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只是当时  第59章 密室见闻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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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定定地望着秦磊,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迟迟难以出口,当时我被沈熙昊强逼入宫之时,秦磊还正重伤昏迷,我虽委托陆文航帮我代为照顾,但是入宫后,因处境岌岌可危,自顾不暇,虽然心内牵挂多人之安危,但秦磊的分量却是最少的,对于秦磊,我着实心存愧疚。
    秦磊仍是一副冷峻的模样,只是脸上的疤痕异常地触目惊心,再想想他现在亦不能正常与人交谈,我心中酸涩无限:“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怎么弄得自己伤痕累累?”
    秦磊松开我的手,从袖中摸出一枚小巧的木盒,打开木盒,取出两件物什,我起初诧异,然而再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支可以折叠收合的毛笔和一卷绵长细密的纸帛,纸帛还可固定在手掌之内,两物之做工,非常精妙。
    秦磊打开毛笔和纸帛,将纸帛置于掌上,匆匆写上几行字,而后拿给我看:“这几载的经历,不是几字半语便能讲述得清楚的,你赶快随我一同出谷,留在这里不安全。”
    看到出谷的字样,我才意识到了不解之处:“对了,此谷的通路处满是迷阵,我多次找寻,都无能出谷,你是怎么进来的?还有,外间还有两位侍婢在守着我,她们走步轻盈,应该是会武功的,你这样进来,她们怎么会没有发现?”
    秦磊又在纸帛上匆匆写道:“有高人协助破阵,我方能入谷,你言的那两位侍婢现已被我制服。”
    我又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等出了谷,我会细细告诉你经历。”秦磊如是写道。
    “那…你要带我到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跟着秦磊,我顺利地出了谷,秦磊骑马带着我,在如墨的夜色中疾驰,周遭一片寂静,只听到猎猎的风声呼啸在耳边,似乎习武之人大都耳聪目明,善辨方位,在这样黑漆漆的夜色中行进,于我而言,极为困难,然而,秦磊却驭马快速前行。
    我虽然辨不清周围的景致,但是林木森阴,道路崎岖,我大致猜测到这是一条上山的路,山路愈来愈加陡峭,前途艰险,秦磊终于放慢了行进的速度,再后来他索性勒停马匹,跃身下马,又将我抱扶下马,而后朝着马背重重一击,马儿吃痛,嘶吼一声,顿时沿着下山的路开始奔跑,很快就没有了踪迹。
    我正待诧异,秦磊却燃起了火把,牵着我在荆棘之中步行,映着火把的光,我仔细辨别景致,果然是一条上山的路。
    秦磊一直拉着我前行,我近些年一直体弱,很快便浑身瘫软,没有了力气,一步一步的行走极其困难,气息亦是粗乱不紊。
    秦磊见状,索性背着我前行,我伏在他的背上,沉默静思,随着行进的颠簸频率,我竟然渐渐有了困意。
    秦磊停步不前时,我便醒了,睁开眼,扫视周遭的景致,发现秦磊正背着我立在山坡的一处平坦之处,他伸出那只拿着火把的手,按向山壁上的一点,顿时,传来一阵石块摩擦的旋转声,一扇石门恰缓缓开启。
    见状,我挣扎了下,秦磊察觉,遂小心翼翼地放我下来。
    看着石门两侧交杂盘绕的枝蔓,一种异样的熟悉感顿时袭上心头,我诧异地看着秦磊:“这是什么地方?”
    秦磊当然没有回应于我,只是拉着我的手往石门内走去,踏入石门,一条陡峭漫长的阶梯遂映入眼帘,原来是一条暗道,而暗道上方还淅沥着连绵不断的水丝,我此时方才恍然大悟:“这是通往昔日陈府的那条暗道!?”
