信服务,自然人多,我们辛苦点而已,好歹也比在乡下种地强;我看你是湖北人,在家干什么?”
我说:“也算是公务员吧,提前退职了。”
他又问:“你月薪多少?”
我说:“1000多元吧,衣食无忧。”
哎……老表一声叹气,说:“人比人气死人。”
我说:没的比,深圳的懒汉拿什么“低保”也比我拿的多。
店内沉闷还有气味,将要洗头那一会儿,我打开了门,老表又把门关上,说:“深圳这个冬天好冷。”
我说:“是吗,我是第一回来深圳。”于是,我们天南地北一派乱侃。
理完发,我付钱。老表说:“欢迎下次光顾。”
我说:“没下次了,女儿要去上海,我也要离开深圳了。”
老表说:“那好走啊。”
怎么好走,我就像来深圳的人一样,往左有些怅惘,往右又有些迷茫,彷徨间到了地王大厦,抬头看《地王》就像一架擎天的梯子。我想,天堂不向左,也不在右,顺着这《地王》爬上去,也许就到了天堂,假若栽下来了呢,那么就是地狱,但遗憾的是,我与众多来闯深圳的人们一样,根本就无法靠近《地王》。
2004年2月23日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