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娇娇今天不是去给妓女算命，她提着香荷包摇着薄纱团扇，出了平康通衢就走向珠江边，向左转就是一条由单边洋房排出来的繁华大街——十三行。
    十三行商铺林立，每天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中国南部地区的进出口贸易商行都在这里集中，是货真价实的财富中心。
    绿娇娇走入一间门面不是很大的商行，商行门口上方有一块招牌，上面写着“伍日发行”。
    商行有上下两层，因为楼底高，走进去感到特别阴凉。一层有五六张桌子，三个职员都在忙着，但是却显得悠悠闲闲，与街外的热闹很不相称，一个在打算盘，一个在看书，还有一位掌柜模样的老人家在给一盆花浇水。
    浇水那位老掌柜一见绿娇娇走进门，连忙招呼：“绿小姐来啦，公子在楼上呢。”
    绿娇娇点头笑笑说：“麻烦你叫一下好吗？”
    老掌柜抬头就喊：“伍公子！伍公子！”嗓门还挺大的。
    从二楼楼梯口走出来一个穿洋装式样白衬衣的男青年，看起来二十多岁，中等身材，脸色白净，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富家子弟。这位男青年是这间商行的少东，名叫伍俊生。
    为了做进出口业务，伍俊生跟老板伍日发出过两次洋，回来之后就喜欢上了洋装，在商行的时间都以方便华洋业务为名，穿着从大英帝国带过来的洋服。
    伍俊生一见绿娇娇，喜形于色，连忙走下楼梯，边走边说：“绿小姐来啦，最近生意还好吧……”
    绿娇娇轻轻蹲了一下，微笑着点一点头，风情万种地道了一个万福，然后对伍俊生说：“公子有礼了，托公子的福。”
    “绿小姐请到楼上谈好吗？”伍俊生语气迫不及待。
    绿娇娇上了楼，走进一个房间。伍俊生随后走进来，反手把门关上，另一只突然抱着绿娇娇的腰，一转身把绿娇娇压在门板上。
    “娇娇，想死我了，怎么这么久也不过来呀……”伍俊生一边压低声音说话，一头贴在绿娇娇的脖子里，用力地闻她身上的香气。
    绿娇娇顺从地软着身体，放松地将头侧向一旁，闭上眼睛，长长地、上气不接下气地“嗯”了一声，以示回答。
    伍俊生一手拉起绿娇娇长及大腿的深绿色竹纱褂子，从后面穿入她的背后，摸到光滑的背，然后用手抱住绿娇娇的后背一收紧，把绿娇娇的胸贴紧自己。
    绿娇娇被这样一紧胸部，不自觉地又“嗯”地一声吐出一口气。伍俊生另一只手轻轻扶起绿娇娇的头，就要向微张着的嘴唇吻下去。
    绿娇娇闭紧了嘴把脸扭向一旁，横了伍俊生一眼说：“轻点，衣服坏了我可出不了这门。先放手……”
    伍日发行的二楼可以看到对面的沙面岛，沙面岛是珠江上的一个小绿洲，这里以后成为英法租界，从沙面岛再对出就是珠江。
    从楼梯上二楼，是一条走廊，走廊一排三个房间，全是老板办公和休息的地方，平时商客都会在一楼洽谈交易，只有很重要的客人才会在二楼接待。
    最前面望江的房间，是老板的账房，摆放着精致的广雕木家具，除了办公的大桌摆在正中，靠墙还横摆着光滑的酸枝木大床，以备抽鸦片之用。
    两个人赤祼着身体，在床上缠在一起。
    绿娇娇的身体纤细而丰满，全身像潮水一样起伏着，嘴里轻轻地叫着：“轻一点……慢一点……”透过彩色玻璃窗花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她身上，一闪一闪地跟着她的身体摇动。
    身体里充实得快要胀破，每一寸肌肤都被另一个身体紧紧包裹着，只有这样才有一点踏实的安全感，只要闭上眼睛，一切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能让自己受伤，让自己的灵魂和肉体就好像可以在冲击下永远离开那个地方……
