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槐一觉睡到大中午，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脸迷茫，昨晚是做梦了吗？他转头看向旁边那位看他一晚的大哥，CAO！不是做梦啊？
    他又懵一会，十分懊悔，自己的警觉性竟然这么低，屋里有个鬼还睡得这么香。
    懵了有十秒，他低下头，表面面无表情，实际内心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我日！这是鬼啊！他……被鬼缠上了！
    驱鬼驱鬼驱鬼！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但转念一想，这只鬼也没对他做什么，反而救他狗命，那咱也就没必要赶尽杀绝。他很快接受这个让人悲痛的事实，冲饺子笑笑。简单地洗漱一下，就到了饭点，抓起钥匙往外走，刚开门，就发现古装美少年跟在他三步远的位置，“你也要去吗？”
    饺子飞快的看他一眼，点点头。
    “额……那别人能看见你吗？”
    饺子再次点头。
    “看见的是我看见的你吗？”
    饺子微笑着飞快点头，脑袋都快要被他甩下来。
    “……”这孩子脑子有坑吗？“那你不能和我一起出去。”
    饺子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由震惊，变成委屈，再变成要哭了。
    见槐把门关上，“造型什么还是次要，主要是你没影子啊。”
    饺子抬起脚，脚下空荡荡，确实没影子，他歪着头想一下，一片浓黑黑雾贴着地面慢慢扭曲，最后形成了影子的形状。
    “还是不行，没有虚实。”美术生对光影十分敏感，饺子脚下的影子像黑色卡纸剪下来贴上去的一样，僵硬得辣眼睛。
    饺子仔仔细细打量见槐脚下影子，驱使黑雾由深变浅，直到影子看起来自然许多，才对着见槐露出牙齿笑一下，他眼角略微往下，平时看起来总是一脸无辜温柔，笑起来时满眼光聚集到一点，眉目含情，像一只巨型大狗。
    见槐听到小心脏扑通一声，眼睛从饺子身上难以移开，什么嘛，这只鬼是魅魔吗？他轻咳两声，别开目光，“你穿这衣服也不太合适。”长发古装落魄美少年什么的回头率肯定很高，“而且头发也要扎起来。”见槐边说边打开衣柜，从里面挑两件衣服扔给饺子。他低估了饺子的身材，裹在宽大衣袍中的身体没想到那么健壮，穿上他的衣服就像穿上紧身衣，能清晰看见每块肌肉起伏。
    “啧！”见槐皱皱眉，“待会吃完饭带你去买衣服，反正我今天没课。”
    作为一个在小美院呆了两年的老油条，见槐巧妙地躲过了下课时间，饭堂没什么人，他往饺子耳边凑，轻声问：“鬼能吃饭吗？”
    说话时的清风拂着饺子耳尖，那人离他那么近，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得着。但他没有动，琉璃一样晶亮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饭盆，余光却盯着见槐细长的脖颈，“当然可以。”
    见槐点点头，“哦，是吗，那你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看着见槐的背影，饺子眼中的光褪去，他伸出手，轻轻揉捏耳尖。
    一人一鬼吃完饭，刚好到下课时间，不少小姑娘红着脸偷偷瞄一眼饺子，那一群肩能抗颜料，腿能夹画板的女汉子们在那一刻全都变成娇嗔的女神。
    被女神们余光波及的见槐浑身不自在，当他发现有人看看饺子，又看看他，发出了然猥琐的笑容时，更加不自在了。
    他带着饺子几乎逃也是的离开饭堂，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人民币吗？人人都要看你。”
    饺子忍不住低下头，轻声笑起来。
    “走了，买衣服去。”
    A市三号线以人多闻名，又被称为死亡三号线，整个车厢的人和压缩饼干没什么区别，只能尽量减少自己存在面积，避免和前后左右的人来个亲密接触。
    有两人却还算是轻松，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为他们留十公分远的空隙。
    确切的说，是为饺子留十公分空隙。
    人帅到一定地步，就会散发出如高岭之花的气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另外，人帅到一定地步，爱情也来得相当容易。
    肤白貌美衣品好的美少女大大咧咧把手机伸过来，长睫毛扑闪扑闪，小鹿一般的眼睛闪着光，“小哥哥加个微信呗。”
    饺子愣一下，实在是没想到现在的小女孩这么开放，赶忙往后退一步，摇头：“这位小姐，我不会用手机。”
    他这话在别人耳中就是一个没有技术含量的拒绝。
    目睹全程的见槐默默偷笑，小姐姐这位很帅的古风美少年到了晚上能把您吓死。
    小姐姐突然把手机凑到见槐跟前，“你的微信也行。
