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 人皮衣 005 黑影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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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省美术学院,人称“小美院”,以优良的宿舍环境和宽松自由的教学管理闻名,是众多美术生重点美院外的首选,说白了就是考不上重点大学的艺术生来小美院就对了。
见槐在这儿修纯艺专业。
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大学生都会羡慕小美院的宿舍生活,毕竟环境实在是惹人羡慕嫉妒恨。两人一间,卧室放两张大床,中间用床头柜隔开,衣柜又大又漂亮,书桌靠在另一面墙边,整体风格简约大方,配合暖黄灯光,温馨十足。
而且住宿费十分便宜,一学期才一千二,四舍五入相当于不要钱啊!
只是这优良环境见槐实在是无福消受,甚至觉得十分不科学。两人一间,开玩笑呵,只要其中一人不住宿那另外一个该多么寂寞。就像他,宿友家在学校对面,一年都不回宿舍一次,他天天独守空房,大学生活不就应该和宿友呆在一起相互照应吗?没有宿友的大学算什么大学?
偶尔还会发生让人怂得一批的状况。
比方说现在。
见槐正掏钥匙,突然动作一顿,愣在原地,宿舍门慢慢打开,透出一片寂静黑暗,俨然各大恐怖片的标准展开,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里面是不是藏了要人命的东西。
比如说拿着刀躲在衣柜里的变态。
或者是藏在门后微笑着看你的鬼。
那条门缝像是能吃人,见槐脊背发冷,愣是不敢进去。宿舍只有他一人,那是谁帮他开的门?
“哟!见槐回来了!”
同专业同班同学恰好出来和他女朋友打电话,趁着走廊有人,见槐学李小龙爆喝一声:“啊打!”踢开门,走廊灯光倾泻室内,宿舍内和他离开时并没什么区别。
同学打电话的声音还在继续,见槐壮着胆,把灯打开,检查衣柜厕所,没有人,这才放心下来。
什么嘛,自己吓自己,可能是忘记关宿舍门了。
他放下书包,将衣物掏出,玉手镯顺势掉到地上,发出清脆响声。他将手镯放在灯光下细细打量,通体碧绿,晶莹剔透,中间不知是什么材质,闪出星星点点光芒。
丧葬路上捡来的东西理应让人害怕,见槐却越看越觉得难受,心里既痛苦,又夹杂着那么一丝欣喜,两种情感在他心中反复流转,折磨得他头晕目眩,揉揉突突发疼的太阳穴,手镯随手放到一边,这些天来回奔波实在是太累了,他急需洗个热水澡。
有些人天生就是衣服架子,不管穿什么都显得修长又好看,见槐恰巧就是这种,只是当脱下衣服时,就显得过于瘦削了,像个苍白纸片人,风一吹就飘两飘。
他将头发梳到耳后,温热水流滑过全身,他舒服得像得到小鱼干的猫,眯起眼睛就差“喵”一声了。
花洒喷出的水慢慢变红,将地面染成草莓牛奶的颜色,见槐不以为然,毕竟他们这一行天天和色彩打交道,浑身上下沾满彩色颜料,装修工人都怕是比他们要干净些。
搓泡泡的手突然僵住,寒意瞬间蹿上脊梁,他……今天没去画室。
吸顶灯电压不稳,“啪”一声,浴室陷入黑暗之中,见槐逃也不是,站也不是,花洒还在不知疲倦地喷洒热水,只是空气中粘稠湿气夹杂着的腥味实在是让见槐联想到不美好的东西。
他睁大眼睛,妄想在黑暗中摸到浴巾。
“啪!”
吸顶灯又亮起来,见槐触不及防被淋个满头血,卫生间中原本清澈的水全都红得刺目,墙上布满星星点点血渍,简直是一个碎尸现场。
滋啦一声,灯又灭了,他还保持着刚刚的动作,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不知道待会灯亮又会见到什么景色。不过一两秒的功夫,灯又亮了,没发生什么怪事,一屋血重新变成清水。
他垂下眼睛,长睫毛滴着水,在原地一动不动愣了一会,实在觉得这热水澡洗得不舒爽。身上水滴没擦干,略长的头发贴在脸上,一脸严肃走出浴室站阳台上洗衣服。
“咯咯。”
耳边传来两声清晰笑声,见槐转过头,刚好和窗户外面一双眼睛对视。
他们宿舍在三楼,外面那东西能站在哪里?
见槐默默把脸转回来,神情淡然看着浸在水中的指尖。
他不瞎,也不傻。宿舍门自己打开他可以当做是忘记关门;卫生间里一地血他可以当做自己有幻觉;那现在阳台外面盯着他的那东西怎么解释?
