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珏玉现世 第八章:幽心佳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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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琴音,闻者泪。
七窍玲珑,谁能比?
距离沧澜庄20里的是一个小小的镇,和其它普通的镇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最近多了一些人,多了一些事情。特别是镇上的唯一酒馆,最近常常爆满,住店的什么人都有,弄的整一个镇人心惶惶的,以为天下出了什么大事。
夕阳的余光,斜斜的照射进这家酒馆。漫天的残阳为酒馆添上了一笔壮烈萧瑟的感觉。那黑黑的瓦片上倒映出几点金光,就似那生命的最后一刻般。
云逸和南宫敛飒等人,背对着夕阳,缓缓的踏进了酒馆。夕阳在他们背后形成了一个光圈,直直望去竟像是天外来客。
酒馆里的客人随着门帘的揭开,也在一瞬间全部转过了头,望向门口处的南宫敛飒等人。有些人,见到云逸后,立刻瞪大了眼睛,却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他们怕的不是云逸的身份,而是这个人。
一个人有多可怕谁也不知道,一个人有几个面具谁也摸不清。对于一个江湖人即敬仰又害怕,想除却除不去的人来说,他这个人的存在早已驾凌在他所属的门派之上了。门派是可以毁可以建的,而人却是无法驾驭的。因此,他们对于人的态度更胜过对于其身后背景的态度。
“看来阁主你的仇敌不少啊。”接收到四周敌视的眼神后,南宫敛飒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芒。或许,他可以利用。
云逸不在乎的瞄了一眼道:“若是他们敢攻上来,那倒是个人物。只可惜。。。。。。”
没有说完却让在座的所有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有年轻气盛的想要冲上来,全都给老一辈的死死拉住了。那些个个都是二世祖,没有江湖经验又自命不凡,云逸生平最恨的也就是这般摸样的人。
但她哪里知道,那些个眼红的家伙全是因为嫉妒,嫉妒她和南宫敛飒身边能有美人相伴左右。他们每一个都希望能和蓝灵说上一说,聊上一聊,却都忘记了美丽的花儿往往都是带刺的。
厌恶的看了那些露出野兽一般眼神的人,蓝灵向着云逸靠了靠,一路上他们倒和那些俗人不同,让人好感顿生。
不着痕迹的推开蓝灵,云逸走向最角落的桌子,那里躺着一个醉醺醺的汉子。满脸的胡渣,头发凌乱全部遮住了脸,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样子。他的身边放着一把刀,一把已经生锈的刀。
蓝灵轻皱起眉,一手捏着鼻子,双眼竟是不解以及不赞同。她道:“阁主,这间酒馆还有别的位子,和这醉汉坐在一起,会辱了身份的。何况,还是如此没用的大汉。”边说边看着那把生锈的刀,她最看不起自甘堕落的人。
闻言,云逸并没有停住脚步,只是自言自语道:“若他无用,还有谁有用?”
这一句话,没有任何人听见。除了那桌子上的醉汉。那握着酒瓶子的右手指头微微一弯,然后继续趴在桌上。这一次,竟还打起了呼噜。让身后的蓝灵更加的厌恶,也让南宫敛飒第一次疑惑了。他实在看不透,那醉汉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云逸定要和他同桌的,除了桌子上一把早已生锈的刀,那醉汉什么也没有。
走到桌前,云逸并没有坐下来。右手握着醉汉的酒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什么人听一般道:“举杯销愁愁更愁,醉生梦死仇者快。”
酒瓶忽的一声,裂的裂开,半瓶酒就像是水一样,哗啦啦的全部流泻而出,一摊深色的印记在地上形成。
不躲不闪,就如没有看见一般,云逸径直的坐了下来。看着桌上那本生锈的刀后继续说道:“富贵如浮云,情爱更是水中花,待你想通之后再来找我吧。”
说罢,便转身就走,那醉汉在云逸转身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那,不是人的眼睛。是狼,是雪地里的狼才有的眼睛。凶狠已经无法形容他的眼睛了,那是经过了一场又一场,一次又一次的残杀、背叛、抛弃后才能有的眼睛。如今,这双眼睛却满是挣扎和疲惫。他,真的累了,但灵魂却不灭,所以选择了买醉。
若是云逸能看到醉汉此时的眼睛,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她能明白,对于有些人来说,生已经变成了一种折磨,他们的心已经锈了,所以刀也锈了。
