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卷 第二十五章 但凭魂梦访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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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徐徐吹动,新月东升,夜幕悄然降临。明雨和芳菲的宅院里零星点着蜡烛,明雨正埋首在书堆里,对《南域录》做着后期修改。
明雨的书房是一个由花墙分割成的封闭式庭院,院内虽然只有两株海棠,但因为满院是海棠花纹铺地,人仿佛站在海棠花丛中一般。此时,芳菲袅袅婷婷走了进来,端着紫砂的龚春名壶,壶中沉着几撮香茗,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又用纤纤玉手倒在茶杯中,端着走到明雨的面前,含笑嫣然。
一种幽雅的气息袅袅飘动,明雨深吸一口气,一手执起了芳菲的手:“你一路风尘到了京城,又是摸线索,又是找证人的,一定是累了,早点休息。”
芳菲笑道:“表哥何尝不是这样?要不是你,事情怎会如此顺利?”
明雨轻抚香肩,面呈满意之色:“表妹与以前自是不同了,今日见你在堂上慷慨陈词,心里一直在想,这是我的表妹吗?”
芳菲知道他在跟自己开玩笑,伸出粉拳轻轻打在胸前,人自然倚靠过去,轻叹道:“今日见青琐,要不是看她一闪眸,真的认不出她了。想以前她还假冒过太子妃出现在皇家宴殿上,如今谁会将她与太子妃挂钩起来?”
“人变美了,自然是好事,你理应高兴才是。只是现今她的处境,真是不好讲,幸亏新皇和二殿下知道她是谁了,等此案真相大白,她也会有个好去处。”明雨安慰着她。
芳菲怔了半晌,眼圈一红道:“原以为她有了好归宿,才放心去南方的。想以前她和新皇相亲相爱的,多少让人羡慕?如今搞出个兄妹关系来,怎让他们受得了?胖婆没了,她又无缘无故的变成了犯人,宗人府又不允外人进入,真是让人又急又悲又叹…”
明雨掏出绢子替她擦眼泪,柔声说:“表妹别哭,明日我去宫里见新皇,不妨你也去,探探新皇的意思。”芳菲一听忙点头:“这更好了。”
有侍女进来禀告;“回进士老爷夫人,门口有人求见夫人,说是柳府里来的。”
芳菲一愣:“是我父亲?想他已经与我断绝父女了,今日为何派人来?”
明雨笑:“一定是表舅思女心切,你在堂上露了脸,他又后悔以前对你,今日定是你们父女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了。”
芳菲笑得苦涩:“我父亲性情顽固,对我一直冷漠的。有可能因着你和新皇的关系,他又巴上你了。”转念又说:“想再过不久,母亲院子里的槐花开了。青琐那时整天念叨着,不知何时也学母亲的样做些槐花瓣茶给她。”明雨轻声笑起来,牵着芳菲的手踏径穿廊,来到了前堂。
来人原是柳府管家文嫂,芳菲对文嫂印象极好,今日一见,各自流出泪来。文嫂垂手说道:“老爷唤老奴过来要小姐去一趟说几句话,打小姐一走,老爷身子不如以前了,想见小姐,脸又挂不住,小姐也是性情之人,您就回家走走吧。”
芳菲一听,眼泪就簌簌的流,明雨忙对文嫂说:“你先回去,我这就陪小姐过去看老爷。”
文嫂为难的说:“老爷并未叫姑爷,姑爷这一去,怕是…”
芳菲劝明雨:“你就在府外等我,然后我们一同回家。”明雨意识到表舅对自己心有挂碍,等以后找机会再说,于是也不勉强,陪了芳菲一路马车去了柳府。
芳菲进入柳府时,柳府内灯火通明,丫鬟佣人在门内守候,见了芳菲鞠躬齐声叫小姐,场面甚是隆重。柳南天在三位夫人的簇拥下,站在厅堂外等她。芳菲过去见礼,三位夫人嬉笑眼眉的奉承了几句,柳南天已经不耐烦了,挥手让她们都退下,还是用威严的目光看芳菲:“你且进来。”芳菲低头称喏,随了父亲进去。
“你今日真是大胆。”柳南天看了芳菲一眼,他突然感觉女儿是陌生的。“在这节骨眼上,人人都小心避着唯恐引火烧身,你倒好,自己撞上门来,于己于柳家都不利啊。幸好刑部杨侍郎跟我是同窗,又知道我家的事,若是别人,追问下去,事情就坏了!”
芳菲正色道:“青琐落难,女儿不去帮她谁帮她?”
柳南天摆摆手:“我知道你们主仆关系好,可是还有新皇啊。她不是当了一段日子的太子妃吗?人家认不出来,我可是一清二楚,他们早就假戏真做了。至今新皇还未纳妃呢,他会弃她于不顾?”
