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葬队伍很长，吹丧葬曲的人在最前面带路，爷爷几个血亲抬着棺材跟在后面，然后就是以姑姑和大娘为首的女眷边撒纸钱边哭丧，最后是他们这些小辈。
    越往山里走，雾气越是大，见槐跟在人群中，望眼看去只能隐约看见红棺材一角。再往里走，温度骤然降低，每走几步就能见到一个小坟包。
    不知走了多久，总算是停下来了，响一路的丧葬曲也安静下来。
    众人将棺材放到提前挖好的坑前面，大伯将瓦盆举过头顶，哽咽地说：“爹，您一路走好。”说完用力摔碎瓦盆。
    队伍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磕头，然后独自离开。
    “槐槐。”姑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神色严肃，“待会磕头时不要看棺木，磕完就赶紧回去，别东张西望多手多脚。”
    “好。”
    磕头，起身，离开，一气呵成。
    等棺材落进坟里，埋上土，一个人的一生就正式画上句号。
    见槐脑子里面混乱得很，一时觉得爷爷去世他竟出乎意料地不是十分难过；一时又吐槽这是什么破习俗，一个一个走这全是坟墓的山路，不知道抱团会比较温暖吗？一时又想起爷爷的面容，想到姑姑从此以后就没有爸爸，心里好像有个空洞，冷风呼呼往里灌，让他忍不住想哭。
    回程的路似乎没有尽头，弯弯曲曲延伸到浓雾之中。见槐目光落在脚下，心里一颤，脊背僵硬，浑身瞬间起满鸡皮疙瘩，山里雾气重，光透不进来，可他脚下却踩着乌黑影子。
    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影子还不止一个。
    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将他摧残成一个不怎么坚定的无神论者，随时都会倒戈，这情形让他头皮瞬间炸起来，在心里不停念大悲咒。
    见槐勉强勾起嘴唇笑了笑，幻觉！幻觉而已！
    更要命的是，他的方向感好像瞬间抛弃了他。路上洒满的崭新纸钱证明他没走错路，可这不是前就是后的路偏偏把他给整迷糊了，一时间居然不知自己走的到底是前还是后，故作镇定又走了几步，见到一个熟悉的小坟包，才知道已经在不知何时走了回头路。
    冷，太冷了。
    温度骤降，细小水雾好像在空气中结成冰，黏在见槐身上让他冷得不停发抖。
    “槐槐。”一声不高不低的声音响起，很快就消散在空中。
    见槐听到自己名字，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玉手镯躺在地上，他不懂玉，只能用最粗俗的东西来衡量：看起来就很值钱呀。
    重点是，他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这就是他自己的东西，哪怕他从来没有过这样一只手镯。
    等他反应过来，玉手镯已经在他手中，霎那间方向感又回到身上。
    妈的今天真是撞鬼了，他把手镯放进口袋，撒开脚丫子往前一瘸一拐狂奔。
    “见槐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这么晚！”还没进家门，就听到姑姑在大声吼他。
    见槐一本正经地撒谎，“我……刚刚绕了远路。”
    “赶紧去吃丧宴！晚了屎都吃不上热的。”姑姑眼角还湿润，语气却毫不客气，恢复了见槐平时熟悉的悍妇模样。
    见槐：“不吃了姑姑，我想留下陪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