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尘封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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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云栖!难道…难道你是无且!你的病好了?”玉瑶喃喃的说道。
无且看着她,眼睛深邃而明亮,像两口深幽的井。
“心病还需心药医,要治夏无且的病,不是用药,而是用情!”我边说边掏出了手帕,捂在无且左肩的伤口上。他感激了望了望我,“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人生自是有情痴,痴情如斯,不能不让人佩服。怕只怕有人不懂你的苦心。”
“你们在说些什么?”玉瑶有些困惑。
“玉瑶,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无且正色道,“其实我并没有生病。”
“那么,你的症状是装出来的?无且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骗我?”
无且的目中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因为,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一个人。还记得八岁那年,我带着云栖来到了巴府,遇见了她。年幼的她活泼娇憨,含笑的脸上新阳熠熠,驱散了我心中所有的阴霾。从那一刻起,我的心中就有了她的影子。我默默的看着她长大,看着她一天比一天美丽,她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牵动着我的心…”
“啊…”玉瑶低低的惊呼,难掩心中讶异。
他忘情的说着,“后来,我发现,她喜欢上了我的孪生兄弟云栖,我的心如刀绞,是啊,云栖的才智,云栖的潇洒,确是我不能及的。于是我隐藏了心意,甘心成为她的哥哥,对她的爱慕却日益强烈,折磨着我的心。我进宫当了太医,以为远离可以令我解脱,对她的思念却像春草蔓延,渐行渐远还生。”无且胸口起伏,情绪激动,仆人送来止血的药,他却摆摆手推到了一边。
“我开始热切盼望出宫的时候,那样我就能看到她。虽然,她满眼都是云栖,虽然她的如花笑靥不是为我而绽放。但只要能默默的注视着她,我就心满意足了。她和云栖宛如一对璧人,我是真心祝福他们。谁知落花有意流水无心,云栖却只把她当妹妹看待。而那天在梨花林中,他亦碰到了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
我震动的望着无且,他笑了笑,“其实那日我也在,看到了公主的身影,你在花树间绚美如蝶,翩然起落,也从此落在了云栖的心间。我的心中,忽然燃起一丝希望,”
“所以你就借病出宫,让云栖代替你,一来有机会和我相处,二来,你也可以天天看到玉瑶,一解相思之苦,对不对?”
夏无且点了点头,“虽然我知道她心里只有云栖,但是,能这样每天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我实在好欢喜…玉瑶,瞒了你这么久,对不起!”
“天哪,怎么会这样!你成熟稳重,陪我读书,教我练字,在我的心里,一直把你当成兄长!你病的那么重,害我好担心,原来…原来…”玉瑶的眼泪簌簌滑落,夏无且的深情让她不知所措。
无且心疼的伸出手,想为她拭泪,停在半空又颓然放了下来,“好玉瑶,是我该死,令你为我担心。我让云栖进宫,虽然成全了他和公主,却害你伤心难过,更让云栖丢了性命!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他的伤本就不轻,加上心绪起伏,鲜血汩汩而出,顷刻浸湿了半个身子。
“你流了好多血,先止了伤再说,好不好?”
“不,这是我应得的!我害了你和云栖,我怎能坦然活在世上,如今死在你的手上,我已经很开心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放下心中的恨,让它随我的离去而结束。我多么希望能再看到,那个跳脱飞扬的女孩,那个淘气、骄傲、挑逗、伶俐的女孩…”玉瑶渐渐止住了哭声,眼神奕奕,她的脸上有种崭新的,明亮的情绪。“我好想再和你一起…”话未说完,无且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无且!无且!你醒醒,我不要你死,我不许你死!”玉瑶抱着他,声音里充满了激情,“我以为,我是一个得不到爱的人,母亲心中只有哥哥,完全看不到我的存在,懂事之后,我爱上了云栖,谁知他只把我当成妹妹,心中却另有他人!我好怨好怨,为什么我得不到!为什么没有人爱我?如今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有,我也能享有别人的爱!无且,谢谢你!你既然给了我这份快乐,就要有始有终,没有我的同意,怎么能轻言生死?我要你活着,我命令你活着,陪在那个淘气的、骄傲的、跳脱飞扬的女孩身边!”
