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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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中的亭台廊桥,雨打芭蕉,浓郁地滴得出水的江南。飘摇的单舟,静默的石桥,愁思交错朦胧的江南。坐在路边的小摊上静静等候,中年的摊主端出了一个缺了角的白瓷青纹大碗。碗内清汤上飘着些许葱花,里面静静地沉着数来只馄饨。江南的馄饨似乎都沾着它的灵气,几乎透明的皮现出里面青青的馅,隔着汤料看去是格外的诱人。举起和那碗相配的汤勺,还未来得及没入汤中,便听到突兀的敲门声,敲碎了一帘幽梦。
    恍惚地睁开眼睛,茫然不知身在何处。敲门声却是不间断的一下又一下,一声一声地敲到心里去,整个人变得空落落的。身体一忪,猛得记起来,赶紧翻身对门外说:“Iamup!Thankyou!”
    听了我的话敲门声便断了,却是一个字没有,我知道门外的人已经走了。又回想起刚才的梦,想起前两天刚才读过的诗: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心里便空了一块般的难受。
    转头看了一下时间,马上从床上跳起来,从堆在旁边的干净衣服中拉出几件就往身上套。
    穿好衣服冲进卫生间,洗漱完后草草地扎了一个马尾。抓过外套和书包又冲下楼,扔了一片面包在烤箱内,四处找又不知道被狗叼到哪里去的鞋子。面包烤好的时候我还没找到鞋,只好换了人字拖,抓起面包就冲出门去。
    我冲到马路边时那橘黄刺眼的校车已经在等我,果然还是起迟了。
    我向那没什么表情的司机打招呼:“Goodmorning。”然后找到我第二排的老座位,边看外面的风景边啃面包。M国果然是比中国漂亮很多,难怪这么多得人说什么都要挤进来。但这也只限于漂亮而已,没有内涵的空洞,华丽的一层皮看多了也会厌。闭上眼睛不再去想,我抱着书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有一点奇怪,很长时间没有这样有睡到自然醒的机会。
    我揉揉迷糊的眼睛刚想问有没有到学校,谁知一睁眼我就傻了。眼前一片碧水丹山蓝天绿树,我坐在草地上抱着书包,哪里来得什么公车学校?
    我挣扎地从地上站起来,刚想往前面迈一步,却突然被裤脚绊住又倒了下去。
    低头一看才发现,从来都是只紧不松的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变的又松又长。紧身的上衣也变得宽松得像睡衣一样。
    心里一阵惶恐,自欺欺人地想着没事,手脚并用爬到水边,看到水中印出整个缩小了一圈的我,头脑轰的一声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在康洲住长了我知道即使是半城市的地方,只要有树林就有野兽,更不要说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交野外。我只想找个有人的地方住一晚,如果有办法联络到家人是最好,没有的话也要想办法去大一点的城市,想办法回去。我带着护照和信用卡,还有朋友昨天还我的一百多米圆,如果这里不收信用卡的话只希望这些钱够用。
    我不想去想为什么自己会到这里变成这个样子,怕一去想就连步子都没有信心跨出去。
    我卷起裤腿,收紧了皮带,依稀记得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是这个腰围。背起了书包算是我的全部家当,拖着那破鞋遥遥晃晃地向着隐约有炊烟的湖畔走去。
    太久没有锻炼的我走了好长一段山路快要虚脱了,早知道会碰上这么嗑碜的事早上就是迟到也应该找到运动鞋的。没有穿袜子的脚被一路上的花花草草刮得流血红肿。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想歇一下,转头看到黑洞洞的群山树林在夜幕中更是恐怖,我走不动爬也是要爬的了。
    天黑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才挪到一个大光团的附近。远看隐隐约约的像鬼火,走近了感觉大概是一个村庄。等走到跟前,我就着那恍惚不定的灯火看清楚这是一个毛竹搭建的原始鱼村时,疲惫加打击我恨不得两眼一翻昏过去。
    我没什么知觉地走进村子,眼前一个正在补鱼网的村妇抬起头打量我,满是风霜的脸上显出满腹孤疑。我忍受不住那锉刀一样的目光,还没来得及开口,那村妇便大声地开始说什么。
    在听了一分钟之后,我已经浑身僵硬。她每多说一个字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她说的话我竟然完全听不懂!