“他”看见槐没什么反应,歪歪头,消失在虚空中。正当见槐松一口气时,水盆里出现一颗头,那是一个在正常不过的人脸,没有白骨,没有腐肉,和平时在街上偶遇记不清样貌的路人甲一样,“他”伸出手,扒住水盆两边,硬生生从里面挤出来,凑到见槐面前,似乎在确认他是否真的看不见自己。
从小到大看过为数不多的恐怖故事都教会见槐一个道理,遇见鬼的时候,别瞎叫,谁叫得最大声,谁死得最快。
见槐咬咬牙,指尖滑过水面,努力忽视随水波荡漾的鬼东西,弯下腰开始洗衣服,认真的模样特别像天桥底手机贴膜的,若不是身上微微炸起的短小绒毛,他的表情简直算是天衣无缝。
那东西离他更近些,黑白分明的眼睛带上点癫狂意味,似乎确定见槐看不见,“啧”一声消失不见。
见槐大大松口气,将衣服从盆里拎出挂起,水湿淋淋往下滴,像是室内下了一场雨。
他茫然地走进卧室,必须要将这件事告诉某个人,不然死了都没人知道。手指在仅有几个联系人上不断滑动,目光黏在名称为“妈妈”那一栏,灯光在在他眼中投入浓厚阴影。
算了,太晚了,妈妈要睡了。
他将宿舍能开的灯全部打开,用被子裹住自己,只留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屋内一角。
他有处顽疾,埋在心里十几年。
本以为今晚是个不眠夜,没想到被子里呼出的二氧化碳熏得人暖烘烘,一会功夫他两个眼皮开始上下打架,由于害怕在睡梦中被某个鬼东西干掉,他咬牙强撑一会,实在是困得要命,本着有觉不睡天诛地灭的精神表演了一个五秒入睡。
这一觉睡得实在是不踏实。
电灯发出微小的“滋啦”声,忽明忽暗,就算闭着眼也快要被闪瞎了。
他在心里吐槽:不管是人是鬼,打扰别人睡觉都是一种没素质的行为。
灯仍旧在闪烁,见槐烦的慌,要伸手将被子盖住脸,手却像灌了铅,动都动不了。被电流折磨一晚的灯终于“啪”一声彻底熄灭。
行!手动不了,眼睛总该能动了吧?他费尽力气,终于睁开一条缝,奈何8B铅笔笔芯都比他眼缝粗。
得!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压床吧。
见槐动不了,缓慢转动眼珠这件事都耗尽他浑身力气,上床垂下的被子像两颗人头,悬在半空盯着他。
过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宿舍没有上下床。
靠!事不过三哦!不然!不然我也拿你没办法吼。
厕所的灯还亮着,却没有一丝光投到卧室,眼睛余光瞥到床边,一股寒意瞬间涌上头顶,脊梁发麻,有个人,站在床头。
见槐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身量很高,孤零零站在那里,黑暗落在肩膀上,好像担着一屋子孤寂落寞,很是可怜……就奇了怪了,怎么看怎么恐怖好吗!
见槐呼吸平稳得如同一个还在深眠的人,心里早已从床上蹦起八百回火急火燎要夺回身体控制权。
他真的害怕床头这位大哥掏出一把刀让他一命呜呼。
奈何人的力量斗不过邪秽的力量,见槐好不容易眼缝睁得和8B铅笔笔芯一般粗细,身体还被钉死床上动弹不得。
他如果能说话,估计已经与祖宗十八代都打过招呼,费半天力气让他睁大点眼看看自己怎么死吗?
余光黏在黑影身上,一点都不希望明天新闻头条是:震惊!花季少年惨死宿舍,这是人性的丧失还是道德的沦陷。
所幸那位黑影大哥并没什么动作,尽心尽责充当木头人。
时间慢慢消磨光见槐的恐惧,反抗神秘力量鬼压床十分耗费体力,眼皮又酸又痛,他一狠心,闭上眼,将这条小命弃之不顾。
当然,如果他现在睁着眼大概会直接被吓得一命呜呼。黑影俯下身,大概是头的部位悬在见槐正上方,黑色眼洞是深情款款的模样。“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见槐的脸,身上黑气被风一卷,抚到见槐白得能看见血丝的皮肤上,“他”闪电般缩回手,紧紧握住放在身侧,在黑暗中又站一阵子。
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再次响起,室内重新亮起灯光。
光亮透过眼皮投下一片橘红,见槐内心欣喜,灯亮了,说明鬼影大哥走了,那他应该可以动了。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忍,他连一个手指头都控制不了。
光照不透黑影大哥身上那片黑气,他就像一个黑洞,孤立又突兀。黑气粘稠地在空中流动,他伸出手做一个拉扯的动作,黑气受到刺激,迅速缩进身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