“玉瑶,难道,难道你不怪我?”
“你情深似海,我怎么能怪你。我现在才明白,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爱情,别人是无法觊觎也无法夺走的。就像皇上和彩妃,云栖和公主,而我,也有自己的幸福。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拥有这样深挚的爱情!”玉瑶的双颊嫣红,声音中透着醉人的温馨。
无且震撼的看着她,缓缓伸出手,轻触玉瑶的脸颊。爱情,在他的掌中解冻,涓涓潺潺,化作碧绿的春水涨满了空荡的江,两人眉目相映,照见彼此眼中的情意,盈盈然,柔柔然,荡荡无边。
我感动的望着这一幕,玉瑶小心翼翼的为无且止血,上药,包扎,无且痴痴的望着她,浑然忘却了疼痛。爱情永远是最好的良药,治愈世间一切悲伤苦痛。
“母亲,对不起,我不能嫁给胡亥,我要和无且在一起,”玉瑶抬头看着巴夫人,目光坚定而决绝,“我们一定会一起照顾忆年,想办法治好他的病,不管有多困难。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违背过您的意愿,只有这次,望母亲成全!”
巴夫人看着女儿,眼神错综复杂。
“清儿,你就放过这对痴儿女吧。”一个纯厚的声音响起,不知不觉间,大厅里竟多了一个人,青衫如荷,眉目俊逸,竟是许久不见的尉缭尉先生!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巴夫人语声轻颤,脸上涌起了一层红潮。
“我是特意来访故人的,在外面候了一阵,发见仆役一拨一拨的往前厅疾奔,想是出了什么事,就自顾自进来了。清儿,这么多年,你越发雍容了。”听尉先生的语气,和巴夫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我们虽是旧识,然多年未见,况且我已为人妇,尉先生直呼我的闺名,是不是有失身份!以你的修为,要进要出我们自然拦不住你,但你公然干预我的家事,是不是有些不成体统!”
尉先生轻轻叹了口气,“是我冒昧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称呼早就该变了,巴夫人,请恕尉缭失礼了!”说罢深深一礼。
巴夫人并不理会,“我来咸阳也不是一两天了,你从来也没想过来拜访我这个故人,今日不知是吹了什么风,把大名鼎鼎的尉先生吹到了我府上。”
尉先生并没有直接回答,转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狼狈的我,“原来是为了她!我就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她,你也不会亲自到这里来!”
“夫人此言差矣。我来此虽说和公主有关,却不是为了公主,而是为了夫人。”
“哼,你有这么好心?”
“夫人把公主留在府上已有三日,谁都知道公主是陛下最疼的孩子,也是二皇子最大的眼中钉,夫人若是不把公主赶快交上去,尹夫人定会怀疑夫人有所图谋,心生嫌隙。”
巴夫人斜瞄了我一眼,“这道理我自然清楚,只是公主和我那云栖孩儿相交甚密,云栖已去,我留公主叙叙旧。如今事情已了,你可随时带她回宫复命。不过,尉先生,恕我直言,你既然知道公主是二皇子的眼中刺,你就该知道,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她,何必还要来搅这趟混水?”
尉先生疼惜的扶起了我,“公主是我最心爱的学生,就算救不了她,也要亲自送她最后一程。我曾答应过她母亲要好好照顾她,却没能做到,实是有愧于心啊!”