芳菲道:“新皇也有新皇的无奈,假如把假太子妃事件公布于众,对整个皇家都不利,父亲也是无颜了。”
“所以叫你们去和新皇商量啊。”柳南天背着手在堂内兜转:“不可鲁莽从事,探探新皇的意思,做事要周密慎重。”
芳菲觉得父亲有理,心里一轻松,嘴边就含了淡笑:“父亲放心,女儿明日随表哥进宫。”
柳南天的脸上也有了暖色,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明日进宫,拿什么见新皇?”
芳菲一愣:“女儿倒没想过…”
柳南天叹道:“好不知礼节。你们和新皇关系不一般,再说去了南方大半年,怎么可以空着手去见新皇?”
芳菲汗颜,他们匆匆而来,加上她和明雨隔一段日子去一个新地方,自然毫无准备了。柳南天仿佛猜出了她的心思,便叫了赵叔进来:“去我房里,把那盒南夷猩唇拿过来。”
不一会赵叔将一盒包装精致的南夷猩唇恭送到老爷面前,柳南天命用锦布包了,递到芳菲的面前:“这是以前一位南夷朋友送的,你拿去见新皇吧。”
芳菲的心里一阵感动,她知道南夷猩唇是南方极品,就算进贡皇宫,一年到头也不见二三盒。父亲定是视其为珍宝,如今却毫不犹豫的拿出来给了她,于是接过,含泪叫了父亲。柳南天也是感叹:“好了,事已至此,也就不再罗嗦,你回去吧。”
芳菲从柳府出来,明雨正等在府外,瞅了芳菲的脸色,含笑道:“父女俩真的是冰释前嫌了,可贺可贺。这又是什么?”他指了指芳菲怀里的木盒子,芳菲将事情一说,明雨也是频频点头,轻叹道:“真难为你父亲了。”
第二日夫妻俩早早赶到了皇宫,天濂在另外的大宝殿接见了他们。
天濂也是随意的休闲袍子,面带笑意的看着他们。明雨带了芳菲想叩拜行君臣之礼,天濂说是免了,搭了明雨的肩进入。
明雨见天濂面色不似以前,便说道:“皇上定是有烦恼之事了。”
天濂脸上的忧郁和苦涩毫无掩饰地露了出来:“皇帝自然不好当,何况你是知道我是怎么样当上去的。我总感觉到不对,可又不知道为什么。”
“最终裁处此事的还是您,事态复杂,皇上需考虑缜密,青琐不是一般的人。”
天濂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眼望着殿外不吭声。明雨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拨开别的话题,说起南方的趣闻来。天濂问了许多问题,又因眼下的事情商讨着,逐渐开朗起来。
芳菲在另一边款款坐着,见他们聊得起劲,便慢慢起了身,移步走到漏窗边,迎着透洒的晨光放眼外面,见不远处丛丛花木修竹间,掩映着高低隐约的亭台楼阁,便侧眼问垂立一旁的宫人:“那里是什么地方?”宫人恭声回答是碧云轩。
晨曦时分的碧云轩,既没有虚浮在暮色里的缥缈,也没有朦胧中的巍峨,像个蒙纱的少妇的脸,神秘而透着诡秘的笑。芳菲出神地望着它,沉浸在无边的遐思中。
他们在大宝殿呆了二个多时辰,明雨想着芳菲一直沉默着,加上这几日没好好休息,怕她慵困,便起身告退。天濂也不强留,一直送到殿外,看着他们俩的身影在白玉栏间消失才进去。
明雨携着芳菲在蜿蜒曲折的甬道上走,明雨仰首望了望奢丽辉煌的皇宫,低眼看妻子,芳菲正抬眼看他,夫妻俩相视而笑。
“方才在殿里见你一直不吭声,在想什么?”明雨问。
芳菲清柔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的困惑:“表哥你知道吗,我突然感觉皇上的被刺有点蹊跷,究竟是什么呢?…”说到这里又自嘲的笑笑,或许自己太敏感了,要是抓到那个任浮,一切就会水落石出了。
再说天濂回到了殿内,有些慵懒的仰躺在床榻上,呆呆地出了会神,烦躁不安地转过身,正看见了明雨放在案上的南夷猩唇。
他起身走到案旁,解开包在外面的锦布,见是一个雕工精致的木盒,哧的一笑,自言自语道:“南夷猩唇?这家伙,也知道送礼了。”
一手攥了木盒,一手撩起袍衫轻快地斜靠在床榻上,掂了掂木盒,感觉好奇,用手揭了原本封好的木盖子。一只小金蚕突然从里面跳出来,瞬间停在了他的手背上,天濂大吃一惊,手中的木盒掉在了地上,啪的,一盒子的南夷猩唇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