    侧身躺在床上的绿娇娇，从肩到腰，从臀到腿，连接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她身上卷着一块暗红色花丝巾，这是伍俊生从京城带回来给绿娇娇的礼物。
    绿娇娇抽着大烟，静静地闭着眼睛。伍俊生从身后贴着她，腿夹住她的腿，嘴吻着她的后颈和头发，手在绿娇娇的颈和肩上慢慢游移。
    绿娇娇的心飞到了另一个地方。打开窗子看出去，那一条江和珠江一样秀美，那一片河中央的绿洲和沙面岛一样，宁静地守候在岸边……那里，绿洲上有一座楼，和这里一样可以看到天际远远流动的江水，远远飞来的白鹭，还有两个人……
    “风月无边风月楼……白鹭留情白鹭洲……”绿娇娇不自觉地呢喃着。
    “什么？”伍俊生没听清楚。
    “你老婆最近没过来吗？”声音很细，有气无力地拖得很长。绿娇娇没打算回答伍俊生。
    “她一般不出来，也就是初一十五出来对对账，我父亲去了上海，家里就由她照看了。”伍俊生是个乖孩子，一五一十地告诉绿娇娇。
    这个回答在绿娇娇意料之中，她只不过是随便说句话岔开问题。
    伍俊生的手游移到绿娇娇的大腿内侧。这个男人的手很细很滑，绿娇娇更喜欢的是，这个男人温柔听话得像个妓女，完事之后也不会倒头就睡，可以让女人舒服到心里去。
    “娇娇，嫁给我吧。老婆现在还没有生孩子，我和父亲说说，他一定会同意我们的亲事。”
    伍俊生是诚恳的。从第一次见到绿娇娇，她的美艳、她的身体、她对他的若即若离，都让伍俊生神魂颠倒。如果绿娇娇同意的话，他甚至可以给她平妻的身份，娶绿娇娇过门。
    按大清律例，妾要侍奉和从属于原配发妻，死后不列入宗族牌位，所生子女称为“庶出”，不能接手家族遗产。平妻的地位比妾高，所有待遇都可以等同于原配妻子，生出孩子也被视为“嫡出”，可以成为家族的正式继承人。所谓“三妻四妾”的家庭架构，除了原配发妻，其中有两个岗位就是颇有地位的平妻。
    绿娇娇失神地睁开眼睛，又闭上。如果要嫁给这男人，她还会和他在这里偷鸡摸狗吗？他喜欢这个男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有老婆。
    伍俊生见绿娇娇没反应，手向上摸到她尖尖的小下巴，又说话了：“我过几天去一趟佛山，你和我一起去吗？我们可以好几天待在一起。”
    绿娇娇说：“远……累……不去……你回来给我带两包盲公饼吧……”
    “你家在哪里？我可以去看你吗？老是要你走过来，我怕你累着了。”伍俊生试探着问。
    “哼……”绿娇娇冷笑了一下，深深抽了一口烟，等烟劲过了，才回答他说，“别做梦了，我一个大家闺秀，难道还要贴上床等你来搞……”
    绿娇娇知道伍俊生的担心，轻轻拍两下他正在摸上乳房的手，接着说：“我迟些再来，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伍俊生的担心不无道理。在大清律例中，“凡和奸，杖八十；有夫者，杖九十；刁奸者，杖一百。”
    也就是说，婚前性行为被发现报官的话，打八十大棍；两方都有夫妇的婚外性行为被发现报官的话，打九十大棍；有一方单身，另一方已婚的话问题最严重，打一百大棍。
    以一般人的抵抗力，别说八十棍，要是真打三五棍就会昏死过去。当然，花够了银子的话，衙门方面还是可以“假打”的。但最麻烦的是从此都要背上个罪名，一辈子抬不起头见不得人。对于伍俊生这种正当商家，名誉等同于金钱和地位，去持牌经营的妓院玩光荣纳税的妓女，天经地义，但要是绿娇娇这边被闹出事情，后果是很严重的。
    如果绿娇娇愿意收伍俊生的银子，那在出事之后可以把绿娇娇定性为私娼，全部责任都可以推到绿娇娇身上。问题是绿娇娇从来不收钱，只会要一点小礼物，而伍俊生却无论如何舍不得这飞来的艳福，开心之余还是颇有心理压力。
    绿娇娇要的就是——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