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工王宫内的气氛令人窒息，所有的宫人女仆们都知道，自从王妃逃离后，王的脾气就变得异常暴躁，每天砍杀奴隶不说，还连连对周边征伐不断，甚至取消了对水神的祭祀，导致云梦大泽旁的百姓遭受大肆的洪灾。
    大将军相柳微抬头审视座上冰沉的俊容：“大王，您真的决定……。”
    “是！”鬼煞红眸凛然：“明日，本王就要你带兵攻打中华！”
    “这……。”相柳不禁犹豫，中华虽然总敌不过共工的水攻，但如今形势不同了，中华已经平定吴国之乱，凭借其强大的国力若是举全国之力来抵抗甚至剿灭共工根本不成问题。可是他相柳不敢说，他知道，现在只要是违背王的意愿的，就是死路一条。
    “本王决心已定，不需再议，退朝！”鬼煞倏地起身，不顾纷纷跪下的文武百官，走出殿外来到王宫西侧的药库。
    “王——”巫师浮游见一身黑袍的王立于大门外，连忙放下手中的药草跪下。
    鬼煞没有理睬，径直走到木格窗前，看向一片凋零的白楸木，凤眼微眯，沉静了许久，道：“你确定她人在中华？”
    浮游跪在原地：“是，老臣根据王妃手上的星眼可以准确得判断出她人正在中华皇宫内！”
    鬼煞深吸口气，双手揪紧，眉间紧锁，全身焕发着嗜血的深红晕光。
    他冷冷一笑：“姬俊，我们终于要交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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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您有孕在身，不能老是跑动的啊！娘娘！”女仆瑶儿气喘吁吁得跟着这个新进的侧室娘娘在御苑里绕着花径跑着。
    “这叫锻炼身体，就是因为有孕才要多多锻炼提高身体免疫力明白吗？”我胡乱解释，咬着牙加快速度。好吧，我承认自己这样做很荒唐，即使没有真的怀孕，可是这宫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我是那个借着怀了龙子来破坏皇后婚典的野心勃勃的女人呢？
    “娘娘！要是被皇上知道了，”瑶儿好心地提醒。
    “他才不管我的死活！”我连忙接口道。是啊，我已经在这个御苑里跑了两天，我就不相信那些多嘴的宫人没把这个事传到姬俊那里，可是他选择冷漠，冷漠地对待我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
    “娘娘，那您今天还去吗？”瑶儿停下来喘气道。
    还去吗？我也不觉慢下脚步，可是我不可以放弃啊！还有希望的，一定还有希望的！我打起精神对瑶儿灿烂一笑：“当然去啊！好不容易打点好的，怎么能不去呢？——瑶儿，回屋更衣！”
    “是！”瑶儿立刻应道，身子却立在原地，看着娘娘精神充沛的背影，不觉怀疑，这样做真的可以改变皇上的态度吗？要是她，应该早就放弃了吧！
    我换了一套宫人的麻布长衣，跟着宫里的掌事绕过无数个高大伸展的红漆房柱，踏着平实高厚的宫殿台面，走到姬俊的寝宫前又忍不住迟疑了，但我马上抬起脚跨过高高的门槛，融入专门服侍姬俊的女仆队伍中。
    上古的宫廷制度并不苛严完善，帝王后宫中低等的娘娘也是宫人的一员，平时被分配到各个地方进行奴隶式地劳作。而我，利用邰国公主的身份让父王邰国君打通了各层关系，得以成为皇上的侍女，这对一般的侧室娘娘而言，是极其困难的。
    “来人！”姬俊一声令下。
    “是！”我大声应道，奔到姬俊案前，替他磨起墨来。
    这个声音——姬俊低垂的深眸微侧，看到那双熟悉的纤手，努力压抑住内心的奇异感觉。他老早就知道是她的！十几天了，她总是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给他磨墨，给他送膳，只要一回寝宫，就能看到她的身影，可他的眼神却该死的不自觉得跟着这个细挑的身影打转。
    “要打仗了吗？”我隐约看到竹简上有几个“役”的甲骨文，好奇地问道，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胆大妄为。
    “嗯，共工昨日发下战书，出兵二十万。”回答得太顺，让姬俊不禁皱眉。每次都是这样，这个女人好像一点都不怕他似的，总是很自然地问这问那，就算是以后的皇后，也不敢这样和他说话吧！可是他又该死地一再纵容！
    “你下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姬俊努力地冷声道，不能再看到她了！不能让这个女人扰乱自己的心绪！
    又是这句话，这个冷漠的语气。我轻叹了一声，咽咽喉间的酸涩，轻声道：“可是——奴婢要给陛下磨墨啊！”第一次有了恐惧地祈求，祈求他让我留在他的身边……
    奴婢？她平时不是都说“我”的吗？姬俊心里更是没来由的烦躁，将笔一挥：“朕叫你出去！”一出口便后悔了，可是帝王的骄傲不允许他在意一个女人受伤的眼眸。
    我愣在原地，只愣了一会，便转身跑出寝宫外。感觉到眼眶发烫，知道自己又不争气地哭了。我真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在我有记忆以来，真的都没有人这么大声地对我吼过啊。而这第一次，竟然是姬俊……竟然是他对我怒吼，对我露出不耐的神色……我跑到御苑的湖边，无力地摊坐在石凳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心里重复着，对不起，姬俊，我实在没能让你爱上我，我尽力了，对不起，姜源，对不起，我好像真的做不到，做不到忽略他一次次的冷漠一次次的厌恶，我好像坚持不下去了……
    “小源？”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
    我抬起头：“爹？”
    邰国君慈笑着抚摸着我的头发，坐到我身边将我揽进他的怀里。
    这样温馨的动作让我的鼻子猛地一酸，忍不住哇哇哭了起来。
    “哎！”邰国君叹息着，低语道：“小源啊，爹不知道你失踪的那一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知道那日你被一只大鹰驮着停在云梦大泽旁，一个好心的子民帮你送到宫里外，别的就一无所知了。你不想说，爹就不问，爹也不知道你究竟有没有怀了喾帝的孩子，既然喾帝说有，那就是有了，可是小源啊——”
    “爹！”知道邰国君这么为我着想，我哭得更是汹涌。
    邰国君托起我的脸，抽出袖里的手帕替我擦去满脸的泪水：“爹以前就觉得，你是我邰国最最美丽骄傲的公主，将来一定要嫁一个可以给你幸福的男子，不需要多么富有尊贵，只要平平凡凡的，把你捧在手心呵护你疼爱你就好，可是你却偏偏——哎，小源啊，爱上一个帝王，特别是一个像喾帝这样文治武功，英勇神明的帝王，是要付出很多代价的呀！”
    我一震，缓缓挣脱开邰国君的怀抱，面朝流湖万丈，天水相接，从没想过在欣赏上古皇宫天人合一的气势时自己是怀着这样复杂矛盾的心情的。
    “小源？”邰国君担忧地看着女儿。
    我转过头，抹去眼角的泪痕，幽幽笑了起来：“爹，女儿会幸福的！”是，我会幸福，一定——
    邰国君愣在原地，看着女儿因为爱情而湿润闪闪的眼眸，熹微的阳光照着这个纤细的身影那么坚忍，那么撑强——他的女儿，长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