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昉莼嘏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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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可大可小,能让皇上那样的,自然是出了事儿。
    胡人打过边境来了。
    千儿八百的人,本也不是什么大了不起的东西,可这事儿巧就巧在晋留王贺锦反了,但这八百里加急才刚到京里,边上胡蛮子也起兵,这里面便有腻味了。不是这朝廷宫里出了内鬼,就是晋留王贺锦原来同那边通了气的,任是哪一样也让人轻快不起来。
    本来这个位置,照着顺儿也轮不到公孙鲜于来座,现在要反的反了,不过各凭各本事,可要是托上个外面人,就不是个事儿了。
    皇上这边把晋留王的事儿压着没说,只让柳随远带了兵去打蛮子,朝廷上也没多大动静出来,可这宫里却有一人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是当年被送来的那个胡姬。
    照说这女人也不算得绝色,只是一身的媚骨,一抬眼一投足都能勾人魂魄,在中原女子身上决计见不到。皇上虽没给她什么名号,可也不冷落,三番两头的留宿那是常有的事情,竟是连柳贵妃也比不得的。宫中便传这女人极擅闺中之术,于是越加看她不起。起先她还仗着皇上夜夜于她那里流连,想要兴些风浪出来,谁知皇上那里买她的账,她哭到上书房外面去,嚎得里面的公卿们脸上是又红又百,皇上只是让人拖了下去。人人都传这下那女人必定要过气了,谁知道晚上皇上照样往她屋里宿了,竟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自后宫里便全知道了这是个没脸的,明里暗里没少着使拐,可那个也不是个吃软的,什么没脸没皮的事都干过,出了好几件让人说都说不起来的事,后来也就渐渐安稳了。
    这会出了这事儿,皇上便在她那里断了来往,这也就不要说了,还给人从屋里抄出来了些堕胎的药物。平日在宫里就是忌讳了,何况还才出了事,这下二话不说就把人绑了王内务府一送。
    天才黑,换班的太监还没把凳子坐热呢,就看见远远的过来两个人。前面一个穿得有些白惨惨的,打着一盏昏黄宫灯,像是照着黄泉路一般,后面跟这个小主子,浑身都抱在一件水貂大毡里面。
    小太监只见那毡子黑得流光溢彩,一转眼便记起来了,这还是前些年从东宛那里供上来的,多少人去要过皇上都没给,这倒是给了哪个娘娘了?
    这等着两个人进了屋里,小太监还没见的那人脱下斗篷,滋溜地跪了下来:“离贵人金安。”
    嫫郅淡道:“扰了公公了。”
    小太监赔笑:“娘娘哪里话,倒是娘娘怎么有空来这里。”
    “有故人来了公公这处,便来探望下。”
    小太监一听便清楚了,是来算老账的。知道这贵人在皇上那里正红得当紧,也没什么好拦,变笑道:“娘娘关照一声不就好了,何苦要亲自来这种地方。”
    嫫郅嘴角一抿,竟然微微笑了起来:“毕竟有些交情,哪里有不自来的道理。”
    小太监这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也不好多问,只赶快往里面请了:“娘娘说什么都是,只是奴才当差,也就知这两个时辰而已。”
    嫫郅道:“绰绰有余了。”
    那鬼似的宫女上前塞了银子在小太监手里,小太监碰到她冰凉的手一抖,然后就指着里面随他们进去了。
    看着两人的身影影在森森的过道里,小太监将手里的银子一掂,揣到怀里去,散了些钱财,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同他无关了。
    两人一直向最里面,才找到了今天刚被锁来的胡姬。倒也还算得齐整,端然坐在一丛丛茅草铺着的地上,倒也不过慌乱。听到他们两人的声响,转过头来,居然一挑眉:“是你?”
    那宫女开了牢门,嫫郅袅袅弯身走进去,眉角都含着笑,也不说话,只将她细细地打量,当真是一身媚骨的,就是随随便便往墙上一靠,也能让人看着风情万种出来,眉眼里一丝一丝地含着情,眼角向上勾着,像是能慑了人心魂似的。
    胡姬见过这女人,极像是大家里出来不懂事的小姐,也未曾把她放在眼里,便以为是不知哪里得罪,这会子寻仇来了。
    嫫郅抿着笑,像是碰到了什么极开心的事,好言好语道:“娘娘委屈了,嫫郅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不过问娘娘寻一件东西。”
    胡姬心中觉得蹊跷,却还娇笑道:“哟,这宫里我顺的东西可多了去了,哪还记得哪件是离贵人的。”
    嫫郅伸出一双冰白的手来搓着:“不记得当什么紧,只是这牢里,阴冷地厉害,也就是娘娘的身子骨好些,若换了我,不过几日大约就可上路了。”
    胡姬越发不知道她什么主意,却紧着眼角抛了一串媚儿出去:“离贵人身子娇,那里比得我们乡下地方滚爬出来的。莫说着点寒气,大雪封了路的时候,没些许衣裳,还不是硬撑过来。”
    嫫郅道:“原来还有这些本事。”
    胡姬将手里帕子一绞:“贵人是在寻什么,保不准我这还记得呢。”
    嫫郅两手往袖里一拢:“也不是什么大玩意儿,只是一方檀木小印,娘娘可记得?”