    这火猝不及防烧到他身上，但他一点犹豫都没有，从善如流掏出手机扫一扫，“滴”一身发送了好友请求。
    饺子看见槐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一股无名火攻上心头，舔舔后槽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表演一秒变脸。
    刚刚还温文儒雅让人如沐春风的男孩一下子变成杀人越货的黑社会，死死盯着女孩背影，这个时候他看起来确实像是一个索命鬼。
    很快，他收起所有恶意，安安分分站在见槐身后。
    下车后，饺子对手机表示出极大兴趣，“这是什么东西？能让我看看吗？”
    见槐深深看一眼他，将手机递到他面前，刚刚还说不会用手机的人一顿操作猛如虎，迅速找到微信界面把那个女生删掉。
    见槐趁着这个空档看一眼钱包，里面有姑姑上回给他的几百块钱现金，还有……他从里面抽出两张毛爷爷，放到夹层，加上卡里的两三千块钱，应该能帮饺子把一身上下全置办好。毕竟……他看一眼绿得发光的手镯，这只鬼估计要和他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见槐随手挑几件衣服，扔给饺子叫他去试衣间，自己在外面百无聊赖玩手机，这一玩，就透过手机反光看见上方趴着一个人。
    像是一个被扒皮的人，肌肉和发白的脂肪裸露在外，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将整个墙面染红。
    过往的路人没一个看得到。
    见槐咬咬牙，假装没看见，颤抖手指继续玩手机，在心里默念二十一世纪最强驱鬼语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这么胡乱念一通，心里果然有底，什么破鬼，去你的，老子不怕！
    就在这时，墙上的鬼咧开嘴，露出一个阴深深的笑容，嘴里开始念念叨叨说着见槐听不懂的话，只隐约听到一句什么“活鬼”？都成鬼了哪还有活的？
    那语言好像穿过遥远时空，砸得他头晕目眩。
    如果有人这时候看一眼见槐，就会发现这人浑身不停发抖，一身血色都集中到眼里，红得滴血，眼里没有神，神色癫狂得像是电视剧里快要走火入魔的人。
    见槐此时踩在漩涡中，全世界都在转，他深吸几口气，勉强镇静下来，发出几句气音，“饺子快出来，有人骚扰我。”
    声音轻得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身后试衣间的门突然打开，响起极致温柔的声音：“槐槐？”
    见槐还处于那种天旋地转的状态，饺子的声音他听起来隔着一层膜，咋咋呼呼听不清楚，只能转过头一脸茫然看着饺子，眼神活脱脱像是要吃人。这一眼和若干年前的某个人彻底重叠起来，饺子心神一震，“小少爷”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好在见槐摇摇头，一身狠戾迅速消退，又变回了那个干干净净的大学生，他抬起眼睛往天花看，哪有骇人景象。
    “刚刚有个王八羔子在我耳朵边嗡嗡嗡，”他揉揉还在晕的头，没皮红影人在他嘴里成了一只乌龟，“说了什么我也没听清，就只听见一句‘活鬼’。”
    饺子拿着衣服的手微微一颤，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褪得青灰，见他这模样，傻子都猜到大概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算了，我去结账。”作为一名优秀的懒人，是不会在自己不懂的领域瞎纠结的。
    饺子脸色很凝重，转过头看着天花，那里还残留着一丝鬼气，他隐隐有些不耐烦，“我不管你是谁，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不然……”他吃吃笑起来，眼底却只有冰冷寒意，“我叫你鬼都做不了。”
    两人买完衬衫后，见槐便直接让饺子穿上，虽是简单的白衬衣，但硬是让他穿出时尚感，见槐调笑道：“果然，时尚不时尚主要看脸。”
    他们俩又去五元店买几条皮筋，见槐本想帮饺子把头发绑好，可那人说什么都不愿意让他碰，自己扎的头发不是扭向左边就是扭向右边。
    见槐只好找店员帮忙，二十分钟后红着脸的店员总算帮饺子扎好了一头——简单的马尾？
    店员从旁边拿起一面镜子，在大帅哥面前说话都不利索，“您……您看看满不满意。”
    一头马尾能有什么不满意，见槐一边吐槽一边往镜子瞄一眼，突然一把把镜子合起来，面带微笑：“很满意，谢谢您。”
    饺子满眼疑惑。
    “你搞什么！”见槐一脸牙痛的表情，带个鬼出门真是不省心，“镜子里没影子啊！”
    “抱歉。”某鬼垂下眼，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见槐吞吞口水，妈哒！这死鬼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