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不尝花]
    ——一章^百兽台上见，缘起水灵来
    [前]
    一颗水珠从一片新叶上滑落，向下顺流溜着便一路有叶片相接，在“之”字形滑弯上，水打着了叶子，发出悦耳灵快的“滴答”声。
    十几道弯转下来，眼瞧着水珠将要顺势落地，扑向泥地里被摔个粉碎……危机时刻，一只手伸来，水珠儿便结结实实地落入了一个小窝中。
    接着，说是神奇，倒不如说是这水珠顽皮。凭着自己身小不惹人注意，又趁采灵人分神一瞬，水珠自行分成三滴透亮晶莹的水粒，两滴向上爬到手腕，一滴偷偷从指尖溜走，融进了泥里。
    “哎！！这！这最后一只水灵子怎么这般淘气！”竟然还学会了意识分身，趁他走神之际，溜走了一滴！
    采灵人挽起袖子，颇有些愤愤然，又与这落地的第三滴灵子分身斗智斗勇了一番——有扑个全空狗啃泥，有左挠右抓无可奈何，甚有它的逗乐之趣味和“以小欺大”之势。
    “不玩了不玩了，你要溜便溜，莫要被发现了我放你走，采灵失职事不算大，却也绝不会算做小事。”倒是头一回见到这般聪慧的灵子，若放它一码，待到若干年后，大概能修成人形，练成人心。
    算是隔空造化成了一人，多德多善，悠哉美哉。想到此处，采灵人一笑开怀。
    “祖爷吩咐过，自前来与魔下兽相战大捷后，灵子少了，灵人更少，遇到这类通情的灵气便可一码归放。”
    闻言，另一采灵人即刻点了头，表示赞许，也不再想将那漏掉的灵气追回了。
    是了，那场六百年前的大捷之战，虽然剿灭了众多魔兽魔灵，但自身的代价也是相当沉重的。所以，上兽界这百年来也只是图有虚表，内部人才早已中空。
    倘若最基本的战力被悄然抽去，那还以何规准来衡量魔兽的“下兽”地位，和维护灵兽的“上兽”美称？
    “采灵采灵，五行先灵。一，二，三，四……”一篮子五彩斑斓的灵子正“咿咿呀呀”小声乱叫着被采灵人倒落进一尊青铜器鼎里。边倒落一只，便报上一数。
    “十九，二十！”不多不少，百兽台里每一百年只产出二十只上上佳品的灵子，五行数量产出不等，却是一行不少的。
    挑拣了会儿，采灵人纳闷问道：“这一百年来是不是雨水降得太多？”
    “洪灾是有些，怎么了？”另一采灵人答。
    “二十只灵子便有十只是水灵子，往前不是只数水行难养吗？”
    “是了，真是起了怪……那这回来百兽台导教灵子的水行上兽大人们可有福气了。”
    “恭喜恭喜，谁说不是呢！”
    上兽，便是指沾染了神灵之气的灵兽，是同凡兽有别的修者一种。上兽以五行为主修，多以单修养性，也有上兽可获得灵子山请帖，从山中领请灵子同修。
    其中因灵子产出不易，且时长略久，大多请帖只发予给地位高的上兽。
    “请帖可备好了？”
    “那是自然，你来看看这张。”一叠金箔包裹着柔色宣纸，外有苍穹劲力使成的朱红字体，鲜出明了的五个大字——猴尊百里通。
    “猴尊百里通？十二兽尊位于上兽界第三列，个个早已负职任位当了神，竟然还来凑这个热闹？真是多此一举。”无论采灵人如何瞪大了眼来瞧，也不能从这张请帖里看出什么端倪来。
    对于上兽来言，灵子的作用便是类似于辅助修神的灵丹妙药，更可以作为未来成神后的亲信干将。而十二兽尊早在百年以前已被诸神点将飞升，担任神职，作为前两列更高地位的上兽的下属机构。
    的确如此。早已成神的猴尊百里通前来领请灵子，确实是费时费力，多此一举。
    “此言差矣……本想着这么多场落选，从未有灵子愿意跟从归回的……又一百年了，祖爷的请帖还是要送。”
    “啊！是祖爷吧。”
    “什么？”
    “这猴尊百里通大概是想和祖爷抢灵子！”
    ——[正]
    祖爷，即是兽祖爷鹿不丹。
    他站着，便没有兽敢不匍匐拜地。他若躺着，便没有神敢不敬诚弯腰。
    鹿不丹才是本名，兽祖爷乃实属一个封号——也是一个封名。
    得因虽然已经随年月没去，但却早早被文神载录成册，名垂各类史籍，扬名立万。记载陈述：他，一柄七寸六节扣环软剑“尝花”，一招“步步清扬”师从四方一列，上兽玄武。带领仅存的三万灵兽军，一举歼灭了魔兽五万精兵主力。
    他，一战成名，夺得上兽二列首位。他，给灵兽们带来了生机蓬勃的日出，和生存繁衍的美好家园。从此再无下兽魔灵的困扰，又开辟了上兽灵人的盘踞之地，故此称为万兽之祖的“兽祖爷”。
    他……
    “听说呀，咱们祖爷一见到灵子便目露凶光，一直讨不到个灵子随他回去。”
