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温柔的熊说，去年的秋天，他第一次离开妈妈独立生活。天气已经很凉了，三天前下了第一层霜。他得赶紧填饱肚子准备冬眠。于是他来到这条河边，而从深海奔波了几千里以后，成群的大马哈鱼也正如期经过。
    他说：你见过那么多马哈鱼吗？远远的，象一大片乌云，铺天盖地的漫涌过来，本来已经变浅的河水忽然被抬高，堆起的浪逆着水流而上。等鱼群来到眼前，你只看见无数黝黑的脊背，象锋利的刀，把水面割成细碎的条，发出丝丝的声音。
    当时，温柔的熊站在水中，看着鱼群汹涌，却不知道抓哪一条才好。有时候，面对的一件事情太轻而易举，你反而会不知所措。
    他苦笑着说：可是大马哈鱼们不会等我想清楚的，没过一会儿，一半的鱼已经越过我扬长而去了。
    我说：你太温柔了。
    温柔的熊终于顾不得再想，抡起大掌，张开大嘴，开始捕鱼。不一会儿岸上已经散落了很多，等到最后一条鱼从他的双腿间溜过去的时候，他才回到岸上，安心享受美餐。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说：你可以不吃我吗？
    他看到在他脚边，有一条鱼对着他说话。虽然口气是请求，可是眼睛里没有一点惊恐可怜。他感到奇怪，就问：为什么？
    那条鱼说：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回家。去年，我跟着妈妈游向深海，现在我带着我自己的孩子回来。等到明年春天，我的孩子便可以象去年的我一样离家远行。这才是一个完整的轮回。
    他愣住了，只能继续听。
    那条鱼接着说：在这漫长的旅程中，等待着我们的危险很多，你只是其中一个。无论在哪一个危险中死去，都是我们的宿命。可是你也是最后一个。在你的背后，就是我们的家乡。作为一条鱼，如果能生下孩子，生命才算完整。假如你不吃我，我答应你，明年春天，我来偿还给你。
    故事讲到这儿，温柔的熊问我：土拨鼠，假如你是我，你会相信她的话吗？
    我说：不知道，也许…她…在说谎。
    我也不知道，可是她说的那么美好。我有些犹豫。她说完这些再不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我，可是呼吸渐渐急促了。
    快点决定阿，她要死了！
    他笑了：你也和我一样，其实是愿意相信她的，对不对？
    我想了想，点点头。
    他说：恩，所以我放走了她。
    没有风，平静的水面几乎看不到波纹。我们俩又象昨天一样面对河水，并排坐着。
    过了很久，我问：温柔的熊，你觉得她会来么？
    他说：我不知道。那天以后，不论我醒着还是冬眠，我心里总是很快乐。原来，相信一个人是快乐的。所以，我相信她会来。
    他又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然后说：她应该快要到了。
    我忧心忡忡的问：那你会吃她吗？
    温柔的熊冲我挤挤眼睛，说：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