    心理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我顿觉两眼一黑,如愿以偿地昏了过去。
    睁开眼看到这家徒四壁和微弱如蚕的灯光,一瞬间满脑只有恍如隔世四个字。身上盖的破棉絮散发浓臭的鱼腥,对于我这个讨厌吃鱼的人简直要命,胃中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还是一下一下抽搐地难受。想要喊人,无奈口干舌燥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于是挣扎着要起来。
    外面的人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动静,一个中年男子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就推门进来。
    我盯着他的衣服看,那几快洗得褪色发黄的布怎么看都不是现代的东西。那男子走到床边搁下碗,碗里是煮得发白的鱼汤。
    我肚子里有千万个问题想要问,但是想到刚才陌生的语言,心里又凉了半截。
    那人大概被我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了,清咳一声,目光瞟向别处说:“姑娘,你先把这碗汤喝了,爷还在外面等着回话呐。”
    “我不喝鱼汤。”未经思索话就飘了出来,回神一惊,目光像刀一样戳向他猛得坐起来:“我听的懂你说话!”
    我忘记了自己有低血糖,随之来了一阵翻天覆地的眩晕,整个人又无力地回到床上。
    渔民不知是被我吓到了还是不懂我在说什么,一时愣在那里没有回答。
    “刚才有个女人和我说话,我完全听不懂。”我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将我的情形弄得更糟。
    他想了想,不一会便恍然大悟:“必是晴嫂了,她刚从东荒过来,还是一口土话。方才也是她将你送来的,听说是昏到在村口了。”
    是被吓晕的。我在肚子里嘀咕。如今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再语言不通我可怎么找回家的路。
    “东荒?这里是中国吗?”问这个问题自己都觉得别扭,都在说中文了还会是哪里。
    “中国?这里有十国,里国,荒国和凉国,向东向南便是海,向西是蛮夷之地,向北是冻原,到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中国。”
    我脑中又是轰的一声,眼前都一片模糊。
    那人必是见了我脸色不对:“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这里是哪里,今年……今年是什么年……”
    “这里是洞庭水系的一个偏湖,今年便是元佑七年。”
    我瞬时浑身一阵瘫软无力。这…这又算什么……
    “姑娘,爷还在外面等我回话呢。说是要问姑娘的名字和来处。”
    “我叫若离。从东海以东来。”挤出这几个字以后我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那人看我脸色不对也没多问,端了那还是满的碗就出去了。
    空空的房间里便剩了我一个人。
    我掀开被子,见里面还是我来时的衣服。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现在我看上去充其量也只有十三四岁。如此的返老还童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我四周一扫,看到还搁在墙角的书包,立马拉了来抱在怀里,这是我现在唯一的东西了。
    想着刚才那些陌生的名词心里一阵阵的发慌。这里决不是原来的世界,也不是以前有历史记载的一段。无论我历史怎么差,也完全不记得有一个朝代国家名拼出来会是十里荒凉。十里荒凉呵,和我的处境还真是相似……
    正在想的时候那渔夫又端了碗进来,只是这次碗内盛的是清粥。他一路走过来的时候盯着我怀里的书包看了好几眼,放下碗后却不走,好象是在犹豫什么事情,几次张口欲说又咽了回去。
    我艰难地喝着粥,粥里一股鱼腥味,我怀疑他是用刚才烧鱼汤的锅子没刷就煮的。
    “那个…姑娘,你刚才说你是从东海以东的国家来,是真的么?”
    不算是骗人。M国在中国的东边过去半个球。只是这人为什么这样问?
    我放下碗,看着他说:“怎么,我从东海来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他嗫嚅着慢慢地出去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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