    “真的呀？祖爷竟然这般不讨喜？”
    到了这些地位尊赫的上兽前来领教灵子的时日，便会有从百兽台那儿请来的小灵兽前来为这些“兽中大佬们”抬轿子。
    轿子一驾坐两位，来来去去点着数。小灵兽先记下了这年的达贵们，共二十八轿，五十六位贵兽。
    每次百兽台产出能贡给上兽的灵子，仅仅只有二十只。但向来需要修行上道的灵兽历来远远多于灵子，所以百兽台的灵子并不是这些个“大佬们”想带走，就能带走的普通玩意儿。而是立了规矩，请灵子自行挑选主人，方才能带得走的限量好物。
    不是每个上兽都有机会得到请帖，可能这次没得中灵子，这辈子便从此没了这个机会。但是祖爷何许神也？想必他老人家功成法起之时，还没有这清浊天地……百兽台作为上兽中的名牌灵子商家，自然是把祖爷放在第一位的，于是便从百兽台第一祭开坛以来，祖爷的请帖就给第一时间送上了。
    可谁知这其中是什么怪因，祖爷的高强天地可证，偏偏每次开坛，灵子就是无一能让他带走。
    于是乎，每开一次坛，便送祖爷一次请帖。再开一次坛，再送祖爷一张请帖。偷偷地黑箱为祖爷开坛……春秋来回个无数趟，“不讨灵子的喜”竟也成了祖爷每次来百兽台时，众兽的一个小小话题。
    “你轿上抬的是哪位上兽？”
    “我这轿上的可是祖爷！哎，不知这次开坛，祖爷……”
    此话题一引出，便惹的抬轿的小灵兽们偷笑着捂嘴嚼舌，“祖爷会不会因为没有灵子陪着游玩，日日忧郁吧？”
    “哎呀，祖爷无可挑剔，是那灵子没眼光！”
    “是是是，祖爷这也好那也好，就是火候不成，嘻嘻，就是不讨灵子的喜！”
    轿子被云彩托着升上了天，稳稳当当的上了路。然而这轿内……祖爷可不是老聋虾。
    “都是屁话！”无可置否，鹿不丹怒了。
    “哎！祖爷莫气得生了病，我这可都是真心话呀。”猴尊百里通顺势从腰间掏出一把白底山水墨折扇，一边左手拍着鹿不丹的肩，一边右手打出折扇替鹿不丹扇风消火，讨好道：“每次都有灵子折服祖爷的兽威，百般愿意跟着祖爷走，咱们二列神兽尊之首的祖爷，那只是每次都没有心仪的罢了，外头的小厮真是找死不看日子，烂嘴的瞎说一通，回头我收拾他们！”
    “把你那毛手拿开！真当我不知道这外面的小厮都是你招来气我的？”鹿不丹百般厌恶地拨下百里通的手，又紧忙拂了拂衣袖……他洁癖了一辈子，也看这猴子相当的不舒心，实在不愿与百里通有任何沾染。
    鹿不丹头转向百里通后，赏了个白眼，便张口来骂：“你这毛怪。”
    百里通听闻也全无之前的惺惺姿态，折扇又重回腰间，双手环胸，换转成一副笑脸道：“真是乐死我了，又能看到你被所有灵子灭灯的尴尬环节了，真是……”
    “你可赶紧笑岔气了才好！”鹿不丹恨不能把这毛猴从轿子上推下去摔死，狠狠地摔。“要不是上次开坛将有灵子想要选我之时，你便说我坏话，哪里还有今日之说！真想掐死你一了百了，再让上头换只听话点的猴儿！”前日里开坛，灵子都怕他的威压，好不容易遇到个上上资质的灵子能够抗下这威压，本想领来回山陪同他这往后枯燥的日子，全都被这泼猴给使坏搞砸了！
    “哎哎哎，不可，不可，还请祖爷饶了小的，这次开坛，小的绝不敢再拦。”百里通摆摆手，挠挠头，扶正了笑歪的十二尊冠，正色给鹿不丹打了个包票：
    “这次，小的我找到了新乐子。”可不是？再不找个新乐子逗一逗，祖爷想要他这个猴尊的位置换了去，也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转念，百里通心下忽然想起了一个身影，那身影高挑出众，却在百兽的欢呼雀跃中，底下头来黯然神伤……仿佛百里通又看到了他的模样，那垂下的眼帘，他的心中再无任何期许。
    “又想起来了那事？”鹿不丹点开了百里通的心境，注视着百里通的目光却是依旧清冷。
    说起来，这件一直被百里通放在心尖上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便是上头的神大人挑选十二兽尊作为第三列神尊那年，选拔兔儿尊的时候。
    现任的兔儿尊是个女娃娃，她远远不如她的兄长却当上了神尊，而她落选的兄长便失去了直接成为神尊，不老不死还享后年尊贵的机会。这猴尊百里通与兔儿尊的兄长是如此的交好，自然是替他难过。
    “我想那兔儿尊的位置换一位，还求祖爷行个方便。”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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