母亲,骤然提起母亲,我的心潮翻涌,感慨丛生。
“尉先生真是个痴情种子,彩妃已经不在人世,你何不追随她于地下,省得留在世上郁郁寡欢!”巴夫人冷冷的说道。
“夫人此言差矣,彩妃对尉缭有活命之恩,她的心愿,无论什么我都应当竭力帮她达成。”原来母亲与尉先生也是旧识,想起尉先生提到母亲时的种种神态,我若有所悟。
“当年尉某流落至燕国,疾病潦倒,蒙彩妃不弃,把我带回了绮云轩悉心照顾,帮我排解心中苦楚,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我虽然爱慕她,却没有一丝非份之想,她就像我心里的一颗明星,不需要靠近,就已经足够闪耀了。”尉先生说的真挚,我不禁浮想连篇,母亲,您知道吗,您的美好光耀了许多人心,您虽然离开了,世上却仍思慕不绝。
“说的好动听,以你的身手本领,怎么会疾病潦倒?怕不是让人勾去了魂魄?”巴夫人一反常态,依然不依不饶,。
“清儿,你还不明白吗,那是我离开你不久的事情。我当时万般伤心,借酒浇愁,一路上如行尸走肉,加上北方寒冷,便感了风寒,日益严重…”
“好一个‘万般伤心’,好一个‘借酒浇愁’,你若真的有心,就不会不告而别,弃我于不故;你若真的有心,就不会这么多年杳无音信;你若真的有心,就不会近在咫尺却不闻不问,你告诉我,你的心,长在哪里?”巴夫人字字分明,屡屡怨心,原来,两人之间还有这般牵扯纠缠。
“遇见了新人,旧人转眼就忘了,瑶儿,这就是男人的本性,见异思迁,一旦得到了,就弃之如履,他们根本不足为信。”
玉瑶望了望巴夫人,又看了看尉先生,“难道,你就是…”
“对,他就是那个抛弃了你母亲的负心人,忆年的生身父亲!你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我不让你为男人动情!”
“忆年,忆年是我的孩子?”尉先生有些吃惊。
巴夫人语声酸楚,“你离开的时候,我已经有了身孕,后来生下个男孩,取名忆年。”
“我们有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这是我的孩子,与你无关,你有什么资格知道他的存在!你一声不响的离开了我,后又坠入别人的温柔乡,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情分可言?只怪我当初瞎了眼,把自己的毫无保留的给了你,每每想起这些,我都恨自己,恨自己太轻信,太愚蠢!”我们都听得入了神,大厅里寂静无声。
“清儿,是我不对,是我负了你。这些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苦?我怎么会吃苦?巴家富甲天下,吃的用的堪比帝王,我怎么会吃苦?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没有你,我照样过得很好,甚至更好。如果玉瑶做了皇后,我就能翻云覆雨,爱情,算什么东西?”
尉先生动容道,“你还是这个样子,这样有野心,这样不安份。记得那年我随师父去巴蜀修行,在青山秀水中认识了你,你美丽,丰盛,高傲的像个公主,我完完全全被你征服了。我爱你,爱你爱的发疯,爱到想放弃一切和你隐居山林,过神仙般的日子。可是师父点醒了我,说你的心很大,大的不仅仅想要爱情,还有很多其它的东西。倾慕你的人不乏王公显贵,他们能给予你的我却无法办到,所以,你纵然爱我,也不会选择我。我不信,却还是偷偷听取了你与你母亲的谈话。那些话我至今记忆犹新。你说尽管你爱我,但却从没想过要嫁给我,你说你要过高贵的生活,让别人艳羡的生活,视珠玉为粪土的生活!而我,也会被你留在身边,作为你的情人,给你清风明月的风雅,花草萦怀的浪漫。我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出自你的口中,也失去了再次面对你的勇气。师父说我留在那里也是无益,命我入世,一晃十几年就这样过去了。”
故事竟然是这样,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惋惜。
“你偷听了我们谈话!可你应该知道,我那时心高气傲,常会说出一些过分的话,也许有的,甚至违背了我的本意。你可以当面质问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呢!不,是你变了心。有了别的女人,才会弃我不理的!”巴夫人犹自喃喃。
“清儿,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今生今世,我只有你一个女人,有你,就够了。这话是真的。”尉先生语重心长。
巴夫人深深凝视着他,凝视着自己错失的爱人,半晌,黯然道,“罢了罢了,你带公主走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