    秦磊颔首作应,行进的步伐却不停歇,我心中却是思虑万千,昔年藏心阁的一场大火,将整个陈府烧的满目疮痍,因当时死亡人数颇多,皇帝便下旨封了陈府大门,至今仍是一座荒宅,当时听蕊欣提及陈府的现状,我便心生郁结,再亦没了前去探看的勇气,不成想今日却再次走在了通往陈府的暗道之中。
    暗道的机关消息是封闭状态,所以我们一路平顺地到了陈府,与我所想一致,出了暗道便是一片荒芜的景致,满院荒草,梁椽破损,我的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苍凉。
    我本以为陈府便是目的地,然而却不是,秦磊却将我的披衣风帽戴起,遮掩住我的容貌,而后熄灭火把,带我飞跃陈府院墙,左转右转,来到了一条较为隐蔽的院落前,见此,我又是大吃一惊,这座院落我甚是熟悉,因为这座院落内有一条暗道恰恰通往皇宫,当时沈钺救我出宫,最后的分别处所便是这座院落。
    我渐渐明白了秦磊的意图,他竟是要带我入宫,所以待进入院落后,我便抗拒着不肯前进了:“你是要带我入宫?”
    映着夜色,我隐约看到秦磊愣了愣,旋即再点了点头。
    思及另一层面的韩子湛,我只觉得心力疲惫,遂用狐疑的目光看向秦磊:“为何要带我入宫?你明知道,皇帝是陈氏一族的仇人。”
    秦磊摇了摇头,示意我跟着他继续走,然我仍是驻步不前:“在没有让我信服的理由之前,我是不会跟你入宫的。”
    秦磊望我片刻,又燃起了火把,将火把固定在一根柱梁上,接着将放置毛笔和纸帛的木盒再次取出,又写了一行字给我看:“小姐,请相信我,同我一起入宫吧,我是不会害你的。”
    我沉默地望着他,固执而又倔强。
    秦磊垂首,似是挣扎了会,而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
    我略略诧异,却见秦磊又写了一行字:“既然小姐有怀疑,那么,请小姐先看看这封信吧,这封信是我写给小姐的,是我这些年的经历,字字属实,小姐看完后,再决定是否愿意同我一起入宫。”
    我接过信,不由得有些惊异,沉甸甸的,很厚的一封。
    我从信封中取出纸笺,映着火把的光线仔细地看了起来,确实是一封长信,还是一封血泪之史,看信的过程中,若非秦磊手疾眼快支撑我一把,我几乎都会瘫软倒地。
    看完信许久,我的手还在颤抖不止:“对不起,秦磊,我不该疑心于你,我从来不知,你居然会历经这些苦难。”
    秦磊居然还对我勉强一笑,又写道:“小姐现在可愿意跟我一起入宫?”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最终的目的地是一间密室,虽然密闭,但其内的设施较为齐全,甚至还有寝具和床榻,到了目的地后,秦磊示意我坐下来休息,而后给我沏了一杯清茶。
    在我品啜茶水的过程中,秦磊又给我写了一些话:“小姐,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皇上养心殿后面的密室,过一会,会发生一些事情,不过到时候,不管你看到什么,还是听到什么,都不能情绪失控,亦不能出声,小姐可否做到?”
    我想了想,而后应答道:“好。”
    见我答应,秦磊让我在一张面墙的椅子上坐下,我起先诧异,不过一坐下来,便发现了不同之处,原来墙上竟有两个小孔,其间距与人双眼的间距一致,位置亦恰好正对人的双眼,小孔的内部可能经过特殊改造,透其居然能清楚地看到一墙之隔的事物。
    我还未来得及诧异,便看到了皇帝沈熙昊的身影。
    皇帝穿着便服,走入了我的视线,其面色有些阴沉,与我去丁零之前相校,似乎清减了不少。
    皇帝吩咐内侍摆了一副棋盘,而后在棋盘的一侧坐下,须臾,又有人信步走入,其身着官服,姿态清冽,容止绝尘,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韩子湛。
    韩子湛正要对皇帝行礼,却被皇帝打断:“卿不必行礼了,过来坐下吧,与朕对弈一局。”
    闻声,我略略诧异,在密室之内不仅能看到养心殿内的景致,而且连对话亦听得一清二楚。
    只见韩子湛稍稍一顿,不过还是对皇帝行了常礼,行毕礼,他微撩衣摆,在棋盘的另一端坐下。
    皇帝执黑先行,眉宇却越来越阴郁,而彼端的韩子湛风轻云淡,神情显得格外闲适。
    皇帝拈着一枚棋子迟迟不下,踌躇之下,他不禁抬首望向韩子湛:“朕心不静,还未下几步,就已见败像,不过卿亦大胆,居然敢赢朕,朕记得,赋舟与朕下棋时,大多都会是平局,偶尔还会输棋,不过只输那么几子。”
    韩子湛正视皇帝,目光平静无波:“对弈讲究的是平心静气,但皇上今日的心思却不在棋上。”
    皇帝深深地叹口气:“丁零大军现已将宛城重重围困,即将攻城,较于敌军之勇猛,我军军容颓废,恐不敌敌军,若一旦城破,朕便是亡国之君,以此而论,朕如何还能平心静气?”