    胡姬心里咯噔一下,不当紧手里一松把那帕子都掉了,可一转眼便又回过神来,复扶着发寰道:“贵人别看奴家这手脚不干净,可也不是急疯了的,可有谁听过檀木的小印值哪些许个钱的,奴家不曾见过。”
    嫫郅抿唇笑了一下,如沐春风:“娘娘贵人多事,不记得也是应当的。”而后随手从衣袖里拉出一笺信纸来送于她面前,“娘娘这可想起来了?”
    胡姬一看,犹如一剑被人穿了个透心凉,瞬得面无了人色。只见那灰蒙的纸笺上密密麻麻写得尽不是中原文字,在左下方的角落里,盖着半个狼头的一方血印。
    嫫郅笑道:“看来果真是娘娘的家信了,贵兄沙场上那般英勇,少不得娘娘的功劳在里面。”
    胡姬便知这人是读通了的,一时心神千回百转,面上颜色不定。
    嫫郅只将那信笺细细折起来,再放入怀中:“总是要让人知的,娘娘何不就予了我。”
    胡姬知道这把柄若是落到了别人手里,自己逃不了一场活剐,何况家中兵士已起,出不了的什么乱子,事情再差,也不过如此了,于是便凝神笑道:“妹妹这么说,我倒有些印象,只是委实不太清楚。”
    嫫郅细细地笑,伸出一双凝脂般的手,凌空竖起两只手指,缓缓道:“这世上,不清楚的人有两种,一是看不清楚的,二是看清楚了想不清楚的,不知娘娘是哪种?”
    胡姬听她这般,只觉后脊丝丝发冷,却还强笑道:“再不清楚的人,你给她指条明道儿,也自然就晓得了。”
    嫫郅却收了手:“可也有人,只有吃了些苦头,才会明白的。”
    胡姬虽有把柄在她手里,却也不想她会有些什么磨人手段,见她这般,不由冷笑道:“离贵人这般聪明,何苦跟我磨在这里,你只要保得我出去了,我自然把东西给你。”
    嫫郅却笑道:“家兄有教导,东西只要一日不在手里,便不是自己的,娘娘这般,嫫郅可怎么放心。再说嫫郅什么人,便是有通天的本事,又如何能将娘娘弄出去。”
    胡姬便奇道:“那你能许我什么?”
    嫫郅从袖里摸出个琉璃小瓶来:“你只要吞了这个,便七窍流血状如死尸,停尸三日后自然会被扔到后山,那时我让人去捡你回来送出宫去。”
    胡姬到似听得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你当我真会信你?”
    嫫郅便叹了一口气:“千金求得的奇药,留得其他用处吧。”说完双手往袖里一拢,向后退了半步。
    胡姬正当奇怪,一直竖在旁边的宫女却上前一步,胡姬转头一看,骇得险些叫出来。原来几年前,左尚书家里的女儿嫁入宫中来,封作昭仪。皇上喜她一派处子温婉的情絮,处处多加恩宠,谁知这胡姬设计,竟让她被抓得与外臣通奸,后来便连着左尚书家收了牵连,虽不知最终如何,可宫里也没再见过。只是面前这人,虽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两只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眶里,面上都青惨惨的,混像是才刚从地里爬出来一样,可分明就是那当初温婉的左昭仪的相貌。
    嫫郅见她这副样子,笑道:“你倒还记得,莫不是还有些良心?”
    胡姬哪里还知道她在说什么,吓得直往后缩,却被那宫女一手抓住掼在地上。她不想面前这瘦得嶙峋的人竟有这种力气,一时煞住,直让她将自己的口舌堵了起来,双手绑住,往那栏杆窗户上一挂,整个人便被吊了起来。
    嫫郅笑得嫣然如兰:“娘娘若记起来了,便眨眨眼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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