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点点楼头细雨,重重江外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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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鄱阳湖出口入江,以往那些平稳的日子就不再了。
虽只是几十米宽的江面,阴霾的天灰蒙蒙的,向两边都望不到岸。风起浪涌,整条船都飘摇。
我一向对水上的东西没办法,十几年都没学会游泳,沾水就晕。现在这样整日颠簸,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人昏沉沉的,闻着油腥味就想吐。一连几日折腾下来,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的。
原本若即还是被那帮人哄着,吃喝嫖赌地拉关系。现见着我这样,算是找着由头了,赶紧脱身出来,只守着我,终日不理人。
负雪见不过我食不下咽,吩咐膳房煮了一锅的鱼汤,还没端到门口就被若即拦了下去。虽是如此,那缠上来的味道却是甩都甩不掉,本来就迷糊,闻了愈加泛呕,直跑去向江里吐了个空,才落得清静。
漱了半天口,不想被若即猛然叫住,惊吓之间吞了一大口生水,呛得不上不下,咳得心肺都要出来了。
他原本面上还有些颜色,见我咳成这样,只白了脸来帮我顺气。好歹总算是缓过来,我还没喘几口气,他又拉了脸下来。
“又一个人躲起来吐,都说了屋里有人收拾,谁还见不得这么点脏?旱鸭子一只,等掉下去了有的你后悔的。”
若不是实在不想麻烦别人收拾,谁会跑来这种危险地带来吐?我苦笑一下,慢慢地离了那只有两根杆子的围栏,离了若即来扶的手向回走。两条腿还是软软的,居然有些发抖。
走了没几步路,身子一倾向后倒,居然被横抱起来。我一惊,转头看是若即有些不爽的脸,想着自己身上大概还有味道,只想推开他,谁知他双手一收,竟将我搂得更紧,任怎么挣扎都动不了了。
封建的社会,他这样做算得什么?我一下红了脸,又挣不开来,只扯着他的衣服:“像什么样子,快放我下来。”
他见我这样,竟全部放开了眉角,挑眼笑起来:“怎么了,你说是什么样子?”说着还凑着压上来,温纯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紧紧地抵着他的胸口,听得见里面一声一声的心跳,面上更红,简直无地自容了。
“方才听芹说了,被人这样抱着,不容易晕船。”
我没好气瞪他一眼:“那又怎么样?到时候双脚一沾船板,又是晕得找不着北。你快些放我下来才是正经。”
他只笑笑,眼里都是柔的,我赶紧转了眼,他却覆上来,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只要管用,别说这一路,就是要我抱着过一辈子又有什么。”
温润的气息撞上来,我浑身都是一颤,血红着脸往他怀里一埋。
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竟爆出负雪的大笑声:“白公子,你果然本事,这指着当朝二王爷都敢破口骂的人,居然被你驯得服服帖帖的。别人若见了她这幅委委屈屈的小媳妇样,怕是眼珠子都要掉满地,撞墙寻死的心都有。”
我心中一愣,回头来看她。话虽那样说,她脸上却全是柔的,眼角里含着说不尽的怜惜,定定沉沉地盯着我。
若即见她,却浑身有些不自在,双手都收紧了,把我望怀里按:“小若便是这样,你拿真心待她,她却不定会拿真心还你。只是你若负她一次,此生都别想要有翻身机会。”
听他这么说,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恨不得掐他一把。还在东厢那时,他总是一幅委屈的样子,眨巴着泛水的桃花眼,往我身上蹭啊蹭的。一出门,却换了个人似的,竟处处显强了。
都懒得说,只别过脸去不理他。负雪又笑道:“戏台那边又来了群人,叫着嚷着要见你,现在同着白宫主正在到处寻的,可别说我没告诉过你,自己撞上去。”
若即抱着我转身向船尾走去,我都懒得挣扎。
他轻笑一声:“别皱着脸了,我若不强一点,这一路你还指望谁来护着?”
到了凉国一靠岸,我和若即便下了船。他们还要向北去京都,我们已要尽快转向西面,去十国。
白少情不知有什么事,混了几天就没了影,连个道别都没有。将暮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等到要走,桑陌又称病,只有负雪带着几个姐妹送了下。
怎么说都住了近一个月,临走时负雪二话不说,把我们往来接的渡船里一送:“总算要走了,在这演的甜蜜样不知道给谁看,快去嗑碜别人,留着我好好吃顿饭。”
我听得哭笑不得,脸上直抽,立起眼来剐了若即一刀,他竟嘻嘻笑笑,一张脸都是神采飞扬的。负雪身后几个明艳女子,转瞬不瞬地盯着若即看,眼睛里都要放出光来。
见不得他那得意的小样,我伸手想掐他一下,谁知被他一把抓住,摩挲了几下,竟握在手心里不放了。
这些天他做的这种事也不少,我都懒得挣扎。那几个女子显是吓了一跳,都赶紧别过眼。负雪摆了张无奈面孔:“还真是来劲了!快走吧快走吧,我见着身上都寒。”
问了他们的具体去向,才道了别。还未等人转身,若即就横抱起我,两步飞跃就到了渡船的甲板上。回头看,负雪仍在船舷上望着我,清晨的雾没有散,衬着她的红衣,倒是一片妖娆。
她一个人在这风尘中拼搏,饶是满身风情,却孑然一人。那又是种什么滋味。这些天同她相处,临行时心中的不舍堆积起来,几次想怂恿她同我一起走,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茫茫人世,几次的擦肩而过,谁能抓住什么?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而对于别人是什么分量,最说不清。
我一直站着,直到看不清她的身影,才理了理衣裙,同若即一起进了船舱。
这渡船虽比不上孤竹负雪大,内设的位置却也不少。船舱里暗暗的,只有一排排简陋的条凳,人头攒动,却又看不清楚。
若即显是不喜欢,却是在没有别的办法,这一条船我们要一直乘着到十国。凉国现在兵乱,就连水路都不安全,加上二王爷马上要渡江,什么商船客运都停了,难得我们在这里停了几日,才碰到这么艘去十国的渡船。
船上的人大多是从凉国来的,同是去十国,有些逃难的味道。但这渡船的价钱一般人家都付不起,约也是有些头脸的人物,虽是破船一条,里面也不显得杂,只包裹堆得纷乱些。我的全部身家财产就是只书包,一直抱着,同若即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到十国有好几天的路程,我坐了不到一时辰就腰痛得不行,一直拿手撑着。若即知道我这毛病,让我躺下靠着他。
因见着船舱里的人实在多,我们两个人孤身旅行,早就引了一片目光,别再弄出什么事来。我只摆摆手说不要,换了个姿势,靠着船舱。
“又是这样,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保重,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看得重的。”
声音淡淡纯纯的,微有些清冷。我听得浑身一颤,顿时僵直。上了发条似地回头,愣愣地看见楚冉,笑得一同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