    我不禁大吃一惊,竟然如此之快,丁零大军居然就要围攻宛城了?
    尚记得,我曾问韩子湛战事如何,韩子湛只道战事紧迫,如此的轻描淡写,让我以为天阙与丁零之战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成想已经到了如此严峻的地步。
    “丁零攻城前,朝臣力谏皇上离京南移避祸,皇上为何不走,坚持要留在宛城?”
    “朕乃天阙天子,即便不敌丁零,进而亡国,亦要体面地活到最后一刻,一旦离京,就等于舍弃了先祖留给朕的百年基业,朕这个皇帝势必会沦为历史的笑柄,所以,朕不能走。”
    韩子湛沉默片刻:“丁零大军现已兵临城下,宛城之内如今人心惶惶,皇上又处死了几个意图出逃的大臣守将,皇上不走,只怕……”
    皇帝打断了韩子湛的话:“大多朝臣只顾身家性命,听闻丁零攻城,神色惊恐,为了保命,一心南迁,但是卿为何不走,还不见慌张?”
    韩子湛正待答话,只见一位内侍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其跑到皇帝跟前,因为紧张,还差点摔了一跤:“皇上,皇上,不好了,丁零敌军开始攻城了。”
    皇帝缓缓地将手中久置的棋子放在棋盘上的一点,良久才有了反应:“竟…如此之快!”
    内侍抹了抹额上的汗:“听闻今晨丁零国主詹葛到了军前,见军前激扬,以求速战速决,拿下宛城,所以就下令攻城了。”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内侍下去,而后看向韩子湛:“詹葛居然亦来了,看来朕这个皇帝,真的是要成亡国之君了。”
    我心跳如擂,亦是紧张万分,难道天阙真要亡国?
    韩子湛却是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棋盘,皇帝见得不到答案,索性站了起来,而后扬声吩咐:“来人,传心贵妃来养心殿。”
    心贵妃到来之前,皇帝似乎很焦躁,一直在养心殿内踱来踱去。
    须臾后,心贵妃雅卿到至,她身姿婀娜地走到皇帝身旁,略略施礼:“皇上万安!”
    皇帝虚扶雅卿一把,而后定定地看着雅卿,眼神专注,雅卿有些莫名:“皇上为何这样看臣妾?”
    “爱妃真是美丽。”终于,皇帝出声,却讲了这样一句话,我虽然意外,却亦承认,见到雅卿的那一刻,我亦是心生赞叹,如今的雅卿果真是一位雍容华贵的贵妃了,举手投足皆是气势。
    雅卿一滞,旋而轻笑:“皇上笑话臣妾了。”
    皇帝凝重的表情略略缓释:“天阙与丁零交战以来,天阙节节败退,闻听丁零大军逼近宛城,朕的其他妃子皆惊慌失措,整日洒泪,让朕心生厌烦,然而爱妃却神情超然,并无紧张,朕自登基以来,后位一直空悬,如今见爱妃气度,不卑不亢,足以母仪天下,那么,爱妃可愿成为朕的皇后?”
    雅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半晌没有反应。
    皇帝温柔地看着雅卿,接续道:“爱妃若是成了皇后,便是朕的结发,生可同寝,死可同穴,如今丁零攻城,形势不容乐观,朕之结局,可想而知,为防丁零入城后,兵荒马乱,杀戮四起,此下爱妃可愿以皇后的身份先殉葬于朕?”
