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烟笼寒水  第8章 怀璧其罪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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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是一段暗流,起了又平,那日繁花中的歌舞耗尽了所有的挣扎。水盈半躺在楼前摆设的软椅上,读完沉烟托人转来的诗文,欣慰之情渐显。虽然没有明说,但从那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下笔之人欲说还羞的心情。而且,她再也不提去汴京的事情了……想是慢慢想开了窍。
    起身回到书房,唤来绿柳,备好笔墨,水盈信手回了信。墨迹未干,无端一阵风动,沈擎风便寻来了。
    “礼都办好了?”
    前两日钰明抵达扬州,竟意外带来婚讯,此次就是来接母亲回徐州主持婚礼的。姑妈心头的大石可算放下,问了下女家,正是门当户对,恨不得马上就将婚礼办了。无奈水盈身子重,不便远行,家人商量一番后,决定让沈擎风留在扬州照顾她,而家中两老则前往徐州。约定过几日启程,沈擎风这两天便忙着准备贺礼。故而水盈见他回来,第一句便是此问。
    沈擎风神色微动,一抹浅笑却将其掩饰得不着痕迹:“的确得花些心思,不过都办好了。上午都做了些什么?”
    他说着,便凑上前去看了一眼摊在桌上的信。
    “尊重隐私,不许随便看!”水盈一手挡下他,一手急急将信纸撤走。
    沈擎风不依,伸手便要去夺,口中还振振有词:“夫妻之间哪有什么秘密?”
    水盈没办法,只好说:“不过是写给沉烟的几行字,你看来做什么!”
    沈擎风原来也是装样子,见好就收,顺势揽了爱妻坐下:“吓吓你罢了,我哪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她……最近可好?”
    “方才读了她的信,我猜应该不错。身子好了,心情也轻松不少。”
    沈擎风似是有些迟疑,然而看水盈如此高兴,也不好再说什么,旋即淡下这个话题:“是吗?那就好……”看着妻子细心叠信,封蜡,他实在不想将所闻告诉水盈。
    这两日,外头无端兴起流言,直指浩然楼主人楚千墨与昔日名妓沉烟的风流韵事。起因似乎是楚千墨婉拒了四季织蓝大小姐的示好。这事儿不知怎么传了出来,两家在扬州城都不是普通人家,因此特别引人注意。一时间,街市酒馆引为谈资,各种版本飞了满天。方才,他和钰明坐在雁回楼的帘后,已将大概的情况听了个清楚。
    流言的主角是沉烟,可牵涉到的人却不止千墨。已经故去的浩然楼前主人楚浩然,甚至沈擎风……都被传成曾是她的入幕之宾。故事编得极其香艳风流,传神而又猎奇,加上主角身份特殊,种种因素都非常利于市井传播。
    钰明当下便沉不住气,欲出去理论辩解。
    “清者自清,你冲出去反驳又能如何?”他敛下眉,继续斟酒自饮,“况且……钰明,我最后提醒一次,你即将成家,她也早就不是你的责任了。”
    钰明身子一僵,复又坐回椅上。
    他低笑一声:“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钰明有些受不了,反唇相讥:“你了不起?要是表嫂听到了,看你怎么办?”
    “放心吧,此事我自会处置。”
    “表哥言下之意……”
    将酒杯重重搁下,他目光中迅速闪过一抹凛冽。扬州城里每天发生那么多事,流言蜚语自是不少,但是——还没听过谁能把这些闲言碎语编成一个如此完整的故事。人言是可怕的,却也是健忘的。明明只是一桩儿女婚事,为何会将他和楚浩然也扯了出来?此事背后定然不简单。
    “街头巷语罢了,过些时日自会平复,你不相信我么?”
    “我怎会不信你……”
    后面的话渐渐低下去,钰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确不该再关心沉烟之事,表情顿时有些复杂。
    正在思量间,他伸手拍了下表弟的肩,安慰之意非常明显:“就算只为了盈儿,我也会尽力不让她出事。”
    “这话总算说得教人放心了。”
    ……
    既然已经应允钰明,而且此事还关系到了自己,沈擎风心中已然断定是不能袖手旁观了。以他敏锐的直觉,这股谣言背后可能人在推波助澜。而此人必然对楚家和沉烟的事情非常熟悉,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关注能做到的……
    “盈儿,你平日与沉烟交好,她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沈擎风问得严肃,水盈先是失笑:“她迁入浩然楼后一向深居简出,哪有功夫去得罪旁人?”可刚刚说完,她又想起了一件事,似乎觉得不对劲了,“不过前些日子知府夫人去浩然楼找过她。”
    “所为何事?”
