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帝台多氤氲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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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九帝台多氤氲
    过了几日,骆静说起进宫的事,一大早就换了正装要和我一块去。
    日头大的很,我穿着大服直透不过气,又热得要命。他把轿子改乘马车,也坐到我身边,问:“热得厉害?”见我点头,就拿了扇子给我扇风,侍从们见了露出惊奇的神色,有慌忙低下头去,骆静挥挥手,启程了。
    “回来有冰镇的瓜果和解暑汤,你先忍忍。”
    车子行到宗敕道拐了弯,往东去了。
    “不是要进宫吗?”
    骆静笑了笑:“皇帝这时在清元行宫,这么热的天谁在皇宫里呆着?”
    我哦了一声,心想住哪里都是一样热,能有什么差别。
    等到了我才吃了一惊,哪里是行宫,眼前一片绿荫
    ——“朱阙双立,驰道如砥。树以青槐,亘以绿水。玄荫耽耽,清流亹亹。”
    “这是什么树?”
    “巍峨青槐。”骆静笑了笑,“早几年我常不在家,等替你报了大仇,闲下来了,我们也植一些弄个漂亮园子。”
    我想起项天虹狠毒的嘴脸,不由一个寒噤。
    骆静拍拍我的背,道:“你那表弟倒是个人物,如今叛了百鼎教,誓杀亲父呢!”
    项离和林又勍,我想起离开药石崖的那日,项离对我说:“兰章,你要小心。”
    我看他旁边那个半点武功都不会的林又勍,担心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少年的眼神英气勃勃,“不过总有天我要夺回百鼎教!”
    弑父大罪他也敢犯,或者说项天虹就是这么十恶不赦的恶人吧,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逼得项离要动手。
    “下来吧!”
    骆静一催我才注意到,车已到门口。
    要不是门口两排侍卫,谁都不会注意这是皇家行宫。
    “宁王殿下,兰东阁,小人朱如峰恭祝二位安康。”前头跑来一个殷勤的太监,刚跑过来就行了一个大礼。
    “起来吧。”骆静也不看他,“我今日要给太妃请安,兰东阁就由你领了觐见陛下吧!你前后照应些,出了纰漏饶不得你!”
    那太监领命,抬了头迎过来,我才看到一张大脸盘,敷了粉,脖子上的肉也松弛了,脸上堆了假笑:“兰东阁跟洒家走吧。”
    说着迈了步子走在前面。
    骆静拍了拍我,悄声说:“万事有我,你去吧。”
    我这才抬了步子跟在那太监后面。
    进了门才觉得这分明是密林,绿茵茵的,一点不热,树栽的多了一眼看不见尽头,那太监话唠一般,絮絮叨叨地跟我说着话。
    “这地方一点不热,只不过年头久了,夜里阴森森的有点怕人。宫里的娘娘们都不敢来住,皇后娘娘也不来这,就陛下和老太妃在这避暑。
    洒家其实也不喜欢这儿,这儿哪有皇家派头啊?不过陛下就喜欢这儿,年年都来。总得待到西风起了,才肯回宫。”
    他说话间,我仔细打量四周,也不见太监宫女,静悄悄的。阳光间或从树荫里射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块奇异的光斑,仿佛身处异境。
    “兰东阁小心脚下。”
    原来是盘龙石。
    “皇上等着了。”
    他说着晃过一排树,一片露台映入我眼帘,邻了水池,满目氤氲。
    一个男子穿了缃色的单衣坐在阑干上,远远地眺望着什么,大有随风飘去之势。
    朱如峰猫了腰匆匆过去,腻声道:“皇上吉祥,兰东阁已在门外侯旨。”
    “宣。”他一动不动,轻飘飘的说道。
    其实我离他们不远,什么动作,什么话都看的听的清清楚楚,但是我还不能动,非要那个太监把我领过去了才算合规矩。
    我拜在地上口称万岁,那男子还是没动,只是说了句,“起来吧。”
    那朱如峰要来扶我,被皇帝唤下去了。
    “你看,那里的景色很美吧?”