    雅卿的脸上还没来得及表现欣喜,便开始变得僵硬,她的嘴唇紧紧抿起,看向皇帝的眼光不再温柔似水。
    皇帝似乎还没察觉:“爱妃若是同意,朕便即刻下旨册封爱妃为皇后。”
    雅卿的脸已是铁青一片,她忍不住大大地后退一步,仿佛面前的皇帝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可怕的瘟疫。
    见状,皇帝敛起了脸上那最后的一抹柔色,其眼睛微微眯起:“爱妃不同意?”
    雅卿隐忍着,在密室的我甚至能看到她广袖下紧握成拳且青筋毕露的手。
    这时,皇上的近身侍从同禹居然急匆匆地闯进来,一身狼狈:“皇上,不好了,城里出了奸细,居然私自打开了东城门,放丁零敌军入了城,现在敌军已经一拥而入,马上就要攻入皇宫了,因为丁零攻城,皇宫的大部分守卫都调到城楼去守城,皇宫此下守卫薄弱,很快就会被攻破,皇上,为了安全起见,您还是先躲一躲吧。”
    听到丁零大军已经入城的消息,皇帝的表情居然没有什么变化,好像已经看透了生死,他仍然紧盯着雅卿,在等答案。
    闻听丁零破城的讯息,雅卿似乎轻吁了一口气,她的脸色虽然依旧难看,但是却没有之前那么紧绷,她正了正脸色,神色倨傲:“我当然不会同意。”
    “不同意成为朕的皇后,还是不同意为朕殉葬?”皇帝的声音逐渐冰冷。
    雅卿的嘴角渐渐溢出一丝讥诮的笑意:“都不同意。”
    皇帝深深地看着雅卿,仿佛从来都不曾认识她:“爱妃,朕待你一向优渥。”
    “皇上,有谁会为了华而不实的虚名,而牺牲掉自己的性命呢?”
    皇帝的眼中酝酿起了一股浓浓的杀意:“爱妃,朕乃天子,朕…现在命令你死。”
    雅卿依旧不为所动:“皇上,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还要自持你皇帝的身份吗,还…真是可笑!”
    皇帝脸色大变,恼怒之极:“来人啊,赐心贵妃秦氏鸩酒。”
    殿外竟然没有人响应,皇帝更是愤怒,遂扬声又吩咐了一遍:“来人啊,赐心贵妃秦氏鸩酒。”
    殿外依旧没有人回应,皇帝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脸色顿时一变,他蹙眉望向雅卿,厉声问道:“你做了什么?”
    雅卿一副胸有成竹的自得模样:“没做什么,只是在丁零大军攻城之前,臣妾将宫内所有的宫女、内侍以及护卫都换成了臣妾自己的人,所有忠于皇上的人都被臣妾除掉了,皇上,你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了。”
    皇帝这才真正吃惊:“莫非…你是丁零的奸细?”
    雅卿并没有回答,只是看向皇帝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厌恶。
    见雅卿不答,皇帝又道:“自交战以来,我军节节败退,不论如何部署,所有的作战策略似乎都被敌军预先掌握,因而才到了如今兵困将竭的地步,难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雅卿这才正视皇帝:“皇上,到了如今,你知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那么,你告诉朕,你是真心恋慕于朕,还是处心积虑,一直虚以委蛇地待朕?”
    雅卿看着皇帝的目光渐渐多了几分可怜:“平白无故,我为何要恋慕于你?再者,你即便是皇帝,亦不够资格被我恋慕。”
    雅卿的这些话,连我都不禁惊讶和怔忪起来。
    皇帝逐渐恢复平静:“据朕所知,你并非丁零国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竟然会为丁零做到如此地步?”
    “当然是为了我真正所恋慕之人。”雅卿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明显的柔色,她略略螓首,抬起手腕,广袖缓缓下落,这时,一串佛珠手链缓缓呈现在众人眼前。
    雅卿温柔地轻抚着佛珠手链,仿佛在抚摸恋人的脸庞,而见到雅卿手腕上佛珠手链的那刻,我的心房猛地一痛,而后渐渐麻木,再然后,一种恶心的感觉只逼喉间,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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