    “她想请沉烟在钦差大人的洗尘宴上献艺,但是沉烟拒绝了。”
    这倒大大出乎沈擎风的意料:“是她?”
    水盈盯着他:“相公,我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的确是阴谋。流言,可大可小,可轻可重,一个不注意,也许还能杀人于无形。蓝家小姐的闺誉尽毁,几次三番寻死觅活,所幸都被家人救了下来。孰不知她这样折腾更教事情难以平息,蓝老爷子爱女心切,竟气极败坏寻上门去痛骂楚千墨不识抬举。
    足不出户的沉烟就是在这个时候知道了所有的消息。
    浩然楼的大厅里,一片狼藉,能砸的东西几乎都砸了。主人却无半点吝惜之意,冷冷立在厅中,毫无畏惧望着依旧怒气难平的蓝老爷。
    “你还有什么话说?”
    千墨恭敬答道:“晚辈无话可说。”
    “你现在负荆上蓝家请罪,若晴儿肯原谅你,此事便算过了。”蓝家是江北的纺织大户,年年都献贡品入宫,有这样的背景,其口气自然不小。其实,千墨与蓝家并无婚约,如此要求,不止强人所难,更是仗势欺人。
    “蓝老爷,晚辈对蓝姑娘确实心中有愧。但晚辈不认为自己有罪,又何来请罪之说?”
    蓝老爷闻言,火气又立刻窜上脑门,拍案而起:“你毁了我女儿的清誉,害得她为你死去活来,还不是罪过吗?”
    千墨见他蛮不讲理,也不再客气了,冷冷说道:“老爷子这话是什么理儿?没有人规定楚千墨一定得接受令千金的心意,缘分本来就是不能强求的。她顺心意而求,我顺心意而拒,谁都没有错。至于说到毁她清誉……这更是荒谬。千墨与蓝姑娘根本没有任何私交,每次见面都是在浩然楼,在您的陪同下。光天化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又怎么可能做出毁人清誉之事?”
    “照你的意思,是想置身事外了?”
    “晚辈不敢!”
    “哼!就凭你……也敢拒绝我们蓝家的女儿,我看你这小子是活腻了!不管怎么说,现在晴儿的清誉的确因此而毁,你必须给一个交待。”因顾及女儿,蓝老爷仍是给了千墨一个机会。
    他问得直接,千墨也答得决然:“蓝家高门大户,晚辈自知高攀不上。”
    一怔之后,蓝老爷怒极反笑:“好,好!楚千墨,且记住今天所说的每一个字,看他日你是如何下场。为了一个低贱的妓女……赔上整座浩然楼,值得么?”
    最后那句话深深击中了千墨的软肋,也像匕首一般在瞬间扎入了沉烟的胸口。她依旧沉默着躲在帘后,指甲却深深剜进了木制的朱门中,那纤嫩的指尖被磨得泛白,又流血……
    千墨苦涩一笑:“你家的女儿如珠如宝,别人家的姑娘就该命贱如草吗?我们这些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之人,是不是就该被旁人捏在手心里支使?”
    “你现在是求我可怜你吗?”
    “不!”千墨深深吸了口气,挺直背脊,“浩然楼不会求人可怜。”他迎望着强势的蓝老爷,也是一身傲骨铮铮。的确,自公子死后,浩然楼传到他手中至今仍未完全站稳脚跟。他也知道蓝老爷这话绝非诳语。四季织有官家背景,财雄气粗,人情关系网非常庞大。蓝家若要打击浩然楼,不管明里暗里都是有许多法子的。
    然则又如何?楚千墨从楚浩然那里接过的,不止是一座死的浩然楼。他相信,此等情况下,公子定然也不愿委屈半分……
    “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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