    我站起身,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泓蜿蜒的溪流正往山下流去,景致很是清新。
    皇帝这才转过头看我,我忘了低头,也看着他——没有表情,和骆静并不相像,明明是年轻人的面孔却又透着老者的疲态,肤色白的犹胜女子。
    “果然绝色!”皇帝忽然道。
    我微微蹙眉,“薄柳之姿,贻笑大方。”
    “难怪皇叔这么上心,哪怕是朕也有些心猿意马了。”他说的调笑,神情却是冷静的。
    “不知皇上宣小人进宫有何吩咐?”我忍着厌烦,斟酌词句。
    “好奇而已。
    外间盛传兰东阁容貌似仙,朕所以但得一见。”
    “民间传说多有不实,未必真切。”我淡淡道。
    他不置可否的笑笑,指了座位给我。
    “兰东阁觉得皇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骆静?我愣了愣,骆静在我眼里总是那么地沉着、温柔、睿智、冷静,也许还有些许的残酷。但是我有真正了解他什么呢?
    或者抛开这些反倒轻松,只抓住眼前的片刻愉悦也是足够的了。如盛夏的星夜一同赏月,寒冬的雪天围坐火炉,足矣。
    “皇上所问,是指什么?”
    “只是随便问问,你无须多虑。”
    “……是家人吧。”
    “家人?怎么个意思?”
    “小人觉得所谓家人,食则同桌,宿则同宅,没有好坏之分。哪怕每日粗茶淡饭,几句家常闲话,也就足够了。若说其他的,我也想不出来了。”
    他听罢,惊奇地看了我一眼,复又低头思索。
    良久才道:“皇叔果然是天赐的良缘。”
    我不解地看他,他忽然道:“佐政亲王政绩颇丰,多有建树,然手段狠辣,结党甚众,是外戚老臣王靳一派的死敌。想来外间也有些风评,你多半听过吧!”
    我一听,心里一个激灵,只低声道:“略有耳闻。”
    “王靳那人是先王嘱托的顾命老臣,又是皇后生父,如今在朝野自是无人能小觑的。若不是皇叔,朕这皇帝的位子也自然跟摆设似的。
    ……其实,朕也累了。”
    “皇上,小人愚昧,不通政事。”我急忙道。
    他摆摆手,走到近旁忽然笑道:“你怕什么?朕难得想和人说说话,你又是宁王的亲宠,何必如此慌张,且自在些罢。”
    我疑虑未消又听他说:“皇叔虽年长朕几岁,见识胆略却高远豪壮,朕也曾想不如将天下赠了他,也好卸了重担……”
    “皇上三思!”我急急跪在地上说道。
    “你不必怕,起来吧!皇叔早已拒绝了。朕不过要和你说说话,你不是江湖出身吗?胆子这么小!”
    我惊魂未定的复又坐下,听他继续说:“……总而言之,你告诉皇叔,往后的事朕自会处置,劳烦他还替我稳了天下才是。”
    他说完定定地看着我,说:“你觉得朕有天子威仪吗?说实话!”
    我慢慢站起来,面对他,缓缓道:“陛下已为天子,自有威仪。政务多有劳心,或自蒙疑虑也是有的,陛下不必介怀。”
    他听完神色略解,又问:“比之皇叔如何?”
    我笑了笑说:“多几分磊落,少几分狡黠。未可相比。”
    他宽了眉头,“为君者,也该多些狡黠才是。”忽然又说:“你从了皇叔可是自愿的么?”
    一阵清风吹过,水雾渐渐散开了,我忽然想起当日病中骆静陪我潜逃出京的旧事,彼时的许诺如今已成现实,又想起平日的点点滴滴。不禁回答:“两情相悦是不分男女的,我只觉他很好就是了。”
    皇帝的脸上多了怅惘,我隐约听到他叹息,不由的摇头深宫帝王,三千佳丽,依旧还是个孤家寡人,世人都道九五之尊,贵不可言,做这样的皇帝有什么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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