醉汉用那粗糙的手再一次握住了身边的刀,‘碰’刀落地了。云逸准备踏出酒馆的脚也收回了。快速的来到那个醉汉的眼前,看到的是地上的刀。孤独的躺在地上,寂寞异常。
“刀神——沈洛天?”一眼瞧见刀柄上的字,南宫敛飒沉声的唤道。蓝灵一听,不由得倒退了两步。
对于沈洛天这个名字,人人都不陌生。曾经,他是接近于神话的人,武艺高强又长的仪表人才,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挤破了头想要嫁给他。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三年前,更是蒸发般的消失在了人间,任是天下第一捕快也寻不到他的身影。
没有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碰见那传说中的人,更没有想到的那日如此辉煌的人今日竟会变得如此潦倒。
顿时,酒馆里开始窃窃私语,那些二世祖挂着满脸的讽刺和不以为然的表情,任旁边的长辈讲的唾沫横飞也不搭理。在他们眼中,刀神已经远去了,如今摆在眼前的只是一个醉醺醺的汉子
“我不是刀神。”沈洛天毫不在意四周的声音以及眼神,脚一歪,便横倒在凳子上了。左手举着酒瓶,裂开大嘴,酒水便灌了下来。有一些顺着嘴两边滴落在地上。
“刀锈了,心也锈了吗?”蓝灵的话像是一把利剑狠狠的插在了沈洛天的心窝上,酒沿着手倒在了身上,女儿红的味道飘散在酒馆里。沉默,异常的沉默,这个角落似乎与世隔绝了一般,外面的喧闹穿透不了这堵厚厚的墙。
沈洛天的眼睛此时灰暗一片,他答不出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心,是否真的生锈了。若真锈了,为什么还放不下那饮过无数人的刀;若没有锈,为什么握不住手里的刀。
此时,他的心是矛盾的,如火在烤又似冰在浮动,他坐立不安,一会用脚搓着脚背,一会将空的酒瓶来回的丢来丢去。横倒的身子也是歪歪扭扭的。突然,他一把抓起地上的刀,像疯子般冲了出去。
云逸释怀的一笑,心结唯有自己去解,旁人是无法帮其左右的。虽然,对于云逸来说,沈洛天或许只是她的帮手但她从未将他当成属下般看待,以朋友之礼待他,也因此对于他的消沉,自然是万分心痛。
三人,在余光未落下时,一起踏出了酒馆。小镇的西面是一片荒山野岭,鸟兽几乎不见踪影,只有光秃秃的石头以及那几尺高的野草,就连树也是一片凋零,偶尔有乌鸦在半空低鸣,几个墓碑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前面杂草横生。
不等云逸几人站稳,沈洛天便已开口:“昔日,欠阁主一份人情,今日定当偿还。从此以后,沈某和索云阁再无瓜葛。”那把刀,呼呼的作响似乎是在回应主人的话一般,又好似为再一次重出江湖而激动。
“告诉我,你可曾看到有叹息宫的人来过这里或者经过沧澜庄吗?其二,帮我查找下近日各大门派的动向以及珏玉山上的情况。”听闻云逸的问话后,南宫敛飒恍然大悟,不由得再一次承认云逸的布局。原本他以为约在那酒馆只是为了方便行事,如今看来却是因为那里有更好的消息渠道。
这般智慧,他只在一人身上见过。眼神望向前面的男子,似慵懒如豹又似潇洒如风,渐渐的他不由的将云逸和她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眼神如痴如醉。直到,沈洛天的话将他惊醒,同时也震碎了他那微微期待的心。期待什么,他也不知。
转过身,沈洛天的眼神变了,又恢复了那狼一般的眼神,孤独与萧瑟并起,犀利与嗜血并驾,坚韧与搏命并存。他的声音,异常的沙哑,好似经历过火烧一般,粗哑的有些难以忍受。
他开口说道:“那来的人,到过酒馆。不知是谁,却绝不是叹息宫。明日,我会作证。三个月后,我定当将满意的结果告知阁主。”尊敬却不卑微,拿得起放得下,沈洛天的确是一代大侠。
但,若是让他知道,他定会嗤之以鼻道:“侠?我可不是那些侠客,当不起做不到。”
只是,除了他又有谁能当呢?男子,为朋友两肋插刀不算什么,为国为民肝胆寸断也不算什么,难的是能在堕落后依旧坚守自己的人格,能在茫茫情海中抽身而退。
能做到这般的人,又有几个?
临走时,蓝灵取下了她身后的‘冰弦’,盘地而坐,如幽谷里传出的声音一声一声拔动着沈洛天的心弦。圆润如珠玉,清脆如环佩。音消时,天地回荡;音起时,心魂抖动。幽幽琴声,往事历历在目。
一声长叹,刀光挥舞。断,最难断情丝。念,最难念相思量。悔,最难悔往事尘埃。
根根琴弦抖动,颤音相连,忆故人,故人最难忆。被这一曲《忆故人》触动的又岂止是沈洛天一人呢?
“青山不减,白发无端,月缺花残。地结千里,天各一方。明月流年,故人何处在?”刀鞘,直直的没入石头。刀身,插在了远去的沈洛天腰